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个想法到底没有成行。 半刻钟后,别笙望着外间面色通红整个人跟烧起来似的的容峤,吊起的心愈发放不下。 堂上的先生对容峤的到来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安静落座。 容峤执礼之后,拖着有些沉的、灌了雪水的薄履慢慢走了进来。 这个样子说是没有生病别笙都不相信,他握住容峤的手,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要知道容峤身上以往都是冷冰冰的,能有点儿热乎气都不容易,如今这般明显不正常。 怕人被烧傻了,别笙也顾不上其他许多,举手同先生告假后直接搀着人出了学舍。 马车在角落停着,眼尖的车夫见别笙扶着人出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公子?” 别笙喘着气道:“先扶到车上。” 车夫应了声后道:“可是先回府?” 别笙摆了摆手,“去最近的医馆。” 将人扶到车上后,取出来时备下的衣裳,抖落几下,直接包在了容峤身上。 容峤头脑虽昏沉,却不是没了意识,见状摇头推拒道:“我身上沾了泥,弄脏不好。” 别笙看着他身上薄的几乎不抵什么寒气的衣裳,抿了唇想说你家人怎么就任由你这样来学舍? 可他只是张了张口,就把话咽了下去,只因他知道若容峤父母真的疼他,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他开口问了,无疑是将他的伤疤再撕开一遍。 “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别笙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容峤说没有。 别笙拧眉,“你若骗我,待会儿去医馆后诊出了病,我定让大夫在汤药中加半包黄连。” 这样的威胁叫容峤有些想笑,他并不是怕苦的人,只是看着别笙这样一幅担忧的样子,还是假装受不住威胁,说了实话,“头有些晕,还提不起劲。” 别笙闻言扬声冲着外间道:“再快一些。” 车夫一甩鞭子,蹄声愈疾。 小半个时辰过去,医馆总算到了,虽然容峤说自己能走,别笙还是搀着他进去了。 因着气温骤降,来医馆的人不少,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别笙扶着人坐过去,拉着容峤的手腕放到脉诊上,朝着对面眉眼温和的老者道:“劳烦大夫了。” “不妨事。” 说着利索的切脉、开药,“另弟这是风邪外侵,算不得严重,只是平日身子亏空,需得好生调理。”
第155章 燕脂雪(五十五) 别笙眼神落到容峤削瘦的身形上, 倒是没有着意纠正对方的称呼,“这调理之法可需用药?” 老者捻了捻须, “凡欲用药, 皆有毒侵肌入骨,最好于饮食着手,以令弟当前情形,又以温补为先。” “是该如此, ”别笙随声附和, “白肉骨汤一类可否多食?” “适当即可。” 容峤因着这病, 已是去了七八分的神气, 此刻听得别笙这番言语, 心头蓦然一烫。 走出医馆时, 别笙一手挂着药, 一手搀着人, “你归家恐是无人照料, 不若先随我回府?” 容峤靠在车厢,半垂了眼道:“已是麻烦公子许多, 且送我回去就是了。” 别笙瞧着容峤眉眼恹郁的模样, 再一回想他今日着的衣衫,哪里能放他离开, 只是当下还是尽快将药熬了服下才是紧要, 便佯作应了他。 实则揭帘探身时仍无声吩咐了回府。 雪天路滑,马车行的并不快,这一起折腾完早已过午。 别笙率先跳下马车, 随后回身道:“到了, 快下来。” 容峤慢吞吞的从车厢移了出来,等抬目看见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后, 当即愣在了那里。 别笙觑着他的反应,虚声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是先行后闻、先斩后奏,但来都来了,不如先进去歇一歇?” 说着怕他不答应,又忙道:“总不好过其门而不入,这样显得我多没有待客之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峤哪里拒绝得下去,踟蹰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那便叨扰了。” 别笙见他应了,隐约蹙着的眉总算展开。 两人一道回去,别笙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院中,“现下时辰不早,你又生着病,先将饭给用了才好,等用完饭正好再把药喝了。” 都到了别笙的院子,容峤自是都随他安排,“听公子的。” 别笙让他坐着,一面吩咐上菜,一面嘱咐煎药,两不耽误。 容峤倒是听话,只是到底因着这病饮食不下,牵连了脘,用的不多,半两米饭都能余下一半。 别笙自己也受过这罪,自然知道容峤什么情况,是以并不勉强他再吃,等搁下食箸后直接带人去了书房,“你在这等着,我再去催催你的药,门口有人守着,有事吩咐就是。” 话音刚落就跑出了视线。 容峤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都未脱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仆从端着药推门而入,别笙跟在后面,指了指容峤旁边的桌案,“放在那里就好。” “是。” 别笙走过去坐下,把药碗往他手边推了推,“快喝,热的效果要好一些。” 容峤低低“嗯”了声,一勺一勺将药送进了口中。 别笙见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有些怀疑他和自己以前喝的不是同一种药,“不苦的吗?” 药还剩了个碗底儿,容峤见别笙好奇,把药碗推了回去,“公子可以尝尝。” “不要,”别笙撑着脑袋看他:“我又没病。” 容峤:“……” 默默将碗抱回去,将最后一口喝了。 喝完之后没多久头脑便发了沉,本想告辞回去,却不想别笙又以先睡了午觉为由又将他留了下来。 容峤尽管没学过什么正经与人交往的礼仪规矩,却也知晓这般不妥,他摇着头,一张熬的通红的小脸被堆在脖颈的衣领簇起,显得有些乖。 别笙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知这头发是谁扎的,摸着怪毛躁,“可我房间都给你备好了。” 容峤自有意识,便不曾有人摸过他的脑袋,此刻被别笙一碰,动都不敢动,跟被吓到的小狼一般,瑟缩着窝在那里,可可怜怜的。 别笙看的眼底缠笑,见他不说话也只当是默认,拉着他的手腕便起了身。 循着回廊,一路行至客房。 “这是我方才布置的,因时间仓促,瞧着潦草了些,你可不能嫌弃,若是有哪里不周全的,与我说便是。” 别笙推开门道。 容峤立在门槛,往屋中略瞟了眼,打眼便是一架木座绘花鸟的插屏,进门靠窗的角落嵌了三两盏铜灯,灯外又搁香几,几上简简置了座四足香鼎,目光再转,又落到了右侧高高的、供着支耸肩瓶的花几上,瓶中许是还未贮水,便也未能插上些什么合季的花来。 别笙见他站在门口不动,搭着他的肩进门,“府中还没留宿过人,现下也来不及再抬床,只得将别处的榻先搬了过来,虽是简陋,但被子堆了两床,想来应是尽够的。” 他扶着人坐到榻上,又过去倒茶,“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容峤从前睡的房间连光都见不到,何况此间这般妥帖的布置,他捧着别笙递过来的热茶,袅袅雾气绕在他的眉眼,将他的面烫的更红,“我只是在这小睡一场,不必收拾的这样……好。” 别笙低下头掩饰般的喝了口茶,没说自己准备把他留到病好全了,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同意,“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一口将茶饮尽,快步走了出去。
第156章 燕脂雪(五十六) 也是真的支不住了, 别笙离开没多久容峤便睡了过去,珊瑚色的落日透过窗纱乌蒙蒙的笼在榻上, 轻掠过他即便跌入梦中也依旧攒起的眉眼, 渐晚的天带起点儿凉。 直到夜色漫下,别笙才搁下笔,提步拐到了客房,见里面仍是漆黑一片, 知道容峤大约还没醒。 外套一面褐色袷衣的仆从垂首道:“可要我进去将人唤起?” 别笙摆摆手, 独自踏入了门槛。 今夜无月, 里间又不曾点灯, 进去没走几步就被桌角冷不丁绊了下, 别笙疼的猝然弯下了身子, 他寻到磕着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 而后起身咯噔着脚先把铜灯给点上了。 扶着墙站那歇了会儿, 等没那么疼了才缓缓来到榻前。 这会儿容峤的脸色较着来时已是好了许多, 脸上也不似原先那样红,睡着的时候嘴巴微微张着, 小口小口的往外呼气。 别笙推推他的胳膊, 想要将人喊醒。 只不过喝了药的容峤睡的格外沉,听到恼人的声音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 别笙又唤了几声, 见人还是不醒, 恶向胆边生的捏住了他的耳朵,提气喊了一声。 被震的脑袋发疼的容峤重重抖了下耳朵,倏然打开的瞳仁盛满了警惕迷茫。 别笙见人睁眼了, 马上若无其事的松开了他的耳朵, 假装刚才吼人的不是自己,“快穿上衣裳, 该吃晚饭了。” 容峤懵了一会儿,下意识的捂了捂耳朵,“方才……?” “方才打雷了,”别笙想也不想的道。 别笙眺了下天色,有些不大相信,“打雷?” “对啊,”别笙做完坏事后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很自然就开了口,“虽说寻常冬日不会打雷,但诗中也言稂莠蚀田髓,积阴成冬雷,天气太冷的时候是会有的。” 看他还在捂耳朵,眼珠子一转,故意用打趣一般的语气问:“害怕打雷?” “我不怕,”容峤当然不承认,他放下手掌,努力端起脸色,就这么不知不觉被别笙给带偏了。 别笙见自己做的坏事被遮掩过去,稍稍松了口气,拍拍棉被,提醒道:“走吧,去用饭。” 容峤望着别笙这样一幅理所当然留饭的模样,没动,过了会儿才慢吞吞的道:“我……该回去了。” 别笙怔了怔,方才的轻松转瞬消散,连眼角都绷了起来,“可是天这样晚,路上又多积雪,现在回去不安全,且……我已经遣人回去说你今日留宿了。” 容峤不是笨人,更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脑子稍一清醒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何在,可即便清楚也没有一直赖在别人家的道理,他推开被子,仍说要走。 别笙忙握住他的手腕,若放在平时他自是制不住对方,可现下容峤身上一副虚弱之态,被别笙再一往回拉就再度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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