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昙宽肩窄腰,他的直缀腰间用玉点珊瑚双鹤腰结束着,其下垂着挂佩长络,安又宁伸出完好的右手手指,忍不住将那垂络反复缠绕向指尖,半晌,却突然问了一句:“我听左昊大人说你在前线受伤了,有没有好好寻医呀?” 他将脸颊贴上谢昙宽阔的胸膛,闷闷道:“阿昙你可不能置之不理,到时留下暗疾……” 也许二人间难得温存的气氛太佳,谢昙闻言,竟微微轻笑了一声。 “左昊惯会小题大做,”谢昙道,“他的话你听过就算。” 安又宁“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昙斟酌着,却由此主动提及了前线之事:“现下正魔两道要议和,还没分出章程,你近段时间也要乖一点,莫要出院。” 安又宁闷闷的“嗯”了一声。 谢昙顿了一顿,沉吟片刻,才终于提及了此次战争的焦点——紫光阁。 开口却不是胶着的战况,而是柔软的少时记忆。 “紫光阁已成废墟……你少时惯爱玩的偏庭秋千没保下来,”谢昙声音低沉道,“我记得你还喜欢秋千架旁的山茶花……” 安又宁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谢昙话还未完,他便从谢昙怀中抬起头来,眼神似乎在骤然间便焕发神采,亮晶晶的看过来。 带着那么点不可置信的希冀与期待。 不知是否被这眼神刺痛,谢昙下眼睑竟幅度极微小的抽动了一下,可安又宁还未看清,谢昙便伸出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继而将他脑袋重新按回了怀里。 安又宁埋在谢昙胸膛,眼露迷惑,片刻,头顶谢昙沉冷无波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等来年开春……”谢昙顿了一下,道,“你若喜欢,就在熙宁院也种上一棵罢。” 时隔日久,谢昙竟破天荒的的关心起他的喜好来。 安又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与谢昙相处多年,谢昙难得有这般温柔触动的时刻,谢昙向来是镇定的,冷静的,不动声色的。 他忍不住拽紧了谢昙腰侧襟摆,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带着点被撞乱头脑的不可置信道:“阿昙,你,你怎突然说起这个?” 谢昙却波澜不惊:“你少时住在家中,我在前线看到便想起了。” 安又宁霎时就心满意足的笑了。 ——谢昙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喜欢自己呢? 安又宁心口温温热热的想,之前所有的事,定是自己想差了。 安又宁决定原谅谢昙。 可这份欢喜却还没持续几息,谢昙安抚他脊骨的手指却突然停顿下来,片刻,平淡至极的开口,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那嗓音一如既往的沉冷,如冷玉相碰,如湖石沉涌,带着不动声色又令人无法违抗的命令。 安又宁登时眼睛大睁,下意识从谢昙怀中直起了身,他没听懂般,口中呐言:“什、什么?” 谢昙看向怀中之人,眉头却未皱一下,面色无波的再次重复道:“又宁,小白需要你的心。” 一字一句,清晰至极。 安又宁彻底愣住了。 谢昙注视着他,良久,亦未再开口一言。 安又宁终于耳朵嗡鸣着,浑身战栗着,不可置信的,长久的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昙为什么突然提及紫光阁的秋千花架以及山茶花了。 安又宁怔怔的看着谢昙,突然道:“我不要秋千花架了,也不种山茶树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取我的心?” 谢昙沉默的看着安又宁,一言未发。 安又宁霎时便慌了——谢昙是来真的! 他登时便有些崩溃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控制不住的捂向自己的耳朵,强忍着快要崩溃下的歇斯底里,小声祈求道:“如果这就是代价,我不要了!阿昙,我不要秋千花架和山茶树了好不好?我不要了、不要了……” 他泪眼模糊,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动容,安又宁终于再抑制不住,喊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要给他我的心,我不要!我不要!” 安又宁说着竟罕见的开始踢打谢昙,赶谢昙出屋:“你走,你走!你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阿昙,你走,你走啊……” 看着安又宁的崩溃,谢昙任由他发泄般踢打着自己,良久,安又宁哭的直抽气,力气耗尽后,谢昙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强有力的双手,握住了安又宁捂着耳朵的双腕,道:“冷静了吗?” 安又宁抽泣着抬目,就听谢昙道:“你知晓,小白患有胸痹,我一直在找合适的心。” 谢昙定定的看向安又宁,毋庸置疑道:“如今找到了。” 安又宁顿时萌生沦为猎物的恐惧,他忍不住震颤,却仍咬着牙坚持拒绝道:“我不愿意!” 他的眼泪将脸颊沾染,湿的一塌糊涂:“阿昙,我就只有一颗心啊,不能给别人。” 谢昙垂目看了安又宁一眼,不为所动,反放开了安又宁的双腕,面向外,轻轻拍了两下掌。 在安又宁的低声抽泣中,卧房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防风托着一个玄纹秘盒走了进来。 防风在二人跟前站定,打开了盒子。 谢昙伸手将身子一耸一耸,仍不断抽噎的安又宁的脸颊捧过去,安又宁便看到了盒子内那颗机巧繁复的玄金之心。 安又宁傻在原地。 耳边再次响起谢昙的嗓音,简短有力:“这是玄金打造的机巧之心,给你。” 安又宁整个人惊呆住了,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换给白亦清?” 语毕,室内却只是沉默。 稍倾,谢昙才再次开口道:“他体弱,承受不住。” 安又宁真的崩溃了,一把打开了谢昙捧着自己脸的手:“阿昙,难道我就承受的住吗?!” 谢昙看了一眼自己被拍开的手心,嗓音仍沉着冷静:“你的自愈能力。” 安又宁闻言愣住:“什么?” 谢昙道:“又宁,你有不同寻常的自愈能力。” 也就是说,就是因为他自愈能力强,所以才要剜他的心给白亦清,就是因为他自愈能力强,所以他就活该装上一颗冰冷的毫无人气的假心! 安又宁牙齿打颤,心惊胆裂,霎时便下意识逃向床榻深处,崩溃大喊:“不行!我不愿意!我不要!我不要!” 谢昙却一把抓住了他白皙纤细的脚腕,拉了回来。 黑色手衣扑在白皙细腻的脚踝肌肤上,像被黑色锁链桎梏难逃的蝶,只剩安又宁绝望的喊叫。 安又宁剧烈的挣扎起来。 谢昙却一腿将他双腿压住,一手将他双腕紧紧握住,反剪到头顶,将安又宁整个人牢牢的推压禁锢在床头帷架上,看着他惊吓不已的泪脸,皱着眉头道:“又宁,别闹。” 安又宁是真的害怕了,他从未被谢昙这样武力压制对待过,他的反抗竟如飞蛾扑火一般无用,一股胆怯油然而生,他抱着微渺的希冀泣不成声的劝谢昙道:“阿昙,我没有闹,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乖的,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是奉为圭臬……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我真的只想要自己的心,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啊阿昙……” 谢昙却未理安又宁的哀求,转头眼神示意防风上前。 防风看着眼前情形,微微犹豫了一下,却霎时就被谢昙捕捉,谢昙一个眼风扫过来,防风就立时强压下心中惊颤,头皮发麻的上前,取出了玄金之心。 眼看着那个机巧打造的冰冷假心一步步靠近,安又宁终于忍不住心底莫大的恐惧,瞋目切齿,状若癫狂的失声威胁道:“你若取走我的心,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谢昙手下一顿,目光重新缓缓注视过来。 “我说我不喜欢你了,”安又宁同样注视向他,眼眶中眼泪不停的打着转,眼神委屈恐惧又癫狂不已,“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谢昙!”
第26章 谢昙掐住他脸颊。 安又宁脸颊随着谢昙手指力道,被拽向前,至呼吸可闻的地步。 谢昙眼神居高临下。 安又宁浑身打颤,眼泪滴落到谢昙穿着黑色手衣的手指上,极快的滑落下去,谢昙眼神内情绪涌动:“你威胁我?” 安又宁不语,眼睫剧烈颤抖着。 谢昙久久注视着他,倏忽冷笑一声:“那可由不得你做主。” 谢昙转头:“防风。” 防风立时就将装有玄金之心的螺钿木盒放在床头案几,递上早已备好的锋利匕首。 这只匕首较普通匕首刃身窄长,匕刃闪烁着锋锐的寒光,一眼看去就是为了剜心而特制的形制。 谢昙一手接了过来。 “阿昙,不要……”安又宁看着寒光闪闪的特制匕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般,对自己又开始应激痉挛而使不上力的身子厌憎至极,他咬牙硬撑,却不受控制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立刻染红口腔,“我不愿意,我不要!” 而他应激后的剧烈挣扎,在别人看来却如狸奴挠爪般欲拒还迎,带着勾引。 谢昙单手解开了他的雪白的亵衣,露出他温热的心口肌肤来。 安又宁只觉心口一凉,匕首的金戈之气霎时直逼他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心口肌肤立时被激出一个血点,原地登时冒出一颗摇摇欲坠的红翡般的血珠来。 安又宁霎时面无人色。 谢昙忽上前与他交颈,明明如此亲密的动作,谢昙却微微侧头,温热气息吞吐在他耳垂处,谢昙冷酷嗓音骤起:“放心,又宁,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安又宁还未来及反抗,便觉椎骨处蓦然一痛,陡然丧失了意识。 . 安又宁昏昏沉沉着,身下暄软,有个声音在自己头顶上不疾不徐的响着,待他模糊的意识到那人是在讲话本时,倏尔困惑的张开了眼睛。 头顶声音一顿,笑他:“怎么,听困了?” 是……是爹爹?! 他下意识抬脸,爹爹干净无须的坚毅下颌登时现在眼前。 他呐呐不成言,半晌才道:“不、不困。” 安清淮哈哈笑了,点了安又宁鼻尖一下:“瞧你那傻样儿!那你便与爹爹说说,我方才讲了什么?” 安又宁愣住了。 安清淮等了一会:“我儿真傻了?这般傻愣愣的看着爹爹作甚?” 他笑眯眯的揉了一把安又宁的脑袋,将他蓬松的垂髻揉的乱七八糟的,这才心满意足道:“爹爹不为难小宁儿了,爹爹方才讲的是‘心’。” 安又宁迷惑:“心?” “对,”安清淮温温柔柔的注视着怀中小小的儿子,笑道:“方才话本中便是讲的报恩之心。” “人心向来是最玄妙的东西,世人发愿也皆以心起誓,蒙心发愿,公认最诚。如此一来,世间便有了‘一片冰心在玉壶’的高洁,有了‘一片伤心画不成’寂痛,更有‘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傲岸,这些胸臆之言全都一一说明了‘心’是如何的至关重要。”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8 首页 上一页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