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没想到款二婶竟然敢瞒下个这么大的事,还撺掇他们来给她撑场子!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款二婶便要开口骂,但一句话没出来,自己却先是喘不过来气了,他两个儿子连忙上前搀扶着,替他又顺了顺气,这才说得出话:“你这蠢妇!” 话刚骂出口,村长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了声:“款家做的事,我们最多算个知情人,现在骂她也无济于事,不如先跟步家小子说了,他只要还在这清河村,总要给我们两家一个面子。” 里正抬头看了看步故知,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也对,当年的事若要论罪也论不到我们头上,县里还有一位大人呢,我们将其中干系与步家小子说清楚,谅他也不敢得罪县里的大人!” 他二人打定了主意,便齐齐换了一副样子,里正指使自己的儿子拽起已六神无主的款二婶,又驱散围观村民,再将款家三口都打发回去。 款二叔似是隐约听见了村长里正的打算,并不愿走,他知道村长里正是想弃了他们一家,撇清关系了。 里正见款二叔不肯,板着脸斥道:“想想你大哥!起初这事可是谁都不同意的,还是你家婆娘自作主张,先成了事再告诉我们,若要真的追究,可不止你家婆娘那一项罪名了!” 款二叔从来都不是拿主意的那个,被里正这么一吓,便更是慌了神,而现在款二婶神智都已然不清,自然也做不了主,便只好先和儿子带着款二婶回家了。 而村长则是直接进了步家,放低了姿态:“秀才公有所不知,款老二家的之所以害怕你去报官,是因为瞒下了有关款老大的户籍一事。”
第23章 户籍 村长在说完此句后,里正也跟着进来了,他见黄大娘还在此,脸上更是难看了几分,剜了一眼,就想开口赶黄大娘出去,步故知看出了他的意图,抬步站在了黄大娘身前,替黄大娘挡住了里正怀有恶意的眼神。 “我母亲走后,都是黄大娘照顾我与夫郎,她待我们如母,既然此事与款冬有关,黄大娘便也没什么听不得的。” 里正刚想开口反驳,村长已是面露不耐,也没压低声音,蕴怒而斥:“还不知轻重?当年若不是你先答应了款老二家的,现在何苦到这般田地?” 里正悻悻住了嘴,缩到后头去了。 村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但步故知在听到是有关款冬父亲的户籍一事时,便有了猜测,他瞥了一眼躲在村长身后的里正,又看向此刻苦涩皱眉的村长:“是不是款家并没有给岳丈大人销户,而是继续借着岳丈大人的秀才功名避税免徭,甚至就连款家的青砖房,也是借了岳丈大人的名头才得修建的吧!” 古代的秀才并不是人人都能领那一两官府津贴,但其他特权则是人人都有,其中最为实在的就是秀才名下的二十亩免税田额,其次便是秀才会被免除所有的徭役征派,而这些都是可以福及全家的。 不过秀才本人死后,这些官府优待自然就都会收回。 而虚报瞒报人口数量和年龄以逃赋税的,流二到三年,也就是会流放到荒蛮之地服役两到三年,这也是一项重罪,流放之罪是仅此于死刑的罪名了,因为往往流放者很难在期满之后完好归来,更多是死在了途中或是在荒蛮之地受折磨而死。 更别说款家瞒报的还是一个秀才的户籍,逃的也不仅仅是赋税,还有官府的徭役,这样罪罚肯定就不止是流二到三年了。要知道一个村往往也出不了几个秀才,就拿清河村来说,除了款冬的父亲与步故知外,这几十年来便再没有其他秀才了。 步故知是在去款家寻款冬的时候就有注意到,款家用的是青砖建房,这也是秀才待遇之一,再加上里正对此事反应最大,而恰恰里正掌管的就是一村的户口和纳税,再结合村长吐露的信息,便不难猜测出其中隐情。 村长见步故知竟一下就猜出了实情,一时哑然,而里正也是目露震惊看向了步故知。 但步故知并没有接着再说什么,他在等村长里正的意图,他们选择在他去官府之前便将款家卖了,定是有其他打算的。 村长又是一声叹息:“是,款老二家的惦念着款老大的秀才功名,提出若是要她收养款冬,就得把款老大的户籍一并迁过来,自然也不会去销户。” “起初我们都没有同意,瞒报户籍可是重罪,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但款老二家的有个亲戚便是县里户吏的帮佣,款老二家的便直接走了这层关系,将事情办妥了才来再和我们商量,还说若是我们不帮着瞒下此事,她便不会收养款冬,而一旦事情败露,我们也还是逃不了干系。” 里正突然出言附和:“是呀是呀,我们都是被那婆娘拉下水的,也是不忍款冬小小年纪便没了去处,就只好答应了那婆娘。” 果然,就如步故知所猜测的一样,村长里正卖了款家是为了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干净,可若真他们所言,款家在办事前完全没有告知他们,事后他们知晓了也可以主动去告发,款家又如何能拖得了他们下水。 至于款冬的去处,若他们是真的不忍,也大可自己收留款冬,再不行送到县里的慈幼院也是去处,不必非要款二婶收养,况且款二婶收养款冬后,虐待款冬也是人尽皆知,也没见他们多加阻拦或是照顾。 步故知看不惯此二人的伪善做派,他冷嗤一声:“怕是不止于此吧,款家定也是许给了你们好处,你们才会答应瞒下此事。” 村长里正皆是一怔,过了一会儿,村长才僵着身子慢慢点了头,语出悔恨:“是啊,也是当年被鬼迷了心窍,款老二家的说,免税的田额会各分五亩与我们,另外每年还会给我们各送一石米,加之当时木已成舟,我们也不想再生事端,故才犯下大错。” 黄大娘听得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步故知身后冲了出来,指着那两人就骂:“为了这么点米,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款老大死后都不得安宁?款老大死了都快十年了!结果偏偏又因你们的龌龊又继续‘活’了快十年!你们难道真不怕哪天款老大半夜来找你们诉苦吗!” 村长里正脸更白了三分,在古代几乎没有人不信鬼神之说,黄大娘拿死去的款老大来恐吓他们,让他们毛骨悚然,也不禁感到背后发凉。 但村长还是强撑着没让自己忘了最后的打算,只是再说话已是浑身颤抖:“我们自然知道错了,可出主意的确实也不是我们。”他看向步故知,勉强摆出村长的气势:“毕竟你与款冬还是要住在清河村的,即使我们被款家牵连,丢了衔头,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利于你和款冬以后的日子吧。” “当然,我们也不会拦着你去替你家夫郎讨个公道,但需瞒下此事,就说款老大是外出游学了快十年,将款冬托付给了款老二。要知道,牵连其中的还不止我们,县里的户吏大人也定不想看到此事是被你和款冬戳破的对吧?” “事后我们自然会去给款老大销户,这些年免税的米我们也都会折钱给你和款冬,其他补偿也可以再商量商量,若是款老二家的再找你们麻烦,我们也会出面将他们赶出村,如何?” 这话便是赤/裸/裸地威胁了,清河村虽不是宗族村,而是杂姓村,但村长与里正两家在此地生活最久,积威最多,子孙也都生活在这里,不然也是轮不到他们当村长与里正的,而村里耆老也多是这两家的,可以说若是真的一同得罪了两家,那步故知和款冬在这里自然是过不安生的。 黄大娘也有些后悔刚才指着他们鼻子骂了,见步故知没有立刻答应村长,暗暗扯了扯步故知的衣角,低声:“秀才公啊,我听村长说的也有道理,你虽是秀才,但也不好一下子就得罪这么多大人,我看啊,让款老二家的得了罚,你和款冬出了这口气,便也可以了。” 步故知却没立刻反应,而是侧首看向里屋的门,仿佛能看到里头的款冬一般,眼神温和,他不知为何,总有种预感,如果是款冬知道了此事,也并不会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放弃替父亲讨回公道。 黄大娘见步故知还在发呆,又催了催。 而村长里正也在焦急地看着步故知的脸色,等着步故知的回答。 但步故知却在此刻出乎所有人预料地轻轻地摇了摇头,语出平缓,却掷地有声:“不仅是款冬的公道,还有岳丈大人的公道,我都要一并讨回来!”
第24章 裴家 “他怎么还没醒啊?” 孔文羽站在床前,低声地问步故知:“不是说已经睡了两日了吗?” 步故知坐在床沿边,搁下药碗,又拿出巾帕替款冬擦拭沾到嘴角的药汤,神色凝重:“不知。” 孔文羽见步故知没有阻拦,将手搭在了款冬的腕上,也装模作样的诊脉起来,他凝眉苦探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我也诊不出来什么,明明阿爷说了,你夫郎并无大碍,按理睡上一整天便会醒来,怎么还不醒啊。” 步故知自然也是替款冬诊过脉的,结论与孔老大夫并无二致,可款冬已睡上了整整两日,却还是不见醒来的征兆,即使他知晓这也许是因为款冬比常人还多有创后应激症,款冬的身体则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自我修复,但还是为此惴惴不安,一颗心就像被一丝线悬坠着,不仅一直挂虑着,还始终落不到实处。 孔文羽见步故知这两日忙前忙后,还要亲力亲为照顾款冬,面容憔悴,连胡茬都冒出来了也没时间打理,整个人如同生生老了十岁,便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接过案上的药碗:“步秀才,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这儿我替你看着,你夫郎要是有什么反应我立马去叫你。” 步故知没有一丝犹豫地摇了摇头:“这两日我与夫郎借住在你家就已是过意不去了,我现在既有时间,又如何再好麻烦你替我照顾夫郎呢?” 孔文羽一听,着急地在床边团团转:“再怎么过意不去也要爱惜你自己的身子啊,你不如去外头那口井里照照自己,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知道的是你爱夫郎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逃难来的呢!” 步故知还想推辞,但这时孔老大夫也从外头进来了,帮着孔文羽说话:“小羽说的没错,你呀若是再不去休息,怕是明天我和小羽就得照看你和你夫郎两个人了,这不是添乱嘛!” 步故知这才没有再拒绝,而是起身对着孔老大夫和孔文羽一揖:“多谢先生与小羽了,此大恩,步故知定当来日相报。” 那晚与村长里正不欢而散后,步故知就知道,他与款冬怕是不能再住在清河村了,本想等第二日白天再去县里找车马,将款冬一并带到县里去,先找个客栈过渡,具体的打算等款冬醒来再说。 可黄大娘担忧晚上就会出事,便喊来了她的三个儿子,让他们趁夜赶牛车将步故知和款冬送到县里,也是以防白日里村长里正家的会故意在村口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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