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像是月娘他辗转来了报国寺,像是他和李从舟倒错两辈子的人生。 像是如今,他们终于有了可以扳倒恶人的证据。 云秋吸吸鼻子,抬袖子一抹脸,吩咐点心好生给月娘的遗物收起来,到时候找巧匠修复。 然后,他拽住李从舟袖子,“走,我们去找阿爹,我想到一个法子,能让那方锦弦没法儿再狡辩。”
第111章 襄平侯的案子, 大理寺狱审理的并不顺利: 一则这位名义上姓方,实际上人人都知道他是先帝和容妃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兄弟, 从不敢用刑。 二则他们请来杨参、柏夫人等人与他对峙,方锦弦巧舌如簧, 总能装不知情、反污杨参、柏氏信口开河。 西南苗寨的“叛乱”,方锦弦说他和中间人从未联系过,也不知道那中间人为什么会死。 苗人自己起来闹事,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至于杨参的证词, 方锦弦更是否认了个彻底, 说他只是不愿见到将才被辱没, 随口推荐了一句—— “杨将军您这就不地道了, 查明白当地苗乱到底何为, 这不是您和地方官吏的责任么?怎么反怪本侯起来, 难道本侯保举您, 还错了?” 柏氏就更说不过他,方锦弦张口就用她苗女的身份说事, 说她是贪恋荣华、不同汉人官话。 “各位大人,她一心想要研究黑苗巫术才花言巧语、骗我娶她的。你们不知道她身边多少恐怖的毒物毒虫, 我一个废人,怎么反抗得了?” “还有你们说的什么江南蛊虫、西戎蛊虫,多半是这女人搞出来的, 我——我腿都成这样了, 我能做这么多事么?” 大理寺卿被他这一套强词夺理闹得头疼,刑部的郎官和大宗政令两个也是面面相觑。 至于绑架准世子妃一项, 方锦弦说那更是无稽之谈,“我给人请到府上做客, 他们就非说我是绑架。” “我好吃好喝地待着,还给他买了不少书籍字画摆件,府上的下人都是随他调遣,他们倒好——里应外合烧我的府邸。” 杨参在旁边,对他这般颠倒是非的本事叹为观止。 柏氏有孕、身上没有重枷,倒对他这样早有所料——即便真是被众人指认,襄平侯也还能拿大疫解方说事。 三衙会审实在难断,大理寺卿多次上书皇帝,言辞委婉,意思请皇帝亲审——他们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与此同时,朝堂之上苏驰和舒党、文党是争锋相对,他一人往两班朝臣中间一立,便是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敢讽。 御史台那些跟随舒大学士的御史被他堵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好几个还当场被气得犯了心症。 文太傅一看这状况就照旧称病不出,舒大学士也好几次被他气得急了眼、摔了笏板,反而又被清流的御史记上一笔弹劾,说他殿前失仪。 舒大学士自忖体面,是不会像苏驰那样当庭与御史分辨,事后还专门写折子与对方分条别类地争锋相对。 以至于每次争论起来都是舒党、文党输,而且是输的一塌糊涂、非常难看,最后实在吵不过,也只能是搬出昭敬皇后。 不过这样的戏码看多了,皇帝也嫌烦。 倒是苏驰这言辞激辩、不畏强权的模样,让皇帝想起了从前的龚相,想起了登基之初群臣共襄国是的太平模样。 如今爱妻故去,朝臣朋党,总是为了大统和权势争来打去,皇帝也觉得无趣,坚持了几日后,他干脆以头痛为由罢了朝。 并留下一道谕旨,让朝臣们有事就由廿四衙门的卫公公、舒大学士和苏驰商量处理。 这看上去是三人顾命,但谁都知道那卫公公是个老狐狸,最懂为官不正、从不挑边儿。 舒大学士愤愤不平,却也拿苏驰没辙,共事三日里,有两日都要被苏驰气得摔袖而走。 最后,反而事情都是由苏驰来处理。 原本舒党、文党的那些官员还想暗中拖延、阳奉阴违,结果苏驰根本不管他是谁家的亲戚,谁故意拖延、就直接裁撤谁。 几天下来风声鹤唳,众人勤勉、无一官一吏敢惫懒行事,反让舒大学士无人调遣,气得连翻三个白眼、晕倒在六部门内。 前朝乱成这样,皇帝罢朝休息得也不踏实。 思来想去还是下诏命,要在江南的太子即刻归京,江南的事就继续由林瑕留下处理。 …… 这日不朝,皇帝正在御花园内闲逛散心,远远却看见有几个人正围着御花园里的一株桃树摘桃。 那桃树是贞康皇后手植,异常珍贵,皇帝皱皱眉,转头责问身后的三阳太监,“你就这么看着?” “陛下,”三阳笑起来,“您再细看看?” 皇帝往前走了两步,挪动到那株桃树的另一面,赫然发现正在摘桃子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宁王。 宁王带着身边小厮,还有太后宫里的掌事太监、管事嬷嬷,以及御花园的几个花匠,正指着树上满挂的蜜桃挑选: “我瞧这个不错,又红又大。” “爷,那个也成,在的挺高,还能晒着太阳。” 大家这儿正说着,御花园的花匠听见脚步声回头,瞧见那抹明黄后率先跪下来,“拜见陛下!” 宫人乌泱泱跪下去一大片,三阳公公也抖了浮尘同宁王见礼,宁王笑笑拜下见礼,喊的却是:“皇兄。” 皇帝一时没觉出这称呼有什么异样,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棵桃树,“今儿怎么有兴到御花园来?” 宁王不爱进宫,这个他知道。 除了超会、常参的几日,他也就是在初一十五的大日子递折子到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六月廿五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宁王能出现在宫里,而且还是在御花园里,这就挺够奇怪的。 “今日进宫给母后请安,”宁王解释,“老人家嫌进来的瓜果不好吃,便想起这一株桃树来。” 管事嬷嬷也点头道:“这些日子天热,太后娘娘进得就不是太香,今日想起这桃子,便让王爷来采。” 皇帝想想,六月倒正好是蜜桃成熟的时间,桃子甜而多水,倒是很能开胃消暑。 于是他也绕过来,仰头看看树上挂果的桃子,也指了高枝上那一枚又大又粉中透红的,“这颗应该甜。” “好,”宁王卷了卷袖子,“就听皇兄的。” 说着,他一跃跳起来,伸手就给高枝上的桃子摘下来,那灵活的动作都让皇帝晃了眼—— 皇帝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王府里也有这么一棵梨树,那时候小弟就是这样带着他去摘梨。 他们围着梨树看了一圈,一起挑中了高处的一只大黄梨,梨树比桃树高些,两人跳起来也够不到。 最后,小弟就要他在下面垫着,自己攀树枝爬上高处,结果刚摸到梨,就被院里的家丁发现。 他心里害怕,一下就跑了,而树上的小弟也跟着慌了神,捏着梨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当然最后宁王是没什么大事,就蹭破皮、手脚和屁股上摔青一大片,但——他还是被母妃狠狠打了。 而先帝回来后,给他们兄弟都骂了一顿,而那只他们摘下来的梨,上面其实有好大一个虫眼。 念及旧事,皇帝一时走了神。 倒是宁王走到面前,用那桃子跟他眼前晃了晃,“皇兄?你怎么了?” “……啊?”皇帝凝神,发现这枚桃子不愧是御花园有专人精心照顾的,个大饱满、粉中透红。 他抱歉地笑了笑,“你刚说什么?” 宁王好笑地看着他,没回答,倒先关切地看他一眼,“看来皇兄的头疾真挺严重的。” 见皇帝云里雾里,三阳公公立刻从旁站出来,笑着解释道:“陛下,王爷刚才是想邀您同往寿安殿呢。” “是啊陛下,今日天气好,太后娘娘兴致也好,您要不——同去?”那管事嬷嬷也劝了句。 而皇帝看着宁王手里那个漂亮的大桃子,又环顾周围一圈笑看着他们的仆从,便是心中一动: “好,朕与你同去,难得母后兴致高。” 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御花园回来,到寿安殿时,恰好是遇上了惠贵妃带着九皇子来给太后请安。 九皇子才三个月大,仅序齿,还未正式取名,礼部择了榕、标、楼、椋四个佳字,只等着皇帝陛下圈定。 但近日皇帝烦心襄平侯之事,所以前朝后宫的事都被搁置下来,或许是今日天气好的缘故,皇帝远远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觉得高兴,还主动抱过来逗弄了一会儿。 冯太后听说桃子是两个儿子一起摘的,那是笑逐颜开,乐得都合不拢嘴。 找宫人来给那粉嫩的大桃子切开了掰做四份,挨个赏了皇帝、宁王和惠贵妃。 桃子很甜,水分也足,太后看着九皇子也高兴,便让皇帝给孩子正经挑个名字。 “贵妃贤德,是念着你的头疾不好意思催你,如今孩子一天天大了,宫里宫外流言不少,你再不小九定下大名,叫人还以为他是失了圣心呢。” 冯太后这话是笑盈盈说的,但也隐含有一重敲打之意,皇帝忙点点头,说了句母后教训得是。 礼部挑选择来的那四个字,意思倒都好,榕和椋都是佳木,楼意重屋、用在皇子名号上稍显平庸。 而剩下那个标字,既可释为高枝,又可做旌旗表率之解,传出去只怕言官又要议论、朝臣又要揣测。 ——本来党争就让他烦心,不想因为给孩子定个名字再惹什么纷争。 所以皇帝思来想去,最后圈了那个榕字: “‘榕树栖栖,长于少殊。高处林表,广荫原丘’,这是前汉杨孚咏榕之句,就叫予榕,可好?” 杨孚擅直谏,在岭南学派很有名望,惠贵妃点点头,太后也觉着是个好名字。 于是宫人纷纷跪下报喜,三阳公公也派了他身边的小太监往礼部和宗正院去报信——给九皇子记录玉牒。 众人逗弄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惠贵妃就借口小儿贪睡,带孩子先回去了。 剩下太后母子三人,倒在寿安殿西暖阁下坐,一道和乐融融用了顿午饭。 六月暑热,这会儿又还在三伏天里,皇帝这几日也没胃口,没想在太后宫里,有母后和弟弟陪着,倒是多进了半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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