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朕的。” 二人俱是一惊。 魏安落座榻边:“去岁秋你们离开后不久,阿宁也随之离开了,两三个月后安顿好家人归来,告诉朕她已有了身孕,只是先前时间太短,没有发现,朕便破例将她册封为妃,只是尚未举行封妃典礼。” 魏安颇有些遗憾地说:“本想着等祁姝来了,典礼同日举行,谁知…祁姝虽未封妃,但早已位同于后,当以国礼待之,追封为祁皇后,丧期两年,阿宁的封妃典礼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孩子已快三个月大了。” 林一鸣环顾四周,突然跪身,稽首道:“皇后娘娘的事,是臣弟疏忽,还请皇兄降罪!” 赵昱宁也跟着跪下了:“此事,臣也有罪!还请皇上降罪!”亦以额贴地。 魏安惶恐:“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他亲自将二人扶起,林一鸣顺从直起身,却不肯起,已是泪流满面。 “皇兄宽容,不怪罪臣弟,但臣弟自知罪孽深重,不配皇兄如此待我!从前也好,往后也好,臣弟愿入了悟寺了此残生,洗清身上罪孽。” 魏安一下就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简直天壤之别。 魏安心中动容,在他肩上拍了几下,道:“你的事情,齐都全都告诉了我,来,起来说。” 他扶林一鸣站起,道:“朕当然要罚你,你只身涉险,置生死于度外,朕便罚你不想参加,便可不参加宫宴,专心养伤,好好在宫里待着,在我身边待着,哪儿也不许去,直到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还要好为止,如何?” 赵昱宁听到在我身边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时,似有所感悟。 难道爱一人至深,不论是谁,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吗? 他不由得看向林一鸣。 他是头一个对他表达过如此意愿之人。 魏安负手,仰头看写有吉庆有余四个大字的匾额,道:“灾情凶险,发生各种各样的变故皆在情理之中,祁姝虽为女儿身,但心系天下、忘身于外,祁家满门忠义之士,朕自知无法报答,已许诺,祁家下一子,男子与吾儿结金兰之好,女子与吾儿结秦晋之好。” 魏安回过身来,有泪光闪动,道:“眼下,只要你二人安好,朕也就安心了,我什么也不求,只求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一家人? 赵昱宁心中动容,林一鸣亦有所动容。 家人这个词,对林一鸣而言实在遥远。 他不禁心头一暖。 魏安:“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大臣们已在御华殿内等候,你二人随我一道前去。昭离,你若身体不适,露个脸去休息便是。” 他又看向赵昱宁,“硕越,你也是,参加完这场宫宴,往后不想参加,不出席便是,朕准了!” 二人均行礼拜谢。 锣鼓喧天,鸾歌凤舞,一派祥和喜乐之景。 自赵昱宁和林一鸣落座,前来敬酒者滔滔不绝。 林一鸣有伤,以茶代酒,赵昱宁喝得有些迷糊了。 在灾区里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而今日就过上了八珍玉食的日子。 这等落差,让赵昱宁看着眼前那些推杯换盏、逢迎取巧的大臣们,不由得起了愤世嫉俗之心。 难怪越是出身寒门的学子,当官以后,越是直言不讳,以至于屡屡得罪于人、仕途不顺。 原来是这种心情。 林一鸣则是有些恍惚。 他最初讨厌魏安,其中一小部分原因就是与魏权感同身受。 想来魏权出身高贵,从小娇生惯养,得天独厚,却从未得到过真正的赏识。 夸奖他的,要么是外表,要么是性格,肤浅虚假得紧。 反观魏安,虽其貌不扬,但称赞他的,大都是能力、成绩…那才是实打实的欣赏。 而最让魏权难以忍受的,是齐都的区别对待。 不论魏权是何态度,笑脸相迎也好,冷脸以对也罢,齐都都不曾理会过他,连半分情绪都不曾分给他,只对魏安信任有加,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魏权便发誓要出人头地,绝不让人小瞧了去。 可谁知,无论他再怎么用功读书,夸赞他的人,依然只停留在外表。 想必没有人愿意将“殿下长得真壮实”“殿下真是好看”“殿下爱说爱笑,性格真好”一类的话,翻来覆去从小听到大… 魏权于是自甘堕落…镇日吃喝玩乐来麻痹自己。 魏权以林一鸣为原型而作,他懂得魏权心中的苦痛。 他也曾挣扎在自我救赎的深海里无法喘息,尽管偶尔想开一些,上岸喘口气,可不知哪里有了疏忽,身下脆弱的礁石随时断裂塌陷,又让他沉入了海里。 赵昱宁就是那一束救他上岸的光。 只有他真心实意地欣赏他的才华,尽管经常因剧本设定而争论不休,林一鸣也能感受到他心底里对他能力的肯定,对他才华的赏识,更重要的是,他尊重他。 现今,魏权未完成的夙愿林一鸣替他完成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接在母亲陈皇后之后的顺便和随意了。 这些人,专门为他而来,将他的功绩夸得天花乱坠,甚至有喝多了酒,摇摇晃晃拿不稳酒盏的,高声说:“我早就说过!王爷年富力强,将来定大有可为!!我、我没看走眼!” 林一鸣垂眸轻笑,心中既感慨又不安。 * 是夜,林一鸣和任茂合力将已经烂醉的魏安送回长乐宫,走时带走了赵昱宁。 将赵昱宁放在自己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林一鸣轻轻走了出去。 门外,廊檐之下,任茂回过身来,道:“王爷这么晚唤老奴前来,有何吩咐?” 林一鸣想了想,“停手吧。”
第46章 反转 停手? 任茂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王爷何出此言?” 林一鸣叹口气:“我承认,先前我确被嫉妒和偏执蒙蔽了双眼,可是现在。” 他唇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该有的,我都有了。” 魏安视他为家人,他的能力得到了认可,更重要的是,赵昱宁说爱他。 他所要的,不过这些而已。 既已得到,又何必再继续伤害。 任茂阴沉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任茂:“王爷及时悬崖勒马,奴才敬佩,可是…” 林一鸣心一磕:“可是什么?” “可是那药,虽是慢性,但是积少成多,恐怕也…”任茂唉声叹气。 林一鸣揪起他的衣领:“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从此停药呢?或者平日里多注意膳食,吃些滋补的药呢?” 林一鸣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都说了,任茂却只是沉默,苦着一张脸,快哭了似的。 他扑通一声跪下,泣道:“王爷!那药只会越吃越上瘾,近来奴才就发现皇上服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一开始的三天一服,到现在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服用一次,否则就会头痛欲裂、浑身乏力,严重时,还会咳血!” 林一鸣顿觉无力回天,他忏悔不已,诘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任茂看他濒临崩溃的样子,连忙道:“不过王爷,奴才还有一个办法,可让皇上停了此药。” 林一鸣精神大振:“什么办法?” “奴才尝试着一点一点减轻药量。” 林一鸣觉得此方法有些牵强,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也只能如此了,对了,阿宁呢?她可有察觉?” “宁妃娘娘在宫里的时间不多,一直在民间四处行医,据说这是她自己请的命,就是身怀六甲都不曾回来过,只临近落草时回来住了三四个月,过了产褥期就又离开了,平日里与奶奶居住在新建的府宅内。” “宁妃娘娘在时,皇上硬是忍着,实在忍不住就喝点药挺一挺,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告知宁妃,好让宁妃专心养胎,专心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林一鸣愧疚得无以言表。 他无力摆摆手,“去吧,按你说的去做吧。” 他双手撑住白玉栏杆才能勉强站立,仰脸望向黑沉沉的天,深深叹口气:“但愿这场闹剧,能尽快过去。” 任茂领命退出院外,转过一道拱门,他直起腰来,卑躬屈膝之气一扫而尽,转而蒙上一层说不出的阴沉气。 侧首朝着院内轻蔑瞥了一眼,冷笑一声,兀自离去。 他们的原计划是林一鸣以凌迟之刑自罚、主动请缨南下赈灾,装作悔过、心系朝廷的样子,一点一点扭转崩坏的口碑,如果能建功那就再好不过了,一定可以得到朝臣们的赞扬和支持。 同时,任茂给魏安下慢性毒药。 可是眼下,他的形象是挽回了,口碑是立起来了,初见胜利的端倪,却在此时说要放弃?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事?! 林一鸣走进屋内,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走近赵昱宁身边,替他拉了拉被子,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喃喃道:“你会原谅,并理解我的,对吗?” * 翌日一早,林一鸣就听闻了魏安身体不适,召集太医进宫的消息。 他刚沐浴过,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准备回屋披件大氅就去长乐宫。 可一进门,看到宿醉的赵昱宁强撑着坐了起来,摇摇晃晃,扶住床柱才能勉强支撑。 林一鸣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你醉得那么厉害,怎么起来了?” 赵昱宁正想说话,一股胃气上涌,他连忙捂住嘴巴,强压了下去。 “听、听宫人说,魏安…魏安身体不适,我、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林一鸣一愣:“你放心不下?” 赵昱宁说着就要起身,被林一鸣强行拉住,按回床上。 “你连日奔波,感染了风寒,昨夜又宿醉,现在应该休养!你难道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了吗?!” 赵昱宁:“我没事,真的没事,我…” “他比你重要是吗?!” 赵昱宁被他吼懵了,“当然不是,就是好友之间正常的关心而已,你怎么了?” 林一鸣也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低头整理情绪,“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我替你去看望他,我现在就去。” 林一鸣分明已经做好了允许他关心别人、在乎别人的准备,可当真的发生了,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 林一鸣利索地披上大氅,走出门外。 他是魏权,是魏安的弟弟,关心魏安乃是情理之中,可赵昱宁呢?他关心魏安关心到忽略自己的地步,这算什么? 尽管他是齐都也说不通! 林一鸣深吸几口气,试图让寒冷的空气激醒自己。 魏安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林一鸣记起昨日刚到京城,看到魏安时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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