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梦却让他彻底迷惘了。 他不信神鬼,也不觉得有人能操纵梦境,可梦里发生的事偏偏和云清所说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该信谁? 贺澜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 “咚——” 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打断了贺澜的思绪,贺澜心头一跳,心里涌上了不详的预感。 他当即披衣起身,刚推开门,便见报信的小兵被从院外领进来。 小兵见到贺澜,当即跪下禀报:“殿下,城外延军大营遭到夜袭。” 贺澜猛地看向城外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隐隐的火光。 贺澜有向骨索透露贺池的消息,他本以为贺池会自觉藏好,却没想到贺池竟然这么不要命,只有几万兵力也敢来进攻。 想到极有可能随军跟着贺池的那名神医,贺澜狠狠皱了皱眉,下一瞬,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变。 在刚才的梦里,“贺澜”在和沈时予隐居之后,曾派人去南萸寻觅神医,他的手下听闻有处寨子里的巫医极为擅毒,找过去之后却发现那名巫医已经不知所踪,据说是她收养的弟子到大瑜游历,在大瑜和延国的那场战争中失去了音信,她不顾族人的劝阻亲自去寻,后面便再也没有传信回去过。 这名在大瑜失踪的神医,和瑞王府上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同样来自南萸,那么多大夫都没听说过的晚来青,“贺澜”找了那么多人都诊不出来的毒,云清却能准确地说出药性,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贺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便有种强烈的直觉,那或许根本不是梦,只是他们的另一个结局。 云清说的是真的,神医也好,晚来青的真相也好,都是真的。 而他自作聪明,却弄巧成拙。 云清不见踪迹,他失去了用来交换的筹码,更可怖的是,贺池不要命地前来攻击延军,城外大营便有十万延军,城中还有骨索的六万骑兵,贺池只有四万人,怎么抵挡得住? 若唯一能救阿岚的神医再次在战争中死去,他岂不是又重蹈了梦里的覆辙? 不,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贺澜定了定神,唤过身边的亲卫吩咐:“立刻去守卫营调兵,出城支援瑞王……”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府上急急跑来禀报的守门士兵打断了:“殿下,延国王上来了!” 贺澜循着动静看向院门,骨索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贺澜的亲卫立即去拦,贺澜却轻斥一声让他们退下,片刻之间,他的神情已经看不出丝毫破绽。 骨索一身戎装,雷厉风行地大步迈进院中,跟着的延兵也都盔甲加身,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骨索来到贺澜面前,沉声问道:“城外大营遇袭,晏王可知是何人所为?” “本王不知。”贺澜摇了摇头应道,面上镇静,心念急转。 看骨索的状态,显然是已经整好兵准备迎战,如今来找他,为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果然,骨索直接便道:“将兵符给我。”他要带兵出战,必不可能将愈阳的这几万不受他控制的兵力留在身后。 骨索先是带兵硬闯大将军府,现下说话的语气又如此无礼,府中的卫兵都神色愤愤,贺澜的脸色却仍然平静,他淡淡道:“按照之前的约定,王上既要兵符,便拿解药来换。” 骨索猛地上前拽住贺澜的衣领,眼里泛着凶狠的光:“解药明日便能送到,现在事出紧急,若耽误了战机,我可不保证你那位沈大人是不是还能好好地在京城等你。” “放开殿下!”形势急转,贺澜的亲卫全都拔刀出鞘对着骨索厉声喝道。 骨索带来的人也立即将刀尖对准了贺澜一方,院里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贺澜直视着骨索狠戾的眼神,梦境里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梦里的“贺澜”像个笑话一般,被骨素和郑鸿熙用解药骗得团团转,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沈时予被毒药日夜折磨痛苦死去的模样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阿岚再经历梦里的那种痛苦。 余光之中,骨索带来的人已经将院子包围,府外不知还有多少延兵,事出突然,他调兵的命令没能传递出去,如果骨索拿到兵符,贺池的结局可想而知。 他不在乎贺池的死活,可神医不能死,那是阿岚的希望。 城楼上的鼓声连续不断地传来,宛若催促。 贺澜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他面色变换几番,终是问道:“解药何时送来?” 骨索见他态度松动,神色也缓和了一些:“最晚后日。” 贺澜看着骨索:“希望王上说到做到。” 骨索松开了贺澜的前襟:“这是自然。” 贺澜抚了抚衣襟,转身进了书房。 不多时,贺澜便捧出一个四方的木盒,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枚玉质的兵符。 城楼上的鼓声越来越急,骨索没再多说,探手取出兵符,便要带人离开。 却听贺澜突然开口道:“王上,晚来青真的有解药吗?” 骨索脚步一顿,不胜其烦地道:“解药最迟后日就送来,晏王如果再纠缠下去,耽误了战机,我……” 贺澜打断他道:“解药?那当真是解药?不是毒药吗?” 骨索猛地停下,转身看向贺澜。 贺澜面色沉静,眼神里意味不明。 骨索沉声道:“晏王这是什么意思?” 骨索虽然掩饰得极好,下意识的反应却已经能够说明一切,贺澜倏地露出一个笑容:“王上知道中毒是什么滋味吗?” 骨索看着他的表情,心底突然一凉,紧接着却是一热,如火焰炙烤般,瞬间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他片刻后便忍不住闷哼出声。 骨索又惊又怒地看向贺澜:“你做了什么?” 贺澜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他温声应道:“本王在兵符上下了毒。” …… 禁军按照云清的命令出城支援后,云清便派出了暗卫去探听消息,虽然他策反了禁军,但城中剩下的兵力却仍然棘手。 不提愈阳两万守军,光是骨索和手下的骑兵便足以对城外的战场造成威胁。 骨索之于延军便如贺池之于宁军,所以他才让禁军去城外支援时假传骨索已死的消息动摇敌方军心,一旦骨索带人和城外的延军会合,贺池他们必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现在他必须想办法尽量拖住骨索,给贺池争取更多的时间。 云清心念急转,如今禁军出城抗击延军,没人能证明不是贺澜下的命令,或许可以尝试离间骨索和贺澜,让骨索认为今日之战是贺澜早就和他们勾结计划好的…… 他脑海中的计划正在成形,却突然被探查消息回来的暗卫打断了思绪,云清抬眼看去,暗卫疾声禀道:“禀王妃,骨索带人去了大将军府,府中不知发生了何事,延兵现在正在向里进攻!”
第101章 获胜 将军府主院。 贺澜拿着一个瓷瓶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 院子已经被延兵团团围了起来,连墙上都列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 天色尚未大亮,院中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箭簇映着火把的光, 全都对准了贺澜。 将军府的人都被冲进来的延兵杀死, 保护贺澜的亲卫也被尽数诛杀,围着贺澜的延兵却都紧紧盯着他手里已经拔掉塞子随时都可能倾倒的瓷瓶,不敢上前。 城楼上的战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却没人再去注意,骨索中毒后痛苦的吼叫声响在每个人耳边,让人心底发寒, 却又宛如催促——他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去救他们的王。 骨索的手下在贺澜对面忍着怒气和他商议:“晏王到底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贺澜的目光落在骨索身上,骨索被身体里的灼痛折磨得只能撞墙缓解,脸上额头上都是凝固的血,胸口脖颈也被吐出来的血染红,军医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却束手无策。 他收回目光, 看向对面的人:“本王的条件是——” 手下紧紧地盯着他, 心下却是一松,只要有条件就好谈。 贺澜在众人都紧盯着他的脸等他说出条件时,手腕倏然一转,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瓷瓶中的解药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贺澜笑容愉悦地看向骨索, 仿佛在宣布什么好消息一般:“不必可惜, 王上中的毒本就无解,这药也是假的。” 骨索本就已经被折磨得几欲疯狂, 全靠能拿到解药的念头吊着,此时见解药被倒,又听到贺澜的话,他顿时喷出一大口血来,浑身抽搐着发出了几声不似人的嘶吼,突然便没了动静。 军医连忙上前去查看,片刻后哆嗦着抬起头:“王……王上……殁了……” 院中倏然静了下来,一道极为开怀的笑声却划破寂静,骨索的手下目眦尽裂地看向贺澜,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箭矢穿破皮肉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就在贺澜低头去看的瞬间,又有无数支箭射向他,穿过他的身体。 “咳。”贺澜咳出一口血来,慢慢抬起头看向院子里面目狰狞的延军将士:“别急,你们也都要……死的。” 就在这时,一名小兵在院门处疾声禀报道:“王上,将军,愈阳守军攻过来了。” 贺澜勾了勾嘴角,如此,贺池总该能打赢了,他的阿岚也有救了。 贺澜最后低头看了看,眼前的事物已经开始模糊。 他不能陪阿岚去隐居了,希望他不要生气。 …… 云清带人来到将军府附近时,愈阳守军已经和延军打了起来。 他担心的两拨人竟然自己起了内讧,云清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疑惑重重。 他看着笼罩在昏暗天光下的大将军府,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澜投降是为了沈时予的解药,他怎么会和骨索动手? 脑海里各种念头飞转,下方的局势也渐渐变了。 愈阳守军虽然和延军人数相当,可延军这边却全都是一直跟着骨索的精兵,哪怕在这样的地形中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战斗力却也十分强悍。 渐渐地,围住大将军府的愈阳守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延军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却是没打算反打,竟顺着撕开的口子打算跑路。 云清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打头的延兵掩护下,一匹马上正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看那人身形打扮,再联想到今日种种,云清瞬间便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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