太子是负气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落寞。宋羿的良心微微有些不安,但在护卫将美少年扭送入府后,又将注意调转回来。 “今日被太子瞧见,是个意外,”顾灵渺搀扶宋羿迈过门槛,宋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多亏你机灵回来叫人,若是太子执意将人带回东宫,本王可打不过他。” “都是奴婢应当做的,”顾灵渺问,“这人怎么处理?” “按照章程办事,押去宗人府审理。”宋羿道。 宋羿以为晋王妃调理身体为由,派了承宫月去晋王府探查。承宫月做事谨慎,不曾直接面对晋王,只在晋王妃身边打探消息。晋王妃天真懵懂,尚且不知人伦,承宫月旁敲侧击了一些房中之事,便对晋王的身份了然。 晋王夫妻的缘分,说来也是一桩异事。这二人是圆过房的,大婚之后巾帕上也见了血。只因晋王妃出嫁时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十分懵懂。晋王又特地嘱咐教导的嬷嬷说得含糊些,以至于王妃对敦伦之事一知半解,竟天真地以为天下夫妻都是她同晋王一般。宗室的女眷,闲谈之间也不会聊下流的事。承宫月借着子嗣的由头问了几句,竟在这一派天真的王妃身上证实了猜测。 如此,宋羿确定了晋王的女子身份,所缺少的只是揭露此事的证据。 胡人美少年的审讯进展很顺利,宋羿已经有一个想要的结果,只吩咐手下按照要求审问。 与胡人通奸的是晋王府侧妃李氏,这位侧妃手里管着王府的几家铺子,时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府招摇,机缘巧合与那胡人少年看对了眼。那颗南珠本是太子送给晋王讨王妃开心用的,一共八颗,王妃是个大方的,给三位侧妃每人送了一颗。李氏得到南珠之时,正与胡人浓情蜜意,便将珠子当作信物赠送给他,如此才惹出眼下一桩官司。 李氏私通这事,宋羿派人盯了许久,不曾想竟意外惊动了太子。即便宋羿成功将胡人带走,以宋景昕对晋王的情谊,定然第一时间到访晋王府商讨对策。好在这二人尚且不知楚王对晋王的身份起疑,只是将李氏看管起来,避免落到宋羿手中再泄露什么秘密。 宋羿去晋王府要了两次人,均未果。他决定先按兵不动,李氏是重要人证,需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宣庆帝沉迷修仙,已两年没办过千秋节。宣庆七年,近来最受盛宠的玉美人有了身孕,宣庆帝大喜,将她升为昭仪。因此这一年的千秋节格外隆重,除却太后仍在北海养病,宗亲贵戚是一个都不能少。晋王府的三位侧妃都有品级在身,李氏却生了急病,无法出席。 宴中歌舞平平无甚心意,就在天子昏昏欲睡之际,异域乐声忽然响起。宣庆帝闻声抬眼,就见一窈窕胡姬身着紫色纱衣,怀抱琵琶、面容半掩。胡姬赤着脚在舞池中旋转,脚尖带起浪花,又有落英化作腰带,使她如同凭空从花树中走出来一般。舞姬的眸光盈盈如水,虽不及见真容,宣庆帝已然感受到一阵悸动。他勾了勾手指,便见那舞姬踏着歌声旋转,越来越近。 曲罢,宣庆帝已然美人入怀,探出手要揭下美人的面纱。 “陛下且慢……”美人目光盈盈,握住了天子的手。 自打胡人出现,宋景昕心中便暗道不好。他从前虽未见过那胡人女子,但台上配舞奏乐之人他却是见过的。 那胡姬楚楚可怜,在宣庆帝怀中私语许久。最终,宣庆帝耐不住女子嘤嘤哭诉,看向太子:“太子捉了他们的人?” 不待宋景昕回话,宋羿便站了出来:“不关太子的事,是宗人府办案,捉了他们舞团的一个人。” 宣庆帝心道自己还没喝多,问道:“宗人府,捉平民做什么?” “那少年相貌英俊,引诱宗妇,与晋王府侧妃李氏私通。”宋羿朗声说道,“现有物证,李氏赠其南珠一枚,上有大内印记。” 宋羿有意提高音量,引得在场宗亲哗然。宣庆帝只觉面颊火辣辣的,强忍着没下令将楚王叉出去。天子不满地看向晋王,眼中没了平日的慈爱。宋景时叹了口气,拉着王妃离席,跪地请罪。 “儿臣治家不严,”宋景时看向天子,面露哀求之色,“但今日是父皇圣诞,此等家丑还是容后再议罢。” “殿下说得有理,”宋羿道,“不过还请晋王尽快将那李氏交给宗人府才是,王府内宅,本王也不好入内抓人。” “这……”宋景时面露难色,看向天子,“儿臣的后宅之事,还是交给儿臣自己处置罢。” “交给楚王!”宣庆帝怒喝,“宗人府明日上门提人,你不许再多言!”
第四十章 暴露 有此闹剧,宣庆帝的兴致减了不少。后面的歌舞没什么趣味,天子的心思便全部安放在新得的美人之上,宗亲朝臣们也只得尴尬地陪坐到宴会散场。宋景时心情极差,一杯一杯饮着闷酒。宋景昕见状离席,到得晋王跟前略略劝慰几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宋景时饮光了席上的酒,还待再要,被王妃呵止。她一向很听王妃的话,便借着醉酒的由头提前回了王府。夫妇二人同坐马车,半路上晋王忽觉腹中绞痛,难过地倒在王妃怀里。王妃搂着人,摩挲着她的背不住安抚。 好容易挨到了王府,王妃推开侍从,亲自扶着宋景时回到书房,又叫宫人掌了灯。只见晋王殿下脸色煞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王妃一惊,搀扶着人坐到床榻之上,又帮他脱了鞋,扶着两条腿向上抬。忽觉手下一湿,抽出来一看,竟是沾了一手的血。 晋王妃大惊失色:“痔疮?” 晋王殿下虚弱地看着夫人,额头上布满了汗,似是对王妃这纯真的性情颇为无言。 “不是……”宋景时忘记了疼,半撑着身子与王妃对视,嗫嚅着想要说些甚么却始终没开口。她的姿态虚弱,头发散开,鬓边一丝乱发黏在苍白的嘴角,竟显得楚楚可怜。 晋王妃愣愣地看了夫君半晌,骤然明白了甚么,当下好似梦游一般,只觉得头脑空空,不知该作何反应。宋景时也不说话,显出了成亲三年来最单薄无助之态,她抬起手臂,似是想要将人拉住,却犹豫着没有动作。 两个人就这般谁都不动,一站一卧对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儿。直到宋景时的贴身宫女蓉锦安排好下人进得屋来,瞧见这般形容,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的爷,怎的这般不小心!你这模样可还叫旁的人看了去?” “外人面前本王自然打着精神,只在王妃面前放松些罢了……”宋景时回答蓉锦说话,却仍看着王妃,“蓁蓁,我……” “王爷既然身体不舒服,喝点热的早些休息吧,臣妾先告退了。”晋王妃打断她的话,转身跑了出去。 一夜慌乱,晋王夫妇各自怀着心思,竟都默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 第二日,楚王带着宗人府的人上了门。宋羿办事素来讲规矩、依章程,带来的人都是净过身的内侍。晋王妃带人来拦,却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宋景时自然也带了人出来,面对楚王,她们夫妻仍有一致对外的默契。前一日,宋羿在宴会上得了天子的准许,此时也不再对晋王客气,直言要将人犯押走。 宋景时仍旧坚持:“李氏虽然犯错,但好歹跟了本王一场。皇叔祖给孙儿一个面子,便在王府审她罢,真入了宗人府大牢,她便是死也死得太不体面了。” “晋王也太心软了些,”宋羿嗤笑,“本王听说晋王并不宠爱李氏,竟也有这么深的感情。你不让本王将人带走,究竟是顾念旧情,还是有别的事心虚?” “皇叔祖在意皇族的体面,本王也在意王府的体面。”宋景时冷下了脸色,“皇叔祖若执意为难,那便休怪本王无礼。本王也不怕你去找父皇告状,大不了和皇兄一般,去宗人府思过便是。” 宋景时发了话,一众王府侍卫应声而上,将宋羿一行人团团围住。 “晋王好威风,不愧是领过兵的,”宋羿并不慌乱,略显为难地退了一步,“晋王不让本王带人走,那本王只能在这晋王府里审案了,岂不是叨扰王府女眷。”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又道:“这样罢,你且在这王府隔出一栋单独的院子来,将那李氏关进去。本王派几个人在外头守着,一直到结案,也便在你这院子里处置便是。” 宋景时尚未答话,王妃先开了口:“我们堂堂护国晋王府,王爷又有军功在身,皇叔祖竟往我们王府里派兵,也太欺人了些。” 宋羿本还温和着态度,听闻这话却变了脸色:“晋王府治家不严,本王尚未治你的罪。如今公然顶撞尊长,也想试试本宗人令的家法么?” “皇叔祖教训的是,”王妃还待再驳,被宋景时扯住衣袖拉到身后,“便罚王妃禁足府中思过一个月。” 禁足这个惩罚,本就是晋王对王妃维护之举。宋羿走后,晋王妃仍在府内畅通无阻。想到宋景时的身份,晋王妃仍觉得无法接受。她等着对方来给自己一个解释,一连几天,也没等到晋王上门。 遥想当年大婚之时,她们也是芙蓉帐暖、亲密无双。即便床帏之中,晋王也从没在王妃面前脱过衣,晋王妃从前不懂,如今才知自己对男女之事认识得实在不足。思及前些日子承宫月同她说过的体己话,晋王妃如坠冰窟。当下也顾不得同晋王置气,忙去书房同她分说此事。 却不想书房内仍有旁人,宋景时坐在桌前,蓉锦倾身对着他说话。晋王妃站在门外,便瞧见他们贴近的影子。 “殿下别这般难过了,寻常女子都盼着嫁个英伟可靠的男儿,王妃亦是女子,如何接受嫁的是个姑娘呢。殿下您若受封公主,待字闺中,也许便能理解了。”蓉锦将手搭上宋景时的肩头,似是劝慰。这二人自幼相伴长大,常有些逾矩的亲密。 宋景时叹了口气,拍了拍蓉锦的手:“本王知道……从前也想过将真想告知蓁蓁,只是每每见她懵懂无知的模样,又觉得能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只没想到……也罢,她若是当真无法接受,本王便放她和离……” “殿下,不可!” “无碍,蓁蓁心地善良,断不会出卖本王。” 晋王妃听闻这话,心中五味陈杂。她心道我才不爱英伟男儿,才不要和离,想要推门进去分说几句,却又口拙不知说些什么。 又听宋景时对蓉锦道:“你这些年跟着本王也委屈了,倘若寻到可靠的人,本王为你做主嫁人罢。” 蓉锦听得这话,当即跪了下来。 “殿下这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对皇贵妃发过誓会终身服侍殿下,若是哪日离了殿下那便是奴婢的死期。”蓉锦道:“殿下是厌倦了奴婢,要奴婢去死么?” “别说这话,”宋景时将蓉锦拉起来,“你与本王一同长大,本王相信你不会出卖本王。只是这两天本王想了许多,实在不忍心让你们跟着本王虚度光阴。何况……还有楚王在外面虎视眈眈,他应当是对本王的身份有所怀疑。倘若当真事发,你们早些离开本王,也免得被本王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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