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无奈,但也承认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也不是没想到,而是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月娘那些事也是后来一点点打听到的,哪会像今生这样如此顺利——救得乌影,联络上柏氏。 “那……”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云秋又忍不住打岔问道,“襄平侯和柏夫人呢,他们之后是要被押解归京、让三司审定么?” 襄平侯多少算是先帝的血脉,即便出嗣、名义上已经和皇家没有关系,但……他地位特殊,应该不能直接杀掉,这场民乱、朝廷多少是要过问一下。 一听这个,李从舟的脸就沉了下来。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一刀了结了襄平侯。 或许一刀不够,应该前世今生算在一起,攮他个十刀八刀的,甚至是千刀万剐、鱼菱刮。 但…… 李从舟深吸一口气,挑开车帘看了眼外面——马车顺着官道已经进入了山里,银甲卫远远护着缀行。 车夫是他们自己人,口风很严,即便真听见什么,也不会给秘密随便泄露出去。 不过他还是凑近了云秋耳畔,小声告诉他,襄平侯并非先帝的亲生子。 “啊?!!”云秋骇然怪叫一声后,立刻抬手捂住嘴巴:这什么皇家密辛、是他随便就能听的吗? “他自己不知道,先帝顾念二十载父子情,没有揭穿他,算是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体面。” “是容妃大胆妄为、借种生子夺宠,更教导方锦弦处处与父亲相争、和陛下相争,若非是太后查出容妃生子的秘密——他们几乎要成功了。” 先帝有多喜爱容妃和她的儿子,这是朝臣有目共睹的,若不是顾及冯太后的母家,可能早就已经异储。 非是容妃方氏咄咄相逼,冯太后也不会让两个儿子分别联络定国公徐家,以图保全自身。 “陛下和父亲因此多年离心,与太后的母子情分也不似当年。偏偏当年太后给此事禀报给先帝的时间不太好——先帝病重,已无力对付容妃和凌锦一党。” “此事太过隐秘,太后也并未详说细则,只说先帝知情后沉默良久、呕血不止,给容妃召进去单独谈了半日,容妃出来就被软禁了。” 云秋若有所思,“然后就是双腿受伤的凌锦被召进宫、皇帝未说明原因命他出嗣,而他去见了容妃最后一面,从此——决心夺嫡?” “嗯,”李从舟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先帝年迈,看中体面。 又是在病中,所以希望能给这件事含糊解决过去,宫里解决掉妄图混淆皇室血脉的女人,宫外悄无声息夺掉那个假凤虚凰的权。 只是他怀仁念,同样也是纵了恶人。容妃方月能利用亲姐、更为了权势害死贞康皇后,这样女人的后裔,怎能容他留在人世。 即便先帝跟方锦弦有养育二十年的父子情,那——陛下呢?陛下这样纵着方锦弦,还给他封爵…… 云秋撇撇嘴,在心里咬牙切齿骂:蠢死了。 李从舟看他这般表情,也料准小家伙是在偷偷骂皇上,他想起来云秋那句——床头话,忍不住嘴角上扬。 “陛下不动他,是念着他西南‘平叛’有功,念着他三年大疫里,曾经送上了解方。” “前者,杨参将军是认证,只可惜十多年过去,物证都被损毁;后者倒是有柏夫人在,能证明蛊术致病。” “而要坐实襄平侯的种种罪名,江南需要林瑕林大人能查出些什么,西北……则要若云公主开口。” 哦对,还有若云公主。 云秋唉了一声,同情地看向李从舟,“你们皇室,还真是一脑门官司,理也理不清……” 瞧这话说的? 李从舟可不爱听,他恼起来咬了云秋鼻尖一下,“什么叫‘你们’皇室,你也逃不脱,是‘我们’。” 云秋忍笑,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然后摆出一副调戏良家闺女的纨绔嘴脸,一把撩起李从舟下巴: “唉,算喽,谁叫我喜欢你呢?” 看看,李从舟睨着他,可真是大度坏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都忍不住笑了: 云秋擦擦眼睛,慢腾腾从李从舟腿上爬下来,他可怕自己坐久了给小和尚的腿压坏了: 那他以后好多姿势就都玩不了了,那多可惜。 而李从舟知道云秋刚才要坐在他身上的原因——竟然是怕他知情后跑了,他真是哭笑不得。 要不是承诺早了,说他绝对不凶人,现在他真是很想骂这小笨蛋一顿。 李从舟哼哼两声,眸色一沉就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云秋耳畔讲了他刚才所想。 他就是想吓唬吓唬云秋,顺便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结果小家伙的心思当真诡谲,听完他那样一般又是囚禁又是铁链的描述,竟然眼睛微微亮了亮。 李从舟:“……” 他现在怀疑,云秋瞎编的那段——下药也要浓情蜜意骗个孩子跑路的故事,真的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小秋秋这路数,还真是有点野。 他甚至开始想,八岁时候他在报国寺撞掉的那本《艳|春|情》,怕不真是云秋自己掉的书哦。 前世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最重要的几件事他们都相互讲完了,这会儿,也该轮到:宝船一夜。 虽说两人有聘书,但多少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更好——还带上了一个孩子。 李从舟神色莫测地扫了好几眼云秋小腹,心里一面不是滋味儿,一面又觉得很奇异。 他和云秋的……孩子? 一个融合他们骨血,将两人更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小东西? 想到小东西这个用词,李从舟又摇摇头,就算有前世今生,云秋在他眼里也还小呢,哪就再来一个小小孩。 “难受不?”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云秋的小腹。 云秋歪头想了想,有几天其实特别难受的:吃什么吐什么,手脚冰凉睡也睡不好。 但后来那个给他认成小姑娘的白胡子老爷爷来看过后,吃了几副药、人也就舒服多了。 他唔了一声,没隐瞒,一五一十讲了,然后从袖中摸出来他带好的那包雕梅,“尝尝?” 李从舟推回去,“你留着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经在盘算: 一是要寻访那位白大夫的所在,请他留下脉案和方子;二是要雇两个擅制雕梅的师傅跟着他们回京,或者,干脆买一片盐梅园子? 云秋想了想,自己拿出来一只雕梅丢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还是那么好吃。 想着小和尚不吃真是可惜了,他偷偷观察李从舟片刻,然后一下扑上去给人撂倒、趁着他惊讶的时候、塞了一枚给他。 李从舟:“……” 云秋嘿嘿一乐,松开他自己靠在马车上嚼嘴里的梅子,他其实也转着几件事: 回去要给布庄尽快开起来,然后还得重新选定日子定吉期——他们真假世子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了,他可不想再来一项怀着孩子成亲。 对,还得请尤雪和陆大夫给他好好号号脉。 唉…… 云秋垂眸看看自己的小肚子,就算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多年,他这……也没这种经验呢。 不过苗疆的蛊术真的好神奇,小和尚被两只小虫子咬就是到处发疯杀人,他被两只小虫子咬就是…… 云秋吐吐舌头,这还带区别对待呢? 这时候马车终于走完了官道,开始绕到艮山舵的密林,密林里面山路难行,车夫先敲了敲车厢: “世子,云公子,前面路可能有些难走,你们坐稳了——” 云秋点点头,谢谢他。 倒是李从舟熟悉这段路,他来来回回出去找人自己走过数次,看着车厢内的垫子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坐过去,给小家伙抱到怀里。 云秋挣扎了一下,最后也就干脆随了小和尚。 可他窝在李从怀里总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啊呀叫起来: “琴!娘亲的月琴!” 李从舟皱眉,他倒记着小云秋下船上岸都死死抱着琴,至于后来……看看车厢四周,果然在角落看见了被褥子挡住一半的琴。 “呼……”云秋长舒一口气,给琴拿回来抱抱好,打了个呵欠后,顺势挑帘看了看外面。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给云秋吓了一跳。 他抱着琴一下缩回李从舟怀里: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银甲持|枪少说三军将士,而车前还站着似笑非笑的苏驰和乌影。 李从舟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苏驰上前一步,忍不住戏谑道: “两位,这天都大亮了,再浓情蜜意、痴缠甜腻,这后续事宜如何处置,襄平侯府上一干人等,总得有个人出来与我们安排一二吧?”
第109章 说是这么说, 苏驰倒也不是真要催着李从舟出来处理什么,大家伙忙碌了一夜,也算是一战告捷。 襄平侯被抓, 只是战斗层面的胜利。 还要想法给他定罪、给乌蒙山上三部的苗人翻案,以及替这些年枉死在方锦弦手上的百姓超度, 令他们的魂灵得到安息。 首恶被捉,乌影也打从心底高兴。 他倒不在乎汉人朝廷如何审判襄平侯,以及怎么走完他们那些又臭又长的规则、秩序和律法。 他只知道,苗人复仇不死不休, 只要汉人皇帝还是昏聩无能给这小子放出来, 他就会亲自动手。 下毒用蛊, 慢慢折磨, 总能叫他往后一生都生不如死, 以解他们族人被屠的心头之恨。 李从舟和车厢外两人心照不宣, 知道他们只是打趣, 并没有真的要诘问什么。 但云秋一点儿不知情,呜了一声后臊红了脸, 直把自己脑袋藏进李从舟怀里。 李从舟拍拍他的后背,本想告诉他外面那两人是使坏逗他的, 但云秋却先蛄蛹两下、更紧地攀住他脖子: “……你、你抱我出去。” 说完,云秋红着脸,自己给身后的披风盖到头顶上, 然后自己抱着月琴、准备好。 李从舟莞尔, 凑过去隔着披风亲了亲小家伙的头顶,然后依言起身, 给云秋整个整个抱起。 远远瞧见车帘挑起来了,苏驰唷了一声, 而乌影也配合地吹了声口哨。 但看见李从舟是抱着云秋下的车,云秋还被他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那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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