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钰正想否定,忽然想起他们亲昵的举动,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打着哈哈,“当然知道啊,康安兄,我和齐鹤真是相见恨晚,前天晚上促膝长谈,给我好一番领悟呢。看你也如此真心对待齐鹤,我们也交个朋友,这里我正好备了点酒,不如我们边喝边聊?” 午康安似笑非笑道:“好。” …… 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回屋倒头就睡,侍从端来了一碗醒酒汤并招呼他了一声,而当他艰难起夜准备喝点时,齐鹤进屋了,这乍一点灯他也没点防备,见那外衣上的血色犯晕了,也不知如何就抱住了齐鹤不撒手,还挺丢人地往他背后躲。 午康安想,踹公子钰那脚太轻了,没踹他个四仰八叉到水沟里。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了齐鹤,将灯点起来,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齐鹤抬手遮了遮光,微微眯着眼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便是惊吓,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捂额低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徒然肩上一重,厚重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头,不知午康安随身携带哪种香包,领边的皮毛上柔软而茂密,藏着一种清爽而冰凉的独特气味,就如他这个人一般自由奔放,闻着还十分提神醒脑——不对,不止这些。 在久远的记忆里也出现了这种香味,但是转瞬而过,他并没有抓住,而在这时,一只修长温热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捋了捋齐鹤被夜风吹乱的长发。 午康安见他脸色有好转,才揶揄笑了一下,问道:“夜深人静,你跑我这屋干什么来了?” 齐鹤:“……” 午康安无声地笑了笑,放过了这个微妙的事实,又问:“你外衣怎么沾了这么多血?”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齐鹤将外衣拾起,步出客房,“我和师兄临时被喊去验尸了。没来得及换衣……你也早点歇息吧。” 午康安看着门被渐渐关上,脚步声远去,眉头皱了起来。 那次齐鹤在树下清理门户的时候,他正巧看见了,不妙的是手中的驱虫水掉了,午康安都想到了最坏的结局,那便是鱼死网破,但幸好齐鹤只是以为踢到了石子并未多在意,免了一场冲突,就是那晚上的蚊虫未免过于厉害了。 他早就明白那些人是被谁杀死的。 可他们近日都在一起,这次突如其来的命案又是怎么来的? 如果说看到针刀还勉强猜测是那次偷窥被发觉,但这次晚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推翻了午康安设想的前提,齐鹤没有丁点理由向山庄下手,是行凶的人企图祸水东引,拿齐鹤遗留的器具杀人,让其尸体上沾染气息,混淆视听。午康安如是想道,这波人似乎知晓齐鹤真正的目的,且知道得还不少,现在是逼全江湖人从苍南揪出真正的阴师。 齐鹤和这波人应有莫大的渊源,说不定还是死敌。 午康安端着醒酒汤,浅浅喝了几口,身子也回暖了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有意思。” 那波人也在应洲。 —— 魏郃踮着脚,挥了挥手,大喊道:“齐鹤!” 齐鹤将死尸放置于粗凉席上,这才抬头看着将要淹没在拥挤人群里的师兄——听说是自小营养不良,所以生得格外矮,但是山庄里没谁敢小瞧他,他是出了名的刚烈性子,且精通人体穴位,打架刁钻,伤了不说,回头看大夫,还是师兄招待你。 齐鹤走了过去,见他满头大汗,又将干净的帕子递到他手里:“怎么了?” “别搬了,叫下人去做。”魏郃抬头看了看比他高一个头的齐鹤,心中一叹,他实在不忍心自己如白玉的师弟去干搬尸体这种脏活累活,可是人家半点不在意,轻飘飘一句就反驳了他:“无碍,不快点那些人又该闹了。” 毕竟认尸这事儿也不是一回生二回熟,越频繁越上火。 …… “名单都在这里,请过目。” 魏郃翻开一瞧,半盏茶后,评价道:“这凶手杀人未免太随性了。” “那倒未必,你瞧,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青烈曾经的好友。”齐鹤说。 魏郃一听顿时皱眉,啐道:“青烈没做那些错事前是公认的大善人,谁知道原来是衣冠禽兽呢?真是人面兽心,半点也信不得。” 齐鹤不言语。 他未说出口,这些人都与林萧有过仇怨,也是晚宴上重查青烈案呼声最高的一波人。但他看着魏郃嫉恶如仇的模样,心知多余的话不必再谈了。 “你怎么也来应洲了?”齐鹤问。 魏郃背起药箱,叹口气:“说来话长,本是来应约来给人看病的,谁知半夜被抓来验尸……”此行走得仓促,应洲也没有来得及逛逛就被卷入风云中,魏郃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时四下无人,他便也敞开了说起自己的不痛快:“本来封山庄这事儿还在争执,这事过后啊就变成刻不容缓了,明日就要回苍南关押了,想想还真是不太爽快。” 齐鹤微微挑眉,这还半点风声不知呢,魏郃这小道消息来得过于快了,不禁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医治的那位贵人啊,位高权重,这点消息小意思啦。”魏郃挺起腰板,颇神气。他生得矮,但正因为如此,他从小就立志要在后辈心里树立高大的形象,一有光辉的事迹就恨不得昭告天下,特别是告诉比他小一两岁的齐鹤,毕竟齐鹤性子温柔体贴,不比那些个讨人嫌的师弟师妹,从不拆台,还会笑着认真倾听。 所以自小魏郃最喜欢的师弟也是齐鹤。 —— 午康安足尖点在草垛上,借力一跳,才翻进了别家院子。 他一边感受着围墙外的风吹草动,一边悄悄地往后门走去,正当手触上木门时,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殿下,你逃不了的,你快随我们回去!” 午康安咬了咬牙,迅速打开了门,可未踏出半步就正对上那张常年跟随西谷王的暗卫的脸,顿时叫苦连天。 “不是吧,老爹这么快就掌握我的行踪了?“
第18章 午康安不过因酒醉起得晚了些,可乍一睁眼就看见有人破窗而入,气势汹汹地向他抓来。 他要说意外也不意外,毕竟王室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早晚的事罢了,只是这次他有别的考量,将萧肆留在了山庄——午康安带上他并不全是因为自小相识情谊深厚,萧肆本身就很出色,起码比午康安这个懒人更能掩藏行踪。 依现今情形来看,他当初的决断属实正确。 “请殿下随属下回去。”门外的暗卫不紧不慢地行礼,恭敬地说道。 午康安微微眯起眼,心知长侍王上的暗卫亲自寻他定是西谷出了乱子,他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殿下逼王退位。”暗卫本意言简意赅地叙述,思及又觉不妥,挥袍下跪,毕恭毕敬地道,“此地耳目众多,请殿下随属下去另处细说。” 这番话说得低声下气,但半点退让的余地都没给午康安留,这是铁了心要捉他回去。 “原来如此。” 午康安微微挑起眉,打量了他片刻,一时气氛凝滞,暗卫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正对上午康安漆黑的双眼,却发现那人正以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他。 “有人告诉了你我在哪?” “回殿下,没有。” 午康安眸色微微加深。 暗卫忙不迭垂下头,一言不发。 午康安静了静,突然和缓地笑了一声,道了声好,作势就要往他这边走,暗卫见他肯乖乖配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露了分毫放松神色,可下一刻,一步步缓缓靠近的人却身形一转,轻巧地跳上了屋顶,冲下方一张张扬起的脸轻轻摇晃了几下食指,轻声说:“但是逃都逃了,我就不会再回去了。” 语毕,数个小刀向他们刺来。 他们立刻横刀劈砍,可再度抬头时,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屋顶,只余踏瓦声后在风中飘转的残叶。 暗卫彻底沉下眼,手一抬,低吼道:“追!” —— 此刻的行风楼,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像条灵活的鱼穿梭在人来人往间,食客们说说笑笑,左右不过近日的怪事,说书先生也跟着听了不少传言,坐在抬上眼珠子一转,挑挑拣拣了一些怪诞的成分,刻意掰碎了讲,引得众议纷纷,台上台下聊得热火朝天。 魏郃说起来也是不大喜欢嘈杂的人,从踏入这起,他与齐鹤就心有灵犀地一同走到了偏远的角落,叫小二上了几碟小菜。 食不言寝不语,齐鹤从坐下起就一直很安静,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专心挑出鸡汤里的姜末,反观魏郃夹起牛肉片直往自己嘴里塞,等牛肉吃完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他悄悄觑了正夹着素菜的齐鹤一眼,挥手吩咐小二再上一碗牛肉。 魏郃咬了一口白菜,顿时皱起眉头,不禁讶异地看向吃着白菜而面色不改的齐鹤,心中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多吃点荤菜,长点肉。” 齐鹤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魏郃觉得此时的齐鹤对于交谈有些兴致缺缺。 那边的人也没有消停过。 “……众人鸦雀无声,然后你可知那穆望秋说什么啊?说参邪是假的——” “呀,我看苍南山庄早知内情,指不定藏着什么。” 说书先生笑眯眯地压下噪声,锤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长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稍安勿躁,如今江湖各门派都准备彻查山庄,此事在两三日后定有分晓。” 魏郃听着心里不愉,这怎地讲得他们山庄里个个不是人似的? “我听说庄主也在应洲林晚城,你见过他没有?”他压下心里的些许异样,问道。 “见过,在林萧府上。”齐鹤停下筷子,“师兄是要去找他吗?” 魏郃摇摇头,笑道:“庄主与盟主是挚友,我早知道他借住于林萧府了,不过最近琐事繁多,我无暇拜访。” 齐鹤将盛着牛肉的碗推到魏郃面前,温温说道:“无妨,庄主明日应该与我们一道回。” 魏郃嚼了嚼肉,应道:“也——” “是”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急急忙忙跑进楼里的人打断了,他大声喊道,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痕迹:“大家伙快听我说,苍南山庄的庄主,就是穆望秋,死在了城东那破庙里!” 原本沸反盈天的酒楼里四下无声。 魏郃低着头,嘴里那块嚼烂了的肉忘了下咽。 —— 镊子,银针,利斧,钩等器具一反往常的整洁有序,杂乱不堪地铺展在老旧的木板上,布袋被随意扯开,露出几颗除臭丸。 魏郃背过身,抬手捂住了额头,胸膛急促起伏。 他手下是被掀开的血迹斑斑的白布,那个熟悉万分的面容就暴露在冷气里,任他几番触摸也不曾改变五官,过往的生动神情尽数消散,化为了一张板板正正的僵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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