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看向延兵离去的方向,正是愈阳城的西门,他猛地直起身道:“骨索受伤了,他们想逃,不能放走他们!” 可他手下现在就只有这些暗卫,想拦也有心无力,云清正在考虑要不要冒险去找愈阳守将,突然听到长街的另一头响起了马蹄声。 云清心头一跳,循声看去。 微明的天光中,浑身浴血的贺池骑着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在他身后,宁州军和禁军混在一起,随着他的命令,在街道的岔路口分出了一队又一队,往愈阳城西门的方向包围而去。 云清的一颗心猛地落了回来,他看着贺池,扬了扬嘴角,眼里却凝起了雾,贺池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过来,正正对上云清的目光。 他怔了怔,凶狠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转为惊喜,云清安然无恙,对他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等我。”云清听不清他说的话,却能看清他的口型,他点了点头,看着贺池率领众人冲进了战局。 延军在贺澜对骨索下手后,便认定愈阳投降是贺澜设的圈套,城外的人定然也和贺澜有勾结,骨索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不再有信心迎战,打算带着骨索的尸体回到原戚城再做打算。 本以为城外十四万兵力,就算因为被偷袭没能打赢,起码也不会这么快被攻破,可当他们看到不属于愈阳守军的人包围而来时,便知道是他们低估了敌人。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们失去了战意,再加上王上已死的沉重打击,更让他们意志消沉,反观贺池这方,虽然不少人身上都染着血,带着伤,却是战意昂扬,越战越勇。 天快亮时,这场最后的围剿也终于结束了。 西门前的空地上,满地延军尸体,站着的人除了宁州军,还有禁军,甚至还有愈阳守军,他们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突然便喊道:“赢了,我们赢了!赢了!” 欢欣鼓舞的一通大喊之后,众人又慢慢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低泣声由小到大地蔓延开来。 这一战虽然赢了,却伤亡惨重,他们熟悉的人,昨日或许还在一起吃饭聊天,今日便阴阳永隔,即使战胜了敌军,那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云清收到获胜的消息后赶了过来,听到这一片压抑的悲鸣,一股酸意猛地冲上心间,激得他眼眶泛红。 贺池第一时间发现了云清,他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云清身前,第一次没有顾及身上的脏污,用力将云清抱进了怀里。 云清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和揽在自己腰背上有力的手臂,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在此刻安稳下来,贺池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清,谢谢你。” 云清伸手回抱住他,眼角划过一道水痕:“你能平安回来,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谢礼。” 贺池干燥的唇映在云清眼角。 终于。 他们终是做到了。 …… 接下来的事便是打扫战场,安置伤兵了,贺池很快便将任务布置下去,扭头见云清一直盯着他的右手,贺池笑着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没事,是皮外伤,别担心。” 云清点了点头,一直候在一旁的愈州知州柳于智连忙抓住机会上前道:“王爷既受了伤,还当好好调养才是,城中四处都需要清理,下官家中尚算清静,王爷若不嫌弃,不如和王妃一起去下官府上修养?” 贺池看着他带着讨好的表情,点头应了。 虽然他们早知柳于智是贺澜的人,可事到如今,他已对他们没有威胁,毕竟是愈州知州,有他协助,许多事做起来都会方便许多,至于别的,便等到秋后再一一算清。 云清和贺池同骑,便要跟着柳于智离开,却突然见长街的另一头策马驰来一个黑衣人,云清眼神一动,他之前让程樾去将军府探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柳于智见状,识趣向两人拱手道:“王爷王妃,下官先去前面等候。” 程樾来到云清面前,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他,低声道:“晏王被延军射杀在院中,这是在晏王书房找到的。” 云清一怔,贺澜死了? 他知道骨索已死而不是受伤的时候就有了预感,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仍觉得有些恍惚,心里的疑惑也达到了顶峰,贺澜和骨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信纸和一个小册子,还有一块材质奇异的令牌。 信纸上写着力透纸背的“救他”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云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放下信纸拿起了下面的书册,上面赫然写着贺澜这些年培养的势力和暗线,凭飞云令皆可调动。 云清拿起飞云令轻轻摩挲,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串了起来。 骨索在城外起了战事后前去找贺澜商议,他自以为捏着贺澜的软肋,对贺澜的防备不重,因此被贺澜趁机下毒毒死,与此同时,贺澜又调了愈阳守军反击延军,将可能影响战局的骨索和他的精兵全都堵在了城内…… 他倏地明白——贺澜是在用骨索的命和他手上的势力向他们投诚,换取苏木去救沈时予的性命。 云清心情起伏,贺澜的这一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为此他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云清低声喃喃:“真是个疯子。”
第102章 梦醒 回到知州府, 柳于智把贺池两人带到院中,留下伺候的人后便识趣告退。 房中只剩贺池和云清两人,贺池阻拦不成, 由着云清帮他解下了身上的战甲。 战甲下的衣袍已经被汗与血渗透, 又被风吹得半干, 味道自然不会好闻,贺池往后退了退想和云清拉开距离,却被云清一把拉着手臂止住动作。 云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边手臂上,那里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整条右臂全是血迹。 透过被划破的衣服可以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都已经被捂得发白, 云清眼神一颤,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目光扫向了贺池身上别的地方。 待看到贺池身上各处都染着血迹之后,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顿了顿。 贺池见状,当即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他连忙解释道:“只有这一处伤,别处都是染的敌人的血, 别担心, 我没事。” 他一动作,右臂上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云清眉间一凝,下意识抽手按住他:“别动!” 苏木恰在此时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云清回过神, 将贺池按坐榻上, 方便苏木看伤。 贺池按照苏木的指挥褪去衣袍,云清这才看清伤口的全貌。 狰狞的刀口从肩上斜斜劈在手臂上, 又长又深,边缘还带着撕裂的痕迹,云清心里一揪,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苏木用酒精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肌肤,仔细看过之后神情严肃地对贺池道:“伤口的位置十分危险,只差半寸就会伤及筋脉,难以恢复,王爷这几日定要好好修养,右手也切勿用力抓握重物。” 贺池点头应下,眼神却一直落在身旁的云清身上。 他差点就要见不到他了。 战场上的生死关头,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无愧于大瑜,无愧于程家祖训,却实在亏欠于云清。 他曾承诺过的盛世和清名、和云清相守的誓言、分别前约定好的相聚……他都做不到了。 他甚至想过,若是他没有对云清动心思,两人不是如今的关系,这一日真的到来时云清或许就不会太难过。 他不舍愧悔,却为时已晚。 万幸,他活下来了。 他们打赢了这场仗。 这个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危局,终是解开了。 他应下的那些,也终是不会失约了。 一想到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贺池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泡进了温热的水里,满足而幸福。 他看着云清,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云清听完苏木的话,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要没有伤到根本就算是好消息。 苏木说完后便开始动作利落地处理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云清不忍地别开眼,想伸手捂住贺池的眼睛,却正对上贺池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伸手抚上贺池的脸,轻声问道:“疼不疼?” 贺池摇了摇头,还没开口,便听苏木头也不抬地接话道:“王妃放心,我做的麻沸散药效很好,保证王爷不会疼的。” 云清一怔,转过头去,便见苏木已经在伤口上敷了一层药粉,正拿了根银针戳在贺池的伤口上,看着贺池问道:“王爷觉得疼吗?” 贺池也低头看过去,他本以为是因为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才没有知觉,此时看到切实扎进肉里的银针,才意识到原是苏木涂的麻沸散起效了。 见贺池摇头,苏木收起银针,从药箱中取了羊肠线出来,边穿针引线边向两人解释道:“王爷的伤口太大,缝起来会好得更快。” 云清在这一刻强烈地意识到有一名好大夫在身边有多么让人安心,想到他们和苏木约定的五年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不得不提前开始思考,用什么办法可以把苏木继续留下。 苏木的动作又稳又快,没多久便将贺池的伤口处理妥当。 贺池手上还有一些别的小伤口,他没让苏木动手,只要了一盒药膏和清毒的酒精打算自己处理,军中伤者众多,比起他这里更需要苏木前去主事。 “本王已传令徐九,让他听你号令,若是短缺药材或人手便告诉知州,让他前去筹备。” 苏木点头应下,嘱咐完贺池若是发热就即刻让人叫他后便匆匆背着药箱离开。 贺池看着苏木的背影,眉心深深拧紧。 这一战从城外打到城内,剿灭了延军十六万兵力,他们付出的代价却也十分惨烈,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伤亡人数,可光是估计也知道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数目。 贺池正在出神,眼睛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云清温柔笃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想了,苏木说你现在必须休息,这些事交给我,将士们的抚恤银,一分一厘都不会少,该给他们的军功和荣耀,也不会少。” 贺池回过神,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放在唇边蹭了蹭,他看着云清,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云清昨晚深入敌营,以身犯险为他们搬来救兵,奔忙了一整夜,此时眼下染着青黑,脸色也有些憔悴,再加上这些时日他连着赶路又接着和贺澜周旋,整个人都比分开前消瘦了一圈,看着便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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