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您坐稳皇位。” 这话说得有些荒唐。 只要宁轻鸿活着一日,他手底下的人怎么敢不听令于他,怕就是怕……拂尘不敢说,更不敢说的是,若千岁爷也算不准自己神智不清时会作出何事,又当如何。 陛下心性简单,不知主子背后做的部署,可他却是要说出来的,拂尘道,“爷这是想留着左相,让您去用左相手里的人。” “陛下万万不可辜负千岁爷的一片苦心,让人三言两语就轻易挑拨了去。” “那左相虽是留着,也是作个祸害留下的,若是日日在陛下耳边觐见谗言,诋毁千岁爷,陛下切莫不能……” “陛下——” “陛下……?” 拂尘还在说着些什么。 可乌憬什么都听不进了,他本就不了解朝堂的事,更不觉得宁轻鸿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恍恍惚惚,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尚在梦中,听进去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一分荒唐,荒谬得让人不敢去信。 可,这又确确实实是真的。 又让人止不住去怀疑, 这是真的吗? 那是不是…… 是不是—— 有真心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第103章 觞令 我也想学 少年天子在紧闭的殿门外不住徘徊,有些出神,来回慢慢走着,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级殿的殿阶下皆是守门的太监与侍卫,汉白玉阶上便是殿檐下的长廊,千岁爷正在殿内同内阁大臣们议事。 此时能靠近殿门一二的,也就只有天子一人。 就连跟在身后的拂尘都是沾了这份光,他看陛下始终拿不住主意,又想进去寻千岁爷,临到推开殿门那一步又纠结地收回手,心下惶惶,又是紧张又是拿不出那份决心。 他自个都看着心焦了,小心委婉地劝着,“陛下不用忧心会误了千岁爷的事。” “您径直推门进去便可。” 那是他进不进的去事吗? 乌憬本来想找宁轻鸿问个清楚,可临到头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马虎莽撞,如果……如果是自己想错了,对方并不是…… 会不会又跟前两次一样,无疾而终? 明明只要他想去找宁轻鸿,不管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都能找得到。 可是这一门之隔却怎么都迈不过去。 明明没有人拦他。 拂尘瞧着陛下神色,正想再劝两句,殿门突然被人打开,三三两两的官员互相搀扶寒暄着,一并出来。 他再一回头,方才还在一旁的陛下已不见了踪影。 拂尘大骇,连忙寻去,“陛下?陛下——” 乌憬在殿门被推开那一刹那,就跑得快没影了,被拂尘寻到时,还对着墙躲在柱后,装作其余人都看不见自己。 拂尘,“陛下?爷听着您来了,快寻过来了。” 乌憬霎时慌不择路就想走。 拂尘连忙跟上,“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我我我,我要出宫。” 去哪都好,就是不待着这,先让他静一静。 乌憬这么想着,又点点,“对,我要出宫,好些日子没去听学了。”他有理有据,“今日虽然告了假,可学里不是分早假跟晚假吗?” “等回养心殿用完午膳,就送我出宫去——。” “乌乌要去哪?” 熟悉的轻笑声突然响起。 乌憬听见拂尘立即跪伏在地行礼的声音,僵在原地,他对着柱站着,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支支吾吾地一个字都说不出。 拂尘斗胆,“陛下说要回养心殿用个午膳,而后出宫去听学,说是今日只告早假,晚假便不告了。” 乌憬小心地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片刻,宁轻鸿轻描淡写道,“那便去吧。” 乌憬松下一口气。 宁轻鸿,“过来。” 乌憬犹豫一下,低着脑袋转过头,余光看见一旁的绯红衣角,慢腾腾地挪过去,用指尖温吞地勾住人的袖子。 听见宁轻鸿吩咐,“回养心殿。” 拂尘连滚带爬,“是,是。” 等步辇抬过来时,宁轻鸿陪着少年站在这一角,他微俯下身,去理乌憬跑乱的头发,轻声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乌憬一怔,慌乱摇头,“没,没有。”声音愈发小,每每鼓起勇气,想问些什么,最终又泄下气来。 “为……为什么要让左相来寻我?”乌憬犹豫,“他那样骂你,你不用想着我……” 他再说不下去。 宁轻鸿,“乌乌,抬头。” 乌憬迟疑地仰起脸。 让宁轻鸿更方便去抚他的乌发,乌憬又听见人道,“左相话虽难听,却也并非是无的放矢,乌乌听了不怕?怎么还来关心哥哥?” 乌憬急忙否认,“那也肯定是事出有因的,而且他说的那般难听……” 他发间的指尖抚着抚着,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的眉眼耳颈处,乌憬感受着那份从手指那传来的温润,仰着脸去看正垂眼看他的宁轻鸿。 因为距离挨得很近,鼻尖都快触碰到一起,足以让乌憬看见身前人眼中那份虽然浅淡,但近乎柔和的缱绻。 蛊惑一般,让人晕了头脑。 乌憬从前是看不见的,可不知为何,他今日突然就能瞧清了。 宁轻鸿轻声解释,“左相人虽愚忠,但并不是贪官污吏,他们这一党人即使有人有歪心思,但无论如何,只要左相还在,都生不出太大的事。”他道,“便是留下几日,让乌乌找些乐子玩也无妨。” 不远处隐约有人禀报:“爷,陛下,步辇抬过来了。” 宁轻鸿话语不带停顿,“这些人看重大周血统,忠于皇室,对坐在龙椅上之人不会有任何不利之处,乌乌不用太过担心——” 他话音还未落。 少年突然踮起脚来,在身前人的侧脸上亲了一口,成功让宁轻鸿的话止住。 乌憬这次亲完没有跑,而是试探地去用细瘦的手指勾人的手,大胆地握住,磕磕绊绊,“步,步辇来了,快走吧。” 宁轻鸿微撩起眼,顺着人的力道走出去。 没走两步,乌憬才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听这些。”他说完,又装作自己没说过,“快上去吧,我饿了。” 午膳在养心殿用完,从宫里到国子学的路程又有近半个时辰,乌憬紧赶着上了马车,直往宫外去。 到国子学时,正巧迎上在学里用过膳食,正结伴走出来的学子们,被同窗学子们抓了个正着。 “宁憬?你可算来了。”这话是孟朝说的。 “祭酒说你生了病,才告了几日假,我们还想着备些礼去看望你呢。”他一旁正勾肩搭背的正是马青阳。 刘承挠头,接话,“可推来阻去,学里没一个人敢去那位府上的,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把这几日老先生讲的都写了个册子,放你桌上了,你身子可恢复得爽利?” 乌憬已经习惯了他们这个院里的人经常出来搞团建了,他听了一二,说是大多人自小因着家中来往,在京里便熟识,来了学里关系也是好的。 表面上看着,众人性子都不差,都是高门大族静心教养出来的,为人处世的气度不比寻常人,也做不出什么小人之事。 他同他们玩,很放心。 乌憬有些无措,“没什么大事了。” 有人道,“我们约了隔壁院的,正准备去吃宴,正巧你也来了,不若就给你接个风?” 乌憬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囊,片刻,应下了,同众人一起出了去。 刘承同他搭话,“今日讲了贾谊的治安策,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哎前一句什么来着?” 他瞧出乌憬不太善于同人结交,正将气氛闹热起来。 很快便有其余人答道。 乌憬顺着话问,“这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上了马车,去了雅阁摆得曲水流觞宴。 因为众人都用过膳,这次上的都是一些下酒的小菜点心,水声筛筛不停,不喝酒的人便上了些果饮子。 托着酒樽的莲叶停在谁前,谁遍起来作诗一首,作不出来的,便自罚三杯。 乌憬托着腮,一边看着他们玩,一边怔怔地想着事情,抱着自己的果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他不会喝酒,也就没参与进去。 一旁还有投壶掷骰等打发时辰的乐子,他也没上前参与进去,但宴后还要去学里,不能让自个真醉了过去,有些人实在喝不下,便想赖账。 刘承起身自饮了三杯酒,他是今日组这酒宴之人,对诸位同窗友人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唯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他手腕翻转,示意自己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吃不下的便自觉在宴上执行觞令,诸位都快些想个法子,要怎么罚他。” 众人哄笑起来。 唯有乌憬瞧着刘承手中的酒樽,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等人闲下来,他凑近去问,“这行酒令要如何玩?觞令又是什么?” “我也想学。” 作者有话说: 注:“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唯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出自《红楼梦》第四十回。
第104章 说真话 乌乌要如何玩 “正所谓觞政,酒令也。” “酒纠,监令也,亦名瓯宰,亦名觥録事。” 一旁的马青阳听罢,凑过来,“一看宁憬就没喝过酒,“觞”字同酒,行觞令就是行酒令,是同一个意思。” 刘承大笑,“自然,这觞政同酒令也是同意,凡是宴上饮不尽杯中酒之人,都要行这觞令。”他对乌憬解释道,“一般的正经宴上都会设一个监令,职责便是在饮宴中监行酒令。” “这监令也叫作瓯宰,同觥録事。” “不过今日这局组的匆忙,哥几个也不是什么精细之人,我宴请的人,便是由我来当这个监令。” 乌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身旁人又热闹去了,只有他抱着手里的果饮子,怔怔地发着呆。 宴饮结束,他犹豫地向刘承讨要了一个东西。 酉时落学。 乌憬抱着一个双手大小的精致白玉小酒坛,小跑到了宁府的马车前,他小心地将物什先递给了一旁候着的拂尘拿着。 再自个爬了上去,最后再将这酒坛双手捧过,进了马车。 “乌乌拿得什么?”端坐在马车里的人微倾身,从绯红官袍中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想扶住瞧起来有些空不出的手的少年。 宁轻鸿今日也来接人落学。 乌憬却下意识躲过宁轻鸿的指尖,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东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地想将这茬盖过去,“是,是午时我被同窗请去了饮宴上吃的酒,送送,送给我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2 首页 上一页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