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这才放心地松开双手,再起身抬头看时,旁边竟已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众人见他几下就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性命,愈发坚信他就是天神派来拯救赫勒的使者,不由得对他愈发敬畏。 尤其是那孩子的母亲,抱着死里还生的幼子,喜极而泣地吻着他身前的土地,几乎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感谢天神、感谢神使天可敦”之类的话。 谢晏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他们的语言,不禁感到莫名的羞耻——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哪里至于这样被顶礼膜拜。 他尴尬地笑笑,打了个哈哈便从人堆里找了个缝隙溜走,步履飞快地回到阿斯尔的毡帐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天,阿斯尔才带着猎人们回到部落。 大大小小的猎物在广场上堆成了小山,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头通体雪白的雄鹿。 阿斯尔猎到那白鹿后便把鹿角和鹿的头皮剥下,赶制成冠冕,一回来就献宝似的送到谢晏面前。 苍狼白鹿,是赫勒人的图腾,也是身份的象征,只有他的可敦才能戴上这样漂亮的鹿角帽。 阿斯尔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晏,谢晏看着那栩栩如生、死不瞑目的鹿头,眉头皱了皱,表情微妙地将它推开,顺便把那鹿的脸转了个方向,让它空洞圆睁的眼睛对着阿斯尔。 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要索命就索那个野人的命,可千万别来找他啊! 阿斯尔不懂得谢晏的小动作是什么含义,见他没有戴上试试,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暗忖是不是这鹿角还不够大、自己做帽子的手艺也不够好,谢晏才不满意? 下次一定要给谢晏猎一头角更大的鹿,做一顶更好看的鹿角帽…… 阿斯尔想着,又想起先前听说的事。 谢晏救了一个中邪的孩子,还教给族人治这种恶症的方法,他的可敦果然是神赐的智者,他想留住对方、得到对方的喜爱,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阿斯尔灼灼的目光望向谢晏,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炙热的眼神如有实质,谢晏察觉到了什么,警觉地后撤一步,便见那野人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自己,好像又要兽性大发的样子。
第6章 训狗大法 这回谢晏总算是有所准备,强撑着镇定轻咳了一声,在矮床边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阿斯尔,我要和你谈谈。” 阿斯尔闻言顿住动作,脱到一半的上衣垮下一边袖子,露出大半饱满精壮的胸膛,爬满文身的肩头刚愈合的伤口还有明显的痂痕。 “你会说话了!” 男人眼睛一亮,面露惊喜。 说完又好像发觉自己这话不太对,笨拙地补充道:“我是说,赫勒话。你会说赫勒话了?” 区区一门外语,不是有嘴就能学么? 谢晏颇自得地抬了抬下巴,哼笑一声道:“我是‘神使’,当然什么都会。” 他还会八国语言呢,汉语英语俄语法语德语日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这些国家。 谢晏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怅然,他话音顿住,阿斯尔便很给面子地接上夸赞道:“谢晏,你真厉害!” 阿斯尔夸得真心实意,单膝下跪,半蹲在谢晏身前,视线由充满压迫感的俯视变为微仰。 他的眼睛是很纯正的金色,在灯火映照下泛着暖光,笑意让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谢晏垂下眼看他,听见他问:“谢晏,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不喜欢鹿角帽吗?赫勒的可敦都要有一顶鹿角做成的冠,我想你也要有。” 阿斯尔仰着脸,认真地说:“除了鹿角帽,还有鹿皮,等匠人们鞣制好给你做成裘衣,正好可以入冬穿。你穿白色的好看。” 男人说着,捧起谢晏垂在膝上的手,他略深的肤色和掌心常年挽弓留下的茧子,更衬出谢晏手指修长白皙如玉,捧在手心如同捧着明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你喜欢东珠吗?乌澜江入海处产的珍珠,是极难得的宝物,嵌在冠上,一定很衬你……” 这野人怎么突然话这么多? 不对,这家伙之前就话很多,只是自己那时听不懂而已,现在能听懂了,就更显得聒噪。 谢晏皱起眉,触电一样抽回手,刻意板起脸,冷冷道:“我什么都不要。” 说得还怪好听的,但他谢晏是会被这种糖衣炮弹打动的人吗? 他堂堂谢家二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就是皮草和珍珠么,不过尔尔。 “阿斯尔,你听着,那天晚上,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对我做了……” 谢晏想到这事还是咬牙切齿,顿了一顿含糊过去:“……那种事情,我很生气。” “我生气,天神就会发怒,如果你再像那天一样,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碰我,天神将会降下惩罚——你也不想你的族人被你连累吧?” 青年漆黑的眼眸亮如寒星,拧起的眉头神情严肃,阿斯尔抓住他的衣摆,紧张地看着他:“谢晏不要生气。” 这次谢晏用赫勒语说得很清楚,阿斯尔全部都听懂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第一天就犯了大错。 但谢晏明明那么生气,却一直等到和他谈话都没有惩罚他,还给他改过的机会,真是善良又仁慈。 阿斯尔这样想着,紧张的眼神中又带上了感激和毫无掩饰的爱慕。 他凝望着谢晏,祈求般又重复了一遍:“谢晏不要生气,好不好?”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块头,还撒娇! 撒娇也没用,谢晏不为所动,冷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阿斯尔郑重地点点头,他现在知道了,那种事情,要经过谢晏的同意才可以做。 但如果谢晏一直不同意怎么办呢?男人的床上功夫和骑射技艺一样重要,那方面不中用的丈夫,可是会被妻子抛弃的! 阿斯尔不由忧心忡忡,原本威风凛凛的狼王,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只温驯又可怜的大狼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的可敦:“谢晏,要怎样才能同意?” “……” 谢晏无语,这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还能不能好好谈话了?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默念莫生气口诀,嘴上还是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两个人要互相喜欢才可以做,能听懂吗?” 阿斯尔点头,若有所思:“我喜欢谢晏,谢晏不喜欢我?所以不能做。” 孺子可教也,谢晏刚要说是,便听阿斯尔紧接着问:“谢晏怎样才能喜欢我?” 谢晏心说我不喜欢男的,怎么都不可能喜欢你,而且你才见我几次,就说喜欢我?未免也太过肤浅。 但这话当然不能直说,谢晏似乎隐隐约约领悟了某种“训狗”方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斟酌着语气开口道:“我喜欢听我话的。阿斯尔,你会听我的话么?” “会!” 阿斯尔忙不迭点头,谢晏是他的可敦,他本来就应该听谢晏的,闻言立即许诺道:“我听你的话!如果我不听话,谢晏就惩罚我。” “好,这可是你说的。” 得到男人的保证,谢晏终于满意似的,露出一点胜利的笑意,发出第一个指令:“那你先把衣服穿上,站起来。” 阿斯尔果真令行禁止,当即穿好脱下的那半边衣袖,乖乖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来,便要垂着脑袋才能看向谢晏,那蔫头耷脑的样子,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但小学生可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谢晏被他的影子笼罩着,仰头和他对视,总感觉不大自在。 张了张嘴,还是改口道:“算了,你坐下吧。” 阿斯尔于是在谢晏身侧坐下,两个人隔着一张床上的矮桌,总算是视线差不多平齐。 谢晏原想直接提拿回降落伞包的事,忽而记起刚才看到的男人肩上的伤处,还有之前对方小腹上的伤。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太好,但野人身体素质那么强悍,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有些生硬地开口问:“……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听到谢晏关心自己,阿斯尔心里十分高兴,浑不在意地笑道:“只是小伤,都已经好了,你要看吗?” 说着就又要解开衣襟,倾身凑过来给谢晏看。 谢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别过来,别靠近我,也别脱衣服。” 阿斯尔略显失望地停下,规规矩矩地坐回原处,当真没再靠近谢晏,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晏抿了抿唇,试探性道:“我还没有消气,作为惩罚,你要和我保持距离,今晚你就睡在地上。” “嗯。”阿斯尔仍是点头,毫无怨言的样子。 看来是真听他的话,谢晏趁热打铁,接着说:“还有,我从天上掉下来那天,身上带的东西,你去给我拿回来,一样都不能少。” 阿斯尔对此竟早有准备,邀功似的朝谢晏露出一个笑:“萨娜告诉我,你想要拿回自己的羽翼,我已经派乌伊尔去取。通天巫的巫帐在西边的山麓,等我们用完晚食,他应当就回来了。” 在等待那位乌伊尔的时间里,谢晏第一次和阿斯尔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阿斯尔殷勤地帮谢晏切肉,把烤羊羔身上最嫩的地方都给了他,但谢晏还是吃得不多,只喝了点加了蜂蜜的酸奶,还有糜子煮的稀饭。 唯一吃得多些的是奶茶,说是“奶茶”,实际上和现代的奶茶差距很大,奶倒是无添加无污染的纯牛奶,茶却不是常见的那些茶叶,而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树叶炒制,味道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但只要加上足够多的糖,有了甜味,便显得好喝起来。 谢晏用加了蜜的奶茶泡馕饼,还在烤肉上也抹蜂蜜,又应付着吃完一顿。 茶和糖在草原上都是极稀缺珍贵的东西,价值比黄金还要高,也就是谢晏才能这样敞开了吃喝,就连阿斯尔平日里也甚少这样奢靡。 看到谢晏兴致缺缺,没什么食欲的样子,阿斯尔只觉得分外心疼,自责自己没能给他更好的生活条件。 谢晏生得这般好看,细皮嫩肉、黑发黑眼的模样倒有些像南人——不过那些南人谁都比不上谢晏,谢晏是赫勒人的神使,是他的天可敦,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好存在,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阿斯尔也曾听闻关山以南有沃土千里,四季温暖如春,物产丰饶、生活安逸,只是南人筑长城将他们拒之关外,将来他若统一草原,定要再南下入关。 有朝一日得国称帝,让谢晏成为真正富有天下的“天可敦”。 作者有话说 后来得知阿斯尔想法的谢晏:使不得使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jpg 不如咱们换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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