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只带走了衣物、文书书册和药膏以及这段时间赚来的四百多文钱,房子与其他的东西就全部留给黄大娘了,另外还背着黄大娘给了她大儿子一百文,由他转交给黄大娘以作谢意。 当晚寻了个客栈与款冬住下后,第二日步故知就去了万善堂告假,准备在这段时间先去官府状告款家以及清河村村长里正,另外还要去县学那边看看能不能租到专门建给生员亲眷住的房子,这类房子一般就在县学学田附近,运气好也能租种到学田以补贴家用。 孔老大夫在得知款冬的遭遇后,说什么也要步故知把款冬带到孔家去住,理由也让步故知无法拒绝,这些天步故知注定会一直在外奔波,若是将款冬一个人留在客栈,不仅会找不到人照看款冬,客栈还是鱼龙混杂之地,款冬的安全也会得不到保障。 且孔家暂时只有孔文羽住在那里,孔老大夫是常年住在医馆,孔文羽的父母则是跟着儿子去了府里享福,正巧有多余的房间给步故知与款冬住,步故知忙官司和找房的时候,孔文羽在家里也能替步故知照看款冬一二。 如此,步故知也就接下了孔老大夫的盛情。 孔文羽见状立马躲到孔老大夫身后:“哎呀你这个呆书生,你给我行礼不是折我的寿吗!” 孔老大夫也是连忙上前搀住步故知的胳膊:“这算不得什么恩,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比起你日后在我的医馆里要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步故知再抬头,确实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但也没有表露。 孔老大夫见步故知不再多礼,这才想起来他回孔家的事,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步故知:“好像是你同窗遣书童送来的,说是与你家的官司有关,我便直接给你送来了。” 步故知接过,他知道这定是裴昂送来的信。 那天下午他去县学询问租房一事时,正巧撞见了裴昂,裴昂竟十分自来熟,问步故知怎么这几天都没来县学,又为何要在县学边租房。 步故知原本并不打算将家私传与外人听,但裴昂不知为何,问不出步故知的话,就一直跟在了步故知后头,还跟到了万善堂。 步故知很是不解,裴昂为何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按理说他也算是县里的公子了,没必要非得与他一个村里的秀才交好。 裴昂却突然涨红了脸,咳嗽了好一会儿,又支吾了好久,才扭捏答道,原来他的伴侣也是一个哥儿,是他叔父同年*家的孩子。 他叔父的同年也就是他的岳丈大人比他叔父有出息的多,中举后还中了进士留在了京里做官,可却意外得罪了京里权贵,被一贬千里,途径东平县时,想到了他叔父,不忍孩子跟着自己一同去蛮荒之地受苦,便想要他叔父替他的孩子寻一门亲事。 他叔父自然要帮这个忙,可时间紧凑,他的岳丈大人不能在县里停留太久,而他叔父身边勉强适龄的小辈只有他一个,便让他娶了那个哥儿,也就是他现在的夫郎。 他的夫郎比他还大上五岁,成亲时,他才满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可夫郎却并不是他自己选的意中人,还比自己大上不少,且这门亲完全就是替他叔父还情,也没有问过他的意见,自然他也会心生不满,还迁怒到了夫郎身上,憋着气不肯与他好好相处。 起初他的夫郎还会向他嘘寒问暖,甚是体贴,但裴昂就是不肯好好与夫郎说话,时间久了,他的夫郎也懂得自己遭到了夫君的厌弃,便只专心操持家事,再不肯打扰裴昂了。 可人啊随着长大,想法也会不同,他的岳丈大人虽在京城是一小官,可在当年也是货真价实的二甲同进士,才学自然没得说,而他的夫郎又是家中独子,甚得宠爱,还跟随父亲习得了许多寻常哥儿学不到的才华见识,长得也是极为好看,如何得不到裴昂的心? 裴昂在十五六岁时,便已对夫郎春心萌动,但拉不下脸与夫郎和解,如此又是僵持了两三年,现在他十九,夫郎已二十又四,还无子嗣,他的父母再大度也难免心生怨怼,觉得是他叔父耽误了他,而他的夫郎竟也自请下堂,说自己嫁进裴家六年还无所出,愧对裴家列祖列宗。 逼得裴昂要么与夫郎和离再娶,要么就纳小绵延子嗣,可裴昂都不愿,他现在心里只有夫郎,但偏偏还是丢不下面子,不肯去哄夫郎,事情便一拖再拖,家中的矛盾也越积越大。 直到裴昂听到步故知的想法,才意识到,这些年都是他无用的自傲在作祟,爱上了被逼着娶的哥儿,还看不起哥儿,觉得向哥儿低头会有失身份,但其实,即使是哥儿也不比男子差多少,更何况他的夫郎还不是一般的哥儿。 想通了这一关节,裴昂终于试探性地去向他夫郎示好,这几日来,虽不至完全冰释前嫌,但两人多年的心结确实开解不少... 咳,至少,明年有望替裴家传后了。 他的夫郎在得知步故知的言论之后,叮嘱他一定要与此人相交,所以他这才逮住了步故知就不放。 步故知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言论竟意外促成了一对佳偶,而裴昂也看准步故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吵着说定要出力帮步故知解决,这样两人就算是至交好友了,步故知日后再还情便是。 步故知念着裴昂的身份与心意,这才将清河村之事向裴昂全盘托出,也得到了裴昂的保证,会先去县衙替他整理出确凿的证据,以免那个户吏会先下手为强做什么手脚,再加上步家这边的文书,定能让款冬与款冬父亲之事得一个公道。 但即使有裴昂的帮忙,步故知这段时间也要准备诉状文书,此种繁杂不是一日可成的,加上其他琐事,以及心中始终惦念款冬的身体,一有空闲必定亲力亲为照料款冬,所以仅仅只过两日,步故知便消瘦不少。 步故知展开裴昂给的信,上头写着,果然清河村的村长里正没有束手待毙,而是联系到了户吏,让他销毁当年替款家迁户的文书,如此,在对簿公堂时,没有确凿证据,村长和里正就可抵赖并不知情,户吏也可说是一时疏忽所致,只有款家得了许多年的便宜,还隐瞒不报,会被按律定罪,而村长里正和户吏最多也就是个渎职的惩处。
第25章 苏醒 翌日晌午后,狂风推着远处山脉的黑云逼侵而来,哗啦啦地下起了豆大的急雨,打得院中的橘子树叶噼里啪啦地响,落了一地的浓绿残叶。 孔文羽这厢才收拾好午时用饭的碗筷,听得外头的雨声,便又疾疾冲到院子里,还来不及心疼入目的残景,就要抢收院中竹竿上的衣服。 他性子急,一味地贪多,想一趟就将衣服都收回去,却不料想抱起的衣服比他的人还高,完全遮挡了视线,却也不肯再来一趟,莽着就要往屋里冲。 急雨不仅打落了树叶,还牵带着一些细枝,孔文羽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这些碎枝上,眼看身形不稳就要滑倒,惊呼声还没出口,却被身后一股力量牢牢撑住了胳膊肘。 “小心些,快进屋吧。”步故知抱走了一半的衣服。 孔文羽也没耽误,连忙跟着步故知一同进屋了。 等与步故知一道将衣服都晾在侧堂衣杆上后,孔文羽这才注意到步故知明显是冒雨赶回,浑身几乎都被淋透:“哎呀,怎么都不知道避避雨。” 步故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眯着眼缓解雨水入眼的酸涩:“这雨来得急,是半道下的,不如早些回来。” 孔文羽捉狭一笑:“我懂,早些回来看冬儿嘛!” 还没等步故知反应,便又问:“今个儿回来这么早,是官衙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步故知眯了一会儿眼才觉得舒服不少,没理会孔文羽上一句,只单点了个头:“是,三日后便是县衙开堂之日,我已将文书诉状全部呈交书吏,那天上午便会由老父母审理此事。” 孔文羽似懂非懂地也点了个头:“那就好。”顿了顿,又露出个暧昧的笑:“你赶紧去后头擦擦身换个衣服吧,浑身湿漉漉的可不好进房见你的冬儿。” 说完便一溜烟地钻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可不想再听步故知说什么道什么理的了。 步故知一愣,见孔文羽跑得飞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听他打趣久了自己与款冬,心中竟有了些让他摸不清的感觉。 念及此,他晃了晃头,甩去那些无谓的情绪,但也无端觉得脑袋沉了许多,可这并未影响他继续思虑日后的打算。 县衙那边的流程已差不多走完,就等三日后的堂谕了,有裴昂在中作保,只要他这边不再出什么岔子,款家连同清河村村长里正以及县衙的户吏,都将会被按律惩处,无需他太过担忧。 至于租房一事,县学那头说,倒有一两间房子租契到了期,但租户人家休了农假还没回来,大约到六月上旬时,乡间抢麦收了尾,到那时才能知道那几户人家的打算。这期间十几日,只能继续叨扰孔家了。 最重要的,还是款冬的身体。上午他走时,款冬的状态就已比前两日的好多了,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呼吸脉搏也一直平稳,估摸着今日就能醒,所以这也是他今天刚办完事便匆匆赶回来的原因,他虽担心款冬还是会对他这具身体有什么抗拒反应,但若是让款冬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处在一个陌生环境中,怕也是不妥。 款冬身上的伤倒没有什么大碍了,除了体虚要一直慢慢养着外,最严重的还是款冬的脚伤。本来预计六月中旬就能好个完全,也就是季考之后,到那时,刚好他便可放心地住在学舍中,让款冬自己在家中好好生活。 但现在款冬脚上的伤,基本上要从头养过,这样到六月下旬才能完全养好,他倒是无碍,无非是每日在医馆里做完活后,是回家还是回学舍的区别,可对款冬来说,就未必这么轻巧了。 他自然注意的到,款冬的心理状态虽然比从前好上许多,但在面对自己时,恐惧还是款冬的本能,这并不利于款冬心理问题的恢复。 通常来说,这类问题是有两种治疗措施的,第一种是脱敏训练,直白理解,就是需要他尽可能的待在款冬身边,让款冬彻底习惯现在的他;而第二种则是隔离,与脱敏训练恰恰相反,也就是让他尽可能的不去接触款冬,保证款冬可以远离刺激源,这也能让款冬的心理问题慢慢恢复。 考虑到他与款冬的特殊关系,他原本是选择的是第二种方法。首先不说第一种的风险更大,更需要考虑的是,他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身边也没有专业心理医生进行辅助,所以他也没有把握能保证,他待在款冬身边是让款冬脱敏,而不是更刺激款冬。 而且在他的打算中,他与款冬也没必要去进行脱敏训练,因为就算需要他一直养着款冬,他也完全可以不与款冬住在一起,所以综合考虑下来,第二种方法才是对款冬来说更加保险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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