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听到这段交谈,齐鹤的心沉了沉。 这一路走来,诸多城池都已沦陷。周家之子果然是难得的将才。 这也说明,留给齐鹤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离开这,找一处安生之地,可他实在累得有些直不起腰,喘息之余胸腔里撕扯着疼痛,喉间漫上了熟悉的血气。 齐鹤抿紧嘴,掩身入一巷道里,这才吐出一口血。 竭力忍下,他望着雪地里这一滩黑血,良久,舔了一下唇上的血,低低道:“该死。” 用雪埋下了血,齐鹤抬头凝视着不远处的出城口。 离开这,就是王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我是真的要完结了。
第53章 夜深人静时,有猛兽伺机潜伏。 齐鹤没等到天光破晓,却等到了城门失守,刹那间起的狼烟如平地一惊雷,震醒了草木皆兵的百姓,人人惊惧,四散奔逃。 齐鹤随着人流而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城门口厮杀不绝,跑不及的被斩在乱刀之下。 四周都是人杀人的惨烈一幕,齐鹤手刃过人自然不像平常老百姓煞白着脸呕吐,心中颇为平静,可闻着浓烈的血腥气只觉得头疼欲裂,几乎要击碎他所剩无几的清明。 往前走。 齐鹤咬破了舌,才微微清醒了一些,凭着这一缕神思,他踉跄着跑到了出城口。 不料,这场夜袭仅仅是灭国伊始。 远处的王都燃起了大火。火光之盛,亮如白昼。 “怎么可能。” 齐鹤不可置信,用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往王都跑去,却不防被人绊了一跤。 霎时天旋地转,斗笠跌在了脚边,双臂重重磕地,耳边风声细了,噼里啪啦响下,右手腕的骨裂声尤为轻微,却震得他整个身子都隐隐发麻。 齐鹤强行撑起自己,可挪不动一步,亏虚的身子骨早就被他造作得不剩半点气力,接连几次无法行走,慢慢地,胸中那口郁结的气也散了。他僵立在原地,在不高不低的小坡上眺望着这场燎尽整座城池的熊熊大火,铺天盖地的雪落下来,又迅疾融于张牙舞爪的焰尖,半点渡不到里头,抚在一人肩。天公作美只是晚。 手腕断了,他不觉得疼,只是周身寒冷。 身后传来激烈的兵刃相接声,说近还远,说长还短,在他的不闻不问下一切悄然掩去了声息。旷原上寒风大作,此起彼伏的爽朗笑声夹着声声呜咽一一飘进他的耳畔。 “大获全胜,今晚不醉不归!” 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小五接道:“回去娶美娇娘。” 他有些愣然,却不想回头,直直望着落满灰烬的一小块土地,低声道:“结束了?” 无人能回应,齐鹤又轻轻叫了一声: “午康安。” 可举目四望,不见其人,但见风势渐小,火已烧尽了贫瘠的西谷。 周遭又喧闹起来,胜者高举旗帜,高喊道:“封城!” 破碎的城门缓缓闭拢,不留一丝缝隙,那遗留之地也在齐鹤的眼前彻底封存。 —— 齐鹤被安顿在一个破屋里。 他以为自己无法再见到周迁,却不想第一日就被他寻见了。 周迁不常来,但偶尔进门时必定要先摘去覆于眼前的黑布。 这次也是一样,他一双眼眯了眯才聚焦到齐鹤身上,又默默看向抱着双膝蹲在角落的西谷小女孩,眼底挣扎了片刻,动摇之色被狠绝压下。 他走过来,裹挟着淡淡的血气,走动间盔甲磕碰,沉闷地砸在了房内人的心头。 齐鹤知道周迁生性良善,时常不忍百姓受苦,但年纪轻轻就满身杀孽的也是他——一个要对西谷子民斩尽杀绝,哪怕铸下滔天罪行的敌国军师。 齐鹤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弱:“遮住眼装看不见,岂不是掩耳盗铃了?” 周迁闻言面色发白,走近了一步,小女孩顿时尖叫起来,引得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是周迁进城时救下来的。 她余母亲失散了,在刀枪下慌不择路地奔跑,正好撞到了周迁的腿。 周迁本想抱起她却遭到了踢踹,小女孩嘴里嘟囔着变调的“杀”“狼”之类的字,发狠地打,西谷人好像自小就浑身蛮力,招招到位,一个回合下来疲惫的周迁有些遭不住,不得已他只能捏晕她,再安置。 余光扫过齐鹤,他神色无波,可目光到底是冷淡的,周迁不能因为怀念初次相见的拥抱而贸然接近,他只好伫立在原地,自嘲道:“我还未弱冠,你得承认我幼稚。” 齐鹤掀开眼睫,定定望着一身狼藉神色无措的少年,态度冷硬道:“她是你救回来的,交给我不行。你们都走。” “我……” 周迁张嘴又合上,只得黯然地走向角落。 此时小女孩安静如鸡,等周迁走到身前都不大喊大叫,只是心烦意乱的周迁并没有发觉。 这不寻常。 齐鹤阖上的眼又猛然睁开,急急回头看,却还是为时已晚。 简陋的碎瓷已然刺进了少年的心口,而握住这凶器的是两人,温热的血从大小手里涌出,滴答滴答,在他跪着的双膝旁聚起了一小滩。周迁自始至终都低头看着小女孩,她脏污的脸上喷洒的血,她黑白分明的眼里的底色,可唇间溢出了血,身子往下伏,也只感受到了寸寸往前的冰冷刀刃,似要穿透他的身躯。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挡在身前的瘦削少年,直到被齐鹤打掉了紧握住瓷片的手。 无人支撑,周迁无力倒在了地上,沾满血迹的手颤抖着伸向她。 他想,别哭了,你真的好像我妹妹。 可对方是仇人,不可能接住他的手,小女孩哭着嘶喊:“你罪该万死!” 齐鹤小心将周迁揽进自己怀中,转头想叫人,却被人轻轻拉了拉手。 周迁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几不可闻,齐鹤只能俯下身去听:“他们……会送你,回去的。” 齐鹤一愣,错愕地望向他染血苍白的面容。 周迁仰头望着齐鹤紧蹙的眉心,心中竟然生了儿时的玩闹心,他想说,你刚才不还是对我生气吗,可一张口就是猩红的血。他越来越困,眼也睁不开,生气不可控地从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里逝去。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个清俊如玉的人,不再是留于书信上的墨迹,他依旧端庄华贵,骤然降临在濒死他的面前,温柔地伸出手。 可抓不住。 他闭着眼,一滴冰冷的泪从眼角滑入鬓梢。 齐鹤静静地陪着他,直到风雪渐息,怀中再无温度。 他缓缓放下周迁,走到小女孩身边。 她明显吓住了,惊恐地看着齐鹤。 可他只是理了理她打结的头发,微凉的掌心贴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轻声道:“西谷信奉图腾,中原信奉鬼神,你可能不知道,枉死的人总会在头七回魂,他如果变作鬼来找你,你害不害怕?” 她不说话。 齐鹤笑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不想他找你,就带他回故乡,让他回到妹妹的身边。” 她静默,过了一会才嗫嚅道:“猎人的直觉。他自甘落网。” 语毕,复又抬头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他的族人,为何你不带他回去?” 她干净明亮的眼睛审视着他——这位身形单薄又容颜美丽的男人,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随风飘摇的芦苇。 掌心从她脸上落下,他低眉敛目,好似无所着落。 “我也在等人。” 【📢作者有话说】 周迁宝宝。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吧。
第54章 完结章 小船摇橹,送客到庄。 这是苍南一贯的待客礼数。 而今日,公子钰喜提首位被赶出山庄的“客”。 周竹立在湖边,冷眼旁观船上两人的拉扯。 “大爷,载我吧!” “都说了不接了!” 公子钰趴在船上死活不下来,老头揪着他的后衣领使劲儿拔,却丝毫未撼动这把年轻骨头。 一老一小就僵持在小船上,随着水波荡漾微微摇。 周竹足尖轻点,转瞬就落在了船头,她一把提起公子钰扔到了岸上,不耐道:“别撒泼了!” 公子钰诶呦了几声,又连忙起身整理自己的布袋,瞧见没有物件撒出来,神情几经变转,他扭头就双手合一对二人诚恳道:“清明节到了,不能扫墓我还不能烧点纸钱嘛。” “放火烧山呐?”老头冷哼,将一叠火纸丢在公子钰面前,“你耍了杜老还能安然无恙出庄已经很给你留脸面了,往后我也不在这干了还为难我不成。烧出的灰烬洒在湖面上就得了。” 公子钰连声道:“我何曾耍了杜老,那都是局势所迫!” 周竹眉一拧,看向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都知道是你最后见过齐鹤,众所周知的事儿,现在还守口如瓶做什么。” 齐鹤好似个烫嘴的名,闻者皆嘴一张,细数罪名头头是道,而这位江湖恶人的亲朋却不能囊括其人,毕竟温润如玉是真,心狠手辣也是真,难以细究他的为人。 可正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齐鹤本人喜怒无常,杀人取乐,又善于玩弄人心,驱策他人为己用,甚至蛊惑到了前西谷王子,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如今的,沾点阴谋的事都能牵扯上他,只要他一朝未死。 可惜的是,周迁一死,再无齐鹤的音讯。 “我招什么,”公子钰微沉眉眼,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孙白,徐絮儿的死,乃至你哥哥的死都与他无关,我与他说了什么也毫无用处不对吗?” 这时,老头自顾摇头笑道:“对一无所知的旁人来说可不这样,但说这些为时已晚,山庄死的死,伤的伤,我看晚年真的要孤鹤作伴了。” 落叶簌簌,风声悄悄。 公子钰觉得老头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埋头点燃了纸钱,烧出了一个小火堆,再将灰烬拢在手心,尽数抛向了水里。 没想到风向一转,一些灰烬顿时倒转扑了公子钰一脸。 他使劲儿咳嗽着,眼角都浸出了泪:“这风,真会吹。” 公子钰呛咳不止,背过身擦着面。 周竹笑他,笑到双眼微红,开口时唇角还弯着:“其实,我找他只是想知道哥哥最后说了什么。” 公子钰揉搓着脸的手一顿,沉默着,慢吞吞将灰埋进了干土里,半响才看向周竹。 “风可能不知道,但你在他衣冠冢面前说说话,也许他会给你托梦。” 周竹一怔,喃喃道:“哪来的衣冠冢,我还未曾给他立……” 公子钰回想了片刻,打断她:“听说是一个年轻人修的。怪的是,随着下葬的还有许多书信,署名我没记错的话,叫伊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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