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鲜血,几乎刺痛他的双眼。 忽然有脚步声极快地从身后而来,一股力量将赵昱宁的左臂扶住,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公爷,您还好吗?” 赵昱宁喘息着回头,见是任茂,不禁疑惑:“你怎么还在?” “皇上走得急,奴才还得收拾皇上的东西呢。公爷,奴才扶您起来。” 任茂将赵昱宁扶起,他整个人完全依靠任茂的力,任茂扶得甚是艰难。 “公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赵昱宁随口编道:“无妨,战场上留下的老毛病了,站得时间长点儿就喘不上气,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路过那一地鲜血时,赵昱宁心跳怦然,几乎无法呼吸,他赶忙将眼闭上,踉跄着走出殿外。 林一鸣的寝宫已经乱作了一团,几乎动用了所有太医。 魏安和一干重臣在门外等候,内侍们不断进进出出,魏安看着盆内的血水,心急如焚,唇角和鼻翼都冒了几颗痘出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急疾转身,刚走两步,就遥遥见一人走来,身后带四五个小内侍,正是他准备去请的阿宁。 魏安顿时停住了脚步,热泪不自觉涌了出来......
第24章 布局(九)新的开始 林一鸣所作所为对阿宁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魏安原准备去碰碰运气,阿宁就算拒绝不来,他自然也可以理解,却没想到,转头就看见了阿宁,不禁动容不已。 阿宁一身男装,药箧子斜挎着背在身上,坠得她身体朝另一侧弯着。 魏安恍惚回到初见她时的情景。 只是现今,人还是那个人,衣裳也还是那身衣裳,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魏安微笑着迎她走近,阿宁深深凝视了一眼林一鸣所在的屋子,才将视线转向魏安,行了一礼:“臣一听闻御华殿内发生的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希望不迟。” 魏安叹她胸怀宽广,自愧不如,避开脸去擦掉泪水,虚托了一把:“快起,感谢你能来。” 阿宁看到他流泪,不动声色,“臣应该的。” 有阿宁在,魏安就放心了不少。 虽然阿宁医术不比太医们强,但魏安离宫太久,对太医们的医术早已经没有概念,回宫后又一直是阿宁悉心照料他的身体,免不了心生依赖。 赵昱宁独坐桌边,偌大一个长乐宫,此刻只他一人。 他眉头微蹙,神色凝重,眼良久不眨一下,看似在发呆,实则心里早乱成了一团,置于桌上虚握着的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搓着食指外侧。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他心头轮转。 除了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他想相信林一鸣此番是彻底醒悟悔过了,可就是有另一个念头始终压着这个想法,似乎想阻止他坠入谬误的深渊。 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试图通过林一鸣自穿越而来至今的所有言行举止,甚至微表情去推断,可越想思绪越混乱,慢慢就搅成了一锅粥。 不知是赵昱宁烦闷至极还是什么原因,直到窗外透进薄光,他才意识到自己竟一夜未眠,心里始终有根弦提着,将他脚无实地地吊在半空,倒也觉不出乏困来,起身朝林一鸣的寝宫去。 魏安一夜未归,在林一鸣寝宫的偏殿住下了。 赵昱宁披着一身晨露微凉,轻轻将林一鸣暖阁的门开了一条仅供一人进入的缝,侧身挤了进去。 林一鸣侧身躺着,背朝外。 他伤在后背,不能仰面朝天,更不能一直压着胸腔俯趴着,于是太医在离开时,将他调整为侧躺的姿势。 赵昱宁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前倾身子,伸长脖子打量他的正脸。 林一鸣长发如瀑披散一枕,侧脸恬淡安静,睫毛长而翘,不时微颤一下,转动的眼珠子顶着眼皮微微起伏,看样子是在做梦,但胸腔有规律地缓缓起伏着,眉心也是舒展的,赵昱宁判断,应该不是噩梦。 林一鸣的睡颜说不出的乖巧可爱,赵昱宁的心莫名微颤一下,一股暖意遍及全身,眉眼一弯,笑意就流淌了出来。 赵昱宁的视线移向林一鸣的后背。 细布将他上身整个包裹,有淡淡血迹渗出,掺了水的红墨在纸上洇开似的。 赵昱宁方才看林一鸣睡颜时,不知觉站得离床有些近,衣裳的一角蹭到了床边,赵昱宁忙用手按住,尽管离林一鸣后背还有十万八千里,可还是担心碰到他背上的伤口。 在看到林一鸣的那一刻,赵昱宁悬了一天的心总算安了些,整个人一放松,充血充了一夜的脑子便有些眩晕,困意随即袭来。 赵昱宁忙轻手轻脚地出去,做贼似的将门扇合上,一转身一堵黑墙映入眼帘,心脏骤然紧缩,险些叫出声来,赵昱宁忙捂住嘴巴,惊魂甫定,才看清是穿一身黑色里衣的魏安。 魏安站得离他极近,许是打算进门,遇上了刚出门的他,也被吓了一跳,跳出两步远去。 赵昱宁忙拉住魏安远离屋子,才放心发出声音:“吓死我了你,天还没亮,怎么起来了……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魏安同样是惊魂甫定,没好气地瞥眼看着他:“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昭离醒了,要偷偷离宫出走呢。我倒是想问你,长乐宫离这里那么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会也是一夜没睡吧。” 赵昱宁闻言叹了口气,“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昨日那些残忍的景象,也让赵昱宁受惊不小,但他唯恐露馅,不便说明,毕竟齐都征战沙场,见惯血肉横飞,怎会被那样的小场面吓到。 魏安同样忧心忡忡,“你都睡不着,我就更睡不着了……” 二人各自心情沉重着沉默了一会儿,赵昱宁问道:“他何时能醒?” 魏安摇摇头:“不好说。” “有阿宁在,我相信,他一定能很快醒来。” 魏安点了两下头才反应过来,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赵昱宁:“我见过她给你包扎伤口,右压左的绳结,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魏安恍然一笑:“还是你观察的仔细。” 赵昱宁欣慰又心疼:“也真是委屈阿宁了。” “身为医者,悬壶济世为先,生死面前,个人恩怨不计,这是她说的。” 赵昱宁不禁动容,佩服阿宁心怀宽广、格局高。 又沉默了一会儿,赵昱宁敛去笑容,神色紧张地问道:“那他的伤口呢?你可有看到?严不严重?” 魏安闻言,也敛去了笑容,神色凝重,不忍回忆似的皱起了眉:“血肉模糊。” 四个字让赵昱宁的心沉了底,“不知,此举他们可满意。” “你是说,那些大臣?” 赵昱宁点头。 魏安叹了口气,缓缓在地上踱步:“正如李钟所言,此番昭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惩治了犯人和他自己,无论如何,效果都已达到,震慑天下也好,给世人一个交代也罢,往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说什么,如若再提,便是蓄意谋害皇室血脉了。” 虽然皇位候选人只剩魏安和魏权两个,但魏安从没有独拥天下、残害手足的念头,相反,天不天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当初举兵而反,也是因前朝逼人太甚,杀害他手足亲人无数,暴虐无道之主,天下必不会安宁,始于复仇,安于替天下百姓谋福祉。 ‘其实,我只适合打天下,不适合拥天下。’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 所以才会有将天下交给魏权、对重登帝位犹豫不决之举。 在他心里,手足兄弟就是比天下重要。 一月后,林一鸣苏醒,已经可以坐起靠在软垫上喝汤了,只是气力还有些不济,时常感到乏累,终日昏昏欲睡。 康朝盛安五年,八月立秋这日,盛安帝魏权正式退位,魏安重临帝位,年号康阜。 福泰富强曰康,民殷物饶曰阜,跨年计元年伊始,国号沿用魏权所定的大康。 正如魏安所言,这个国家,是他们兄弟二人及数以万计的大臣、将士们共同的心血,而非他一人的功劳。 * 霜清雾冷,秋叶落黄,转眼已是深秋时节,林一鸣在赵昱宁的搀扶下,缓缓在地上走动。 自他彻底退位,不问朝政,没了琐碎的烦心事打扰,日子越发清静,有大把时间休养生息,心情逐渐转好,睡眠安稳,他身上终于长了二两肉,脸颊日渐饱满,整个人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祥和来。 这样的林一鸣看上去顺眼多了。 早有小内侍给院中木凳铺了软垫,赵昱宁扶林一鸣在凳上坐下,绕去他身后:“还痒吗?” “有点。”林一鸣耸动肩膀:“也说不上是不是痒,反正就是不舒服。” 赵昱宁两掌对在一起将掌心搓热,轻轻用掌心摩擦他背部。 “伤口组织修复时,刺激神经末梢,就是会产生异感,有时候是痒有时候是烧,很正常,千万不能挠,我替你轻轻搓一搓,会好受些。” 林一鸣笑道:“这么专业?” “这是常识好吗?”赵昱宁道:“马上就是冬天了,天气干燥,容易引起皮肤干燥,到时候还会发痒,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你清洗时一定要小心,轻轻以干净的清水沾一沾,尽量避免揉搓,千万不要蹭破了。” 林一鸣:“你这么专业又细心,不如你帮我洗。” 赵昱宁掀起眼皮,盯看他的后脑勺:“你又贫嘴。” 林一鸣叹口气,拖着长调道:“动又不能动,想去哪也不能去,再不让我说话,你想憋死我?” 赵昱宁没好气道:“你说点正常的话。” “是正常的话啊,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再说了,你浑身上下哪儿我没见过,现在害羞,晚了吧?” 赵昱宁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好再不许提这事的!” 林一鸣痛得心头一烦,皱眉侧视了赵昱宁一眼:“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为什么不提。” 赵昱宁没办法,只好说:“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林一鸣心不甘情不愿:“好好好,不说了还不行嘛,小气鬼。” 林一鸣说什么赵昱宁都要回怼一句,他说:“你才是小气鬼。” 赵昱宁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出神,湖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他手上动作不停,怅然道:“我们来到这里,居然已经快一年了。” 林一鸣面无表情:“怎么,你是想说,一年了都没能让你爱上我,我特没本事是吗?” 赵昱宁又给他肩膀上来了一下,情绪没断,接着说道:“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飘雪的时节,天寒地冻的,你把我打成重伤,扔在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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