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不然我哪敢叫皇叔祖啊,上赶着吃牢饭么!”宋景昕笑道:“皇叔祖竟不知微服也可以踏春么?” 宋羿从前微服,都是寻个僻静处同人密谋,纯粹的踏春赏景倒是头一次。他换过衣服出来,见宋景昕已然将车架备好,一应的点心、酒器都有准备,跟随的仆从也都是熟脸,人手也是够的。他见太子没带护卫,知他自持武艺,便也没叫人,只是对王裕吩咐了几句,便带着顾灵渺上了车。 为了低调,宋景昕准备的马车不大。宋羿尚未长成,身量削瘦,与宋景昕同坐之后倒显宽裕。只是再加上一个顾灵渺,便拥挤了不少。 宋景昕先上了车,大马金刀地坐了,转头扯住宋羿的袖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再看顾灵渺:“你跟上来做什么?外头走去!” 见宋景昕挥手驱赶,宋羿忙扯住了他的胳膊:“本王的宠姬,怎可同外头那些粗使仆婢一般抛头露面?” “带她作甚,”宋景昕嘟囔了一声,看向宋羿,“那便再加一辆马车给她坐。” “也好,”宋羿颔首,理了理衣装便要站起来,“的确叨扰了太子,本王与灵渺另乘一车便是。” “回来!”宋景昕扯住宋羿的衣袖一拉,险些将人拽倒,忙将人扶住了,歉意道:“男人踏春,非得带她一起么?” “都是男人多没趣味,多个人也热闹些,”宋羿笑道,“况且灵渺武艺高强,还能兼任护卫之职。” 宋景昕白了一眼顾灵渺,见她小心翼翼地蹲着,仍是觉得很不顺眼:“本宫可没弱到需要女人保护的地步。” “但是本王体弱得很,就需要女人保护。”宋羿抬眼看宋景昕,见他被噎得没了话,倏然一笑。他用肘子撞了太子两下,屁股向对方挪了挪,招呼顾灵渺坐到自己身侧。 细湖边上,桃花灼灼、柳丝纷飞。眼见天气还算不上热,宋景昕叫随从寻了个半庇荫的柳树下头,铺好席子蒲团,摆上一应点心酒水,才招呼宋羿坐了。泱泱大国,太子殿下却是小家子气得很。他只带了两个蒲团,偏偏没有顾灵渺坐的地方。顾灵渺也不在意,竟贴着宋羿的身子跪坐下来,垂首给主人布菜。 宋景昕瞧顾灵渺像模像样地布菜,张罗了半天,只挑了两块味道寡淡的豆沙饼。太子殿下挽起袖子,亲自提箸夹了块芝麻云片糕递过去,盘子却飞到一边。 “云片糕太甜,我们殿下不爱吃,太子殿下自用罢。”顾灵渺护着碟子,直等到宋景昕收回筷子,才放回席面上。 宋景昕白她一眼,见一旁的糖蒸酥酪还在冰碗里萃着,上头点缀着杏仁,最是清爽解腻。 顾灵渺瞧见太子的眼神,还不等对方将东西拿起来,便用两手抵着推拒道:“瞧着就凉,我们殿下吃了怕要坏肚子,太子殿下自己都吃了罢!” “哈哈……”两个人暗中较劲,却听得宋羿笑出了声。宋景昕只道宋羿嘲笑他,不悦地看过去,楚王看的却是他身后的方向。 只听胡乐响起,宋景昕转过身去瞧,原是一伙胡人正在湖边载歌载舞。 “这是西边来的舞乐,为庆贺陛下千秋。陛下近年迷上了修仙,教坊的人拿不准陛下的喜好,便寻了好些新鲜的玩意儿进京。”开口说话的是顾灵渺,她自跟了宋羿,很是尽职尽责,关注着京中一切变化。“奴婢瞧他们应该也是来踏春的,当是一时兴起,歌舞助兴。” “这些胡人,高鼻深目,瞧着倒是别具一格。”宋羿接过顾灵渺递过来的酒,薄唇压住杯沿,复又松开问话:“灵渺瞧哪个好看一些?” “这些少年,奴婢瞧着都很漂亮,”顾灵渺抿了抿嘴,“若是非挑一个,那个戴歪帽子的当属绝色。只是瞧他眉毛胡子都卷卷的,定然扎人。” 宋景昕正盯着宋羿的酒杯,眼见他又将杯沿凑近唇边,却在听了顾灵渺的话后倏然一笑,竟将酒杯放了下来。太子殿下的心情随着酒杯起起伏伏,只差自己抢了过来替他喝了。 “见异思迁的女人,真看不出皇叔祖喜欢她什么。”没喝到酒的太子殿下说起了酸话,“从前口口声声地说爱我,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就巴结上了皇叔祖。能入得了皇叔祖的眼也算她本事,她竟还不知足,对着个胡人少年乱发情思。” “太子这话说的,本王听着怎么这么酸呢。”宋羿收回看歌舞的目光,斜眼睨着宋景昕道,“太子若是舍不得灵渺,如今也是来不及了。灵渺如今是本王的心头爱,实在是不能送还回东宫了。” “谁稀罕她!”宋景昕白了顾灵渺一眼,撇开脸,目光重新看向杯中充盈的酒水。 “奴婢只跟着楚王殿下,哪也不去!”顾灵渺连忙表忠心,“太子殿下不是稀罕奴婢,是看奴婢攀了高枝儿,嫉妒奴婢呢!” 宋景昕很生气,还待再辩,忽听得胡人那处一阵嘈杂。他气不顺,便觉得天底下的声音都很吵,于是不耐烦地回过头想要呵斥几句,却被胡人手中传看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好大的南珠,一个乐班竟如此富有么?”顾灵渺惊道,“难道是贵人的赏赐?可陛下千秋节未到,没听说京中哪家权贵有宴啊……” 南珠的持有者,便是顾灵渺评判出的俊俏少年。少年本将东西藏在怀中,因与同伴因了些酒,吹捧之下拿出来显摆的。怎料乐班的少年们都吃了些酒,起哄着传看后用胡语说了好些打趣的话,便不还给那少年。南珠贵重,少年自然是急了,便与同伴推搡起来。 宋羿容色淡淡的,见宋景昕蹙起了眉,只作不觉:“太子带了人,过去劝劝罢,若是真打起来有人受伤了可不好。” “啊,是……”宋景昕平静了神色,忙打发手下过去劝架。 东宫的随从里本就混着些侍卫,又人多势众,很快平复了争斗。那些胡人也有些眼色,见宋景昕一行衣着华贵又呼奴唤婢,即便受制也是笑脸相迎。 宋景昕想看那珠子,当即便有人将南珠奉上。他碍着宋羿在场,便背过身查看以防宋羿瞧见。却不想那美少年竟叫了起来,只道那是女王送给他的礼物。 “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惹得一场混乱。”不过片刻功夫,宋羿已然离席来到宋景昕身后,“本王也瞧瞧。” 宋景昕持着南珠,僵持不动。 “本王看不得?”宋羿挑眉,眼中含着戏谑的笑。 宋景昕呆愣住了,手上一松,南珠被宋羿抢了过去。 “这还带着东宫的印呢,你家里遭贼了?”
第三十九章 人证 “也许是罢,”宋景昕含糊回答,“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罢。” 宋羿看了看天:“正午头的太阳,哪里晚了,太子下午还有事?” “啊,是有些事……”宋景昕尬笑道,“倒是忘了和皇叔祖说,惭愧。” “既如此,便一道回罢,本王可是搭了太子的车架出门,太子总不会让本王走路回府罢?” “那回吧。”宋景昕颔首,召唤仆人收拾回府。 见宋景昕转身要走,宋羿斜跨出一步拦在他身前:“太子不将贼人拿了?” “啊,是了,”宋景昕拍拍脑袋,“本宫可是糊涂了,多谢皇叔祖提醒。” 宋景昕下令将美少年捉拿,用绳索绑缚之后堵住了嘴。他心里打算将人扭送至晋王府给妹妹审问,奈何还要送楚王回府,只得押着人一同上路。宋羿却道外头人多眼杂,叫人瞧见怪丢人的,让宋景昕将人绑严实了丢到马车上来。 如此一来,本就不宽敞的马车更加拥挤。宋景昕瞥了眼顾灵渺,又白了一眼美少年,恨不得一脚一个将这两人踢下车去。 “的确人多了些,只能委屈灵渺了,”宋羿给顾灵渺递了个眼色,“你也别跟着走,自去租个车回王府去。” 顾灵渺知趣地下了车,这下不仅马车宽敞,宋景昕的心也宽敞了。毕竟犯人是没有资格坐的,那美少年被五花大绑歪倒在顾灵渺之前蹲过的地方。 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子比大洛的男子要高壮一些。如今被绑成了粽子,嘴也塞了布团,脸颊胀得通红,瞧起来十分憋屈。宋羿看他一直哼哼唧唧地想要说什么,被吵得烦了,一把将其口中布团拽了出来。 “我没偷东西,没偷东西,那珠子是你们洛国的王妃送给我的!” 宋景昕心下一惊,正待呵斥,却听得宋羿道:“方才还是女王,这会儿又是王妃了,你编瞎话也得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呀!” “真的,真的!她从王府里出来,那么美,不是女王就是王妃!”美少年委屈的紧,“她也没告诉我她是谁,我没说谎!” “竟是从王府里出来的,”宋羿挑眉,看向宋景昕,“太子将这珠子送给谁了?” 见宋景昕低头不语,宋羿继续问那美少年:“你说的王府,是哪个王府?” “晋……”那美少年汉话并不好,重重地咬了字,又重新确认,“晋,王府。” 宋羿若有所思:“你送给晋王了,那便是晋王府里的宫女偷盗财物?” “本宫记起来了,上个月的确送了几颗南珠给晋王,”宋景昕忙道,“皇叔祖也莫问了,这偷儿本宫待会儿直接给晋王送过去。” “冤枉啊!我没偷,没偷,冤枉……”美少年嚎哭不止,许是看多了戏文,竟还知道如何喊冤。 “你没偷,这珠子是凭空蹦到你身上的不成?”宋羿嗤笑。 “是女王……王妃给我的,不是偷的!”美少年哭嚎道。 “怎知你不是胡乱编造出一个人呢,”宋羿道,“你说的那女王王妃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 “皇叔祖别听他胡言乱语,平白攀诬后宅女眷名声。”宋景昕抓住那美少年的领子,要重新堵住他的嘴。 宋羿扯着布团背到身后。“这人方才在闹市喊了出来,需得问清楚了,才能还后宅女眷清明。” “她没说名字啊,但是她爱穿绿色的袄子,头上戴金簪,走路时候一摇一晃的那种。”美少年说道,见宋羿二人仍冷冷瞧着他,忽地福至心灵,“嘴,嘴下头有颗痣,肩膀、肩膀上也有颗痣!” “通奸,”宋羿掀起眼皮看向宋景昕,冷笑一声,“晋王府哪位侧妃嘴下面有痣?” “这……这我哪知道……”宋景昕讪讪道。 “没关系,问问就知道了。” 马车缓缓停下,只听外头黄喜唤了声“殿下”。 宋羿掀开车帘,见王府守卫已将车围了,理了理衣襟便要下车。“本王到了,劳烦太子送了一路,这人本王便带走了。” “什么,这……”宋景昕钻出马车,瞧见围了一圈的王府守卫,为首的正是方才离开的顾灵渺。“皇叔祖,你算计我……这是何必!” “事涉通奸,便是宗人府的职责,”宋羿瞧宋景昕一脸委屈,抱歉地笑了笑,“本王只怕太子袒护兄弟,出此下策也是担心太子犯错。太子且回宫罢,这事本王定然细细审、好好审,一定给晋王殿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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