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康安早有预料,往右侧了侧头,只有几根头发被削去了,他满意地笑了笑,又用戒指轻轻划了划木桌,几道不深不浅的凹痕展现在萧肆面前——那该是红玛瑙待的地方现在只有尖锐的锥刺,表面还附着了不明的液体。 “机关运行得还不错。”午康安评价道,又转头看看萧肆,“别乱碰,这里有毒液,大晚上没人再背你去解药庐。” 萧肆目瞪口呆。 “这是你这几天做的啊?” “嗯,而且……”午康安合起机关,一枚漂亮贵气的戒指又恢复了原样,他朝萧肆眨眨眼,小声道,“是礼物。”
第9章 跟着午康安混了十年的萧肆脑中下意识冒出了它的许多用途——一划割喉,一刺入穴,如若使用熟练,快准狠准能了结一条鲜活的人命,可双方实在实力悬殊的话,阴人一把未尝不可,比如说一勾拳过去时给他扎进眼睛里…… 他晃晃脑袋,把越走越歪的思绪剔除掉,干巴巴地道:“咳,费心了啊。” “不过,齐鹤应该不像我们一样是会耍这些的,倒是精通药理,送一套针灸更为适宜。”萧肆诚挚地劝说道,观着人的脸色,又讪笑一声,“送礼讨人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午康安眉梢都不曾动摇半分,反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不待他回答,午康安就在他的藏宝箱里翻来倒去挑挑拣拣起来,最后拿出了一个有点年代感的小木盒子,它的表面没有镶金嵌玉,只在盒盖上雕了一只吞云吐雾的仙鹤,它仰着细脖子,姿态高贵端庄,显得古朴而灵动。 拨上小锁,将戒指放进去,举到面前再三观摩都觉得恰到好处,午康安在琢磨了数日之后,头次有点满意了。 萧肆:“……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午康安耸耸肩,毫不在意地道:“那齐鹤也并不知道我不喜欢石狮子呢!” “你那时候答应得不是很欢吗?” “你说的,”午康安轻轻磨了磨牙,笑容满面,“讨人欢心嘛。” “不过师兄这次走得很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午康安摩挲了一下下颌,以严肃正经的口吻提议道,“要不我们也找个机会下山吧,好早点当面送礼,让他知晓我这点心意。” 本以为对自家殿下日常抽风行为习以为常的萧肆垮下了脸,摸了摸手上并不存在的寒毛,还未来得及出言不逊,迎面却抛了一壶酒过来。 萧肆手忙脚乱地抓住,抬眼看去,午康安靠在门旁,朝他抬抬下巴:“月色正好,喝一壶酒吧。” 萧肆抱着酒坐在廊椅上,有些微醉,叫了好几声殿下,午康安微微挑眉,好笑道:“萧肆你喝酒还重返童真啊——” 也许是夜色掩容,萧肆不胜酒力,打了个酒隔,一些不该冒头的掏心窝子话就这么出口了:“王宫波澜诡谲,而殿下你早已厌弃打打杀杀,也不想与二殿下心生嫌隙,所以才说西谷待着无趣要来中原。还记得你临行前一晚邀我出来见见世面,直言只想做个江湖散客,其实我听着甚是欢喜,你身居高位久了疲倦,我见刀光剑影如午后小食,也是如此。可现在想来你要重游苍南,本来就是为了齐鹤吧。” 午康安始料未及,有些愣住了,他将视线转到一边,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是。”他没有否认,“我从小就想知道,是什么才会让他当年毫不犹豫掐住我的喉咙,想将我扔进这深渊里。”午康安微微低头,一旁是黑漆漆的崖壁,“但这不是记恨,我有人生幸事的十之八九,从不苛求惊险的余下一二。我来这,只是想体验与西谷王子截然不同的人生,也意味着,会看别人怎么度过的。” 他信仰自由随性,生在西谷的辽阔草原上却不甘停留在那儿的天空上,所以他来了。 齐鹤虽也四处奔波,但与小王子恰恰相反,他仇恨深重,束缚一身,自甘拖着沉重的枷锁游离在血与刀尖上,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祛除心中的魔障。 他们是这阳世上距离最远的人,可正因如此,午康安总是对齐鹤兴致盎然。 “我的殿下,”萧肆叹了声气,闭上已经有三分醉意的眼睛,轻且缓的声音逐渐被皎洁月色吞没,“你真是不近人情又见草木皆深情啊。” —— “是那个忠烈满门的应洲周氏吗?”华采惊讶地问道。 “我也不知何故让他流落至此,而且还有丐帮高手寻他,想是某些世家吞了周家残存的基业,做贼心虚,所以抛些银两抓他回去。”齐鹤说。 “蛮可怜的这孩子。”华采默了默,心疼地道。 齐鹤瞧了瞧华采,笑了一声,温声道:“华采,你的花钿晕了,快去洗洗脸罢。” 一向霸道果敢的铁娘子脸腾地红了,磕磕巴巴道了声好,捂住额头迈出了门槛。齐鹤透过纱幔看着床上昏睡的孩子,眉头微微皱起,刚想收回目光,耳边突然传来破空声,他意外地后仰了些,手中的茶杯在面上一旋,再度放下时摇荡的茶水中浸了一银针。 齐鹤往门口望去,不久前拿着破碗劝架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一手把着华采的上身,锋利的瓷片就抵在她细白脖颈上,他凝神看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少年似乎有点瘦弱,竟比华采还稍微矮上一点。 “把他交给我,不然就杀了她。”谢尚冷冷地看着他。 这番不问青红皂白上来抢人,分明不管齐鹤是救人者还是其他,一视同仁地充满敌意。齐鹤用手腕支起脸,袖袍垂下,露出的小臂白皙清瘦,他笑意温温地道:“不。” “你,你就不怕她死吗?”谢尚冷笑一声,瓷片切开细腻的肌肤,鲜血流出打湿了他纤细的手指,他低头看着临危不乱的华采,“我数三个数,你若不交,我就杀了她。” “三,二——” 齐鹤蓦地站起身,掀开纱帘,谢尚眉目一凝,可他稍微松动就被华采循着空当挣扎,只好作罢,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将手轻轻搭在周迁的脸庞,白净的脸上一派无辜,朝一脸惊愕的他问道:“你是周迁什么人?好像你很舍不得他死。” “什么?” “如果你想捉他回去,静观其变才是最好,或许还能让我替你省去一些麻烦,但你来就是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关心则乱,你说对不对?”齐鹤温和地解释道,温热的掌心从稚嫩的脸颊滑到脉搏微弱的细脖上,他低下头,长而软的发遮盖住侧颜,这幅情景无端生出一股柔情出来。 但谢尚深知都是假象,这个男人铁石心肠到连心腹都可以不要。 “你先放下。我们谈谈。”谢尚松了手,躲过华采的一暗刀,跳到茶桌旁,低头拽了拽被划破的袖子,对她耸耸肩,“姐姐消消气。” “华采,你先出去。”齐鹤吩咐道。 华采抹了抹血迹,狠狠瞪了一眼这小子才退出去,关上了门。 待到室内只有三人,齐鹤才疑惑地问:“你是想同我谈什么?” “我在丐帮有些地位,如有需要你随意支使我,这是凭证,但我必须带走周迁。”谢尚拿出一根形状特殊的树枝抛给齐鹤,言简意赅地说。 齐鹤收回手,没有去捡那根树枝,而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诚挚地问道:“我听说周迁还有一个妹妹,不知阁下有意告知真伪?” 谢尚闻言,紧紧握了握瓷片,血从割破的手心流淌而下,一滴滴落到老旧的木地板上,良久,她仰起头,哼了一声:“有何不敢!我就是周竹。” “啊。”齐鹤有些惊讶的抬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不似他们男子生的挺拔魁梧,她身形瘦削,让人难以想象这具身体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面容英气,配着这姑娘这么烈的性子确实难辨雌雄,也不怪齐鹤看走了眼。 周竹见他吃惊,眉目更冷,横刀胸前,冷声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姑娘就轻视与我,我和哥哥生于将门,忠烈满门,从没有奴颜婢膝的道理,何况是你这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姑娘会骂。”齐鹤掀开眼睫,漆黑如墨的瞳仁沉淀了一些凉凉的笑意,他抬手一挥,一道冷光刮过她的面门,周竹急急后退,撞上墙壁那刻刀身应声开了裂,她凝重地抬起头,手中的刀刃寸寸破碎,掉落在地。 她的手上被划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齐鹤歪歪头,及腰长发便乖乖侧向一旁,他的眉眼依旧温柔平淡,甚至藏有不谙世事的干净,就以这幅姿态,对这个脚下全是碎刀片的姑娘轻声问道:“但齐某很好奇,所做何事配得上道貌岸然?” “我明明早已向你表示了,华采死周迁一样会死。” 周竹一震。 齐鹤弯腰将树枝捡起来,伸向周竹,眉眼弯弯道:“这树枝我不要,拿你的两年来换。” —— 周竹背起周迁跨出门时,温润的嗓音又不急不缓地响起:“你等等,将玉佩还我。” 她想起在酒馆附近捡来的奇特玉佩,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好看的脸。 他原来是刻意引她前来? 而她忧心如焚还真着了他的道。
第10章 华采立在门口,瞥了眼周竹背上的人,红唇微勾,“妹妹慢走。”抬手碰到颈侧纱布,又不冷不热地道:“今日账来日算。” 周竹蓦地回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地:“姐姐,你可讲些道理,吃亏的是我!” 华采挑起细眉,不以为意道:“冤有头债有主。冲我撒劳什子气?” “你跟他沆瀣一气,分得开吗?”周竹拧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浓艳的眼妆有些花了,嘴唇被胭脂涂得殷红,但浓烈的颜色放在那张妩媚的娇容上无一不是相宜的——花枝招展,轻浮散漫,扑面而来的风尘味道。 可下一刻周竹眼前浮现的场景却与她的判断毫不相称——那蛮不讲理的女人靠在窗台上,随意抛了把油纸伞给周竹,微挑的眼角似乎就没有把她纳入过余光,娇笑着道:“雨大了,这伞拿着吧,你哥哥那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周竹将信将疑地盯了盯那把伞,又从檐边下抬起头,华采已不在原地。雨还放肆地下着,打在石板上,声声清晰。 “小竹子,立得正直挺拔,也要弄清人世间本就节节分明啊。” —— 华采关上屋门,拿帕子随意擦了擦脸,感叹道:“本来我还担忧这丫头卷人就跑,但现在却发现蛮单纯的。原来除了酸儒弱书生之外,一根筋的武夫也不讨喜。” 齐鹤但笑不语。 她余光瞄到茶杯中浑身寒光的银针,冷哼一声:“倒是下手蛮黑。” 他的目光也移向了手边的茶杯,笑意一熄,将蜡烛挪到面前,慢条斯理地将银针挑出来,举到火光前转了转,无果,遂而吹灭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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