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鸣语气生硬:“她怎么样?” 为首的婆子道:“回皇上的话,阿宁姑娘初蒙恩宠,许是喜过了头,到现在都还愣着呢。” 初遇恩宠? 古人说话弯弯绕绕,赵昱宁短暂思索了一下就咂么过味儿来,震惊过后就是震怒:“姑娘家遇到了这种事,你却说是恩宠?同为女子!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赵昱宁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要打那胡言乱语的婆子,婆子惊恐地抱头躲:“啊呀!公爷饶命呀!” 然赵昱宁此刻的身体状况最忌动气,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咳得头晕目眩,人没打着,还软软跌进了林一鸣怀里,林一鸣揽着他走了出去。 “你可看清了?” 赵昱宁喘息几下,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一鸣,一口气跑到没人的地方,胸口闷痛,只觉得再跑就要断气,终于停下来撑住路边的一块假石大口喘息,嗽声不断。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阿宁可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剧本以外的人物,在他心里,阿宁就是这个世界里有血有肉,有自主思想,活生生的人。 喘着喘着,赵昱宁忽然睁大了双眼,心境一明,似有所感。 他的直觉向来都很准,准的没有道理可讲。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徐徐靠近,头也不回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的?” 林一鸣:“你问我,我问谁?” 林一鸣早就让人清理了香炉中的香灰,然后又假模假样地请了各种太医和婆子替阿宁检查。 里外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休想把锅往他头上扣。 赵昱宁缓缓回头,盯着林一鸣的眼凌厉得可怕,他薄唇未掀,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最好不要是你。” 赵昱宁的眼神和话语深深刺痛了林一鸣,他轻松悠然的笑意瞬间敛去,整个人散发出幽幽的寒意来,走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下颌:“你威胁我?” 这几个字被他狠狠地咬出来。 赵昱宁不说话,倔强地迎着他冷冽的目光。 林一鸣忽然冷笑出声:“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你有证据吗?” “只是随便猜测一下罢了,陛下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心中有鬼?” 林一鸣:“不要随意猜测我,也不要为了任何人与我为敌,赵昱宁,你还真是学不会听话。” 赵昱宁咬咬牙,挣扎了一下,被林一鸣以更大的力道捏紧了下颌,痛得他皱了皱眉。 从早上开始,阿宁所在的屋子就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被派来照顾她的婆子丫头们,却张口就是恭喜,都说她这是撞了好运,以后就是皇室的人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提前叫她娘娘的,说是魏安迟早会重登帝位…… 阿宁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麻木,始终一言不发地抱膝蜷缩在早上起来的那个地方,一整天都没挪过,脑袋靠在床柱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情绪无法流动,心口堵得厉害,想哭哭不出,眼泪似乎早已流干。 她漠然看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从薄白淡淡到日头高照再到暮色深沉,周围的人语嘈杂声也越来越淡,直到彻底安静。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似乎天地间,就只剩了她一人。 忽然,窗户被从外面叩响,发出很轻很轻的两声叩木之声。 阿宁眼神缓缓有了聚焦,她靠在墙上的脑袋缓缓抬起,问:“谁?” “阿宁,是我,硕越。” 是赵昱宁。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浮,中气不足。 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阿宁漠然地想着,就又把脑袋靠了回去。 她已无心力去管任何人任何事,自己尚且混乱不堪、自顾不暇。 赵昱宁耐心等了会儿,没有等来阿宁的回话,也不去催促,而是低声安慰道:“阿宁,我来,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他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也一定不要自暴自弃,不要自责,不要难过,这件事不怪你……” 阿宁听着赵昱宁的话,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心口堵着的那块大石头似乎被一脚踹开,说不尽的酸楚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情绪总算再次流动起来。 她的确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轻易就对他人卸下防备,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遇到魏安,又为什么要爱上他…… 她分明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还妄想着和贵人扯上关系…… 赵昱宁听到屋里传来阿宁低低的抽泣,知道劝慰起了作用,连忙继续说道:“阿宁,你要相信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你也要相信他,那件事一定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赵昱宁说了足足有小半柱香的功夫。 他知道阿宁从来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一旦受了他人言语的影响,很难不朝着自暴自弃的方向一去不返。 赵昱宁见她许久没有动静,不禁心急如焚,抬起手来就准备要再次叩窗,窗却忽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昏黄的烛光洒落在阿宁的肩膀上,让她本就单薄的肩背显得愈发瘦弱,憔悴不已。 阿宁面如死灰,话音淡淡:“我是医士我知道,昨晚一定有人用了助情香和安神香,那个安神香,正是我昨天白天为皇上调配的,整个皇宫里,只有我能调配得出,也只有皇上有。” 林一鸣叫人清理了香灰,庆幸古代没有抽血化验这项技术,便笃定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偏偏低估了阿宁的学识。 每一口水、每一口食物,哪怕是呼吸一口空气,皆会在人体内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不会有人比阿宁更明白这一点。 阿宁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不受控地流了出来,她话音哽咽道:“我不过是只任人宰割的蚂蚁,能结识你们这些大人物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正如她们所说,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有什么资格去怪谁呢?我应该懂得感恩……” “阿宁!”赵昱宁心痛不已,将她呵止,实在不忍看她这样贬低作贱自己。 “不要这样说,好吗?”赵昱宁近乎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动了什么。 他知道,以阿宁的性格,她想要的爱情,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 可是恰恰,阶级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当低位者与高位者站在同一高度时,人们往往会习惯性忽视低位者的能力,用最肮脏的猜想去审视低位者,无论对方是不是无辜。 尤其是阶级固化的古代。 阿宁垂下眸去,忽然唇角向上弯起,露出一抹笑意。 她倔强地擦去眼泪,对赵昱宁道:“夜已深了,公爷早点休息。” 赵昱宁正准备要说什么,忽然身旁不远处,一个疲惫不堪的男声响起:“硕越,让我和阿宁说吧。” 赵昱宁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魏安。 屋内透出的光将他前身映亮,他一半置身光明,一半置身黑暗,这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神秘莫测的高深来。 众人将阿宁和魏安分开后,魏安屏退众人独坐空屋。 他满心懊悔,哪里坐得安稳,不安地游来晃去,不知觉走到了阿宁所在的院子。 他避开众人,绕到屋后,静静贴着窗边的墙站着,这一站就是一天。 和阿宁一样。 从一开始的懊恼、自责,到痛苦、愤懑,再到麻木、漠然…… 在再一次得知,此事或又与魏权有关时,他终于待不住了,不顾一切从屋后走出。 阿宁面无表情地将窗关上。 赵昱宁往后退,让开路,魏安自他身前走过,整个人消沉到了极点。 魏安站在门前,许久不动,似乎在做心理准备。 他侧头安顿赵昱宁:“硕越,早点回去休息,你身体还没有恢复。” 说完不等赵昱宁回复,就一把将门推开……
第21章 布局(六) 魏安整个人透出一种深深的疲乏来,似已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双手按在门扇上,低着头沉默良久,缓缓转身,拉了把椅子在阿宁床边坐下。 阿宁没有看他,将头转向窗外,将身子往远离魏安的方向挪了挪。 魏安颓废地靠在椅背上,静默中,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决定重登帝位。” 这是阿宁没有料到的,不禁转头看他:“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魏安决定重登帝位,自然不是戏言,也不是脑子一热。 而是他心里的天平朝着魏权心狠手辣的那方倾斜。 陷害齐都、不由分说地屠杀城外那些将士,再到现在的阿宁...... 所有的一切魏安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完全相信,他不知道自己相信了以后,该如何面对魏权,也一直在天下黎民百姓和弟弟魏权之间做挣扎,始终无法抉择。 直到阿宁道出真相,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对魏权实在太过纵容。 魏安没有理会阿宁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后位我已许了人,但你放心,我会给你后位之下,最高的妃位。” 阿宁还没反应过来,拧着眉看他。 魏安轻唤她一声:“阿宁,你不要被别人的话影响,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我知道,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照顾你、保护你的机会,你愿意吗?” 阿宁有些生气,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觉得给她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和妃位,就能填补她内心的伤了吗? 那不就是视她和那种为了权势而爬床的女人为同一类型吗?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魏安不假思索。 “好啊!”阿宁在床上跪直了身子,赌气似的大喊:“我想要的,就是当一个江湖游医!居无定所,四海任遨游,你给啊!” “那我替你备好最齐全的医具,给你最安全的保护和天底下最健壮的神驹。”魏安声音不高且语气缓缓地说道。 阿宁喘息着,看着他眼里心疼和坚定交织的目光,缓缓塌下肩膀,臀部落在了脚后跟上。 魏安:“我说给你妃位,只是我认知里,能给你的最好的补偿,将你留在身边,亲自护你周全,况且,我原也打算,重登帝位后就立刻封你为妃的,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让我不得不犹豫,这件事也算是让我下定了决心。” 魏安朝前倾身,诚恳道:“阿宁,这只是我认知中对你来说最好的补偿,或许在你心里并不是,我不强求你接受,我知道,既然是真心补偿,就得给对方最想要的,而不是我认为最好的,得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只是......有一个东西,我......恐怕无法弥补。” “什么?” “你......清白的身子。”魏安惭愧地垂下头去。 阿宁脸一红,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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