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上面的所有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他也终于可以告慰邹家人在天之灵。 邹清许白天心情一直低迷,晚上沈时钊带他去那家他们曾经很喜欢的、开在谢府外的牛肉面店吃面。 沈时钊看着闷闷不乐的邹清许,“多吃点,吃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做我们没有做完的事。” 邹清许抬头看他。 明明谢止松都倒台了。 沈时钊抬眸,两人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心有灵犀一点通。 邹清许很快明白了沈时钊心中所想。 他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他们还没有把泰王扶上大位。 这件事看似近在咫尺,但是迟迟没有定论,荣庆帝的心思猜不透,他是疏远了锦王不假,然而最近他频繁生病,很少召见任何人,臣子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锦王乖顺了不少,一点祸都不敢再闯,天天去乾阳宫请安。 大部分时候,荣庆帝都不见他。 沈时钊成了平民百姓,有些不习惯,他经常早上到点起来,想要穿上官服赶去上朝,清醒后才发现他已经不是左都御史了,甚至连御史都不是。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官职,没有身份,每月也领不了朝廷的俸禄,生活终于闲适起来,但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邹清许不好意思去沈府蹭饭了,反而让沈时钊去他家蹭饭。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超出沈时钊的意料,不太符合邹清许的人设,果然下一秒,邹清许忽然感慨道:“你这个月是不是没有俸禄了?” 沈时钊盯邹清许一眼:“放心,我还有些积蓄。” 邹清许:“坐吃山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当我的幕僚,我养你。” 沈时钊:“你请得起我吗?” 邹清许:“你很贵吗?” 沈时钊点了点头:“嗯。” 邹清许歪着头:“咱俩这关系,很贵?” 沈时钊:“不过是从你左口袋进右口袋,贵不贵很重要吗?” 邹清许:“......” 邹清许放下筷子:“那你当不当?” “当。”沈时钊说。
第112章 新皇(一) 泰王府, 泰王难得有雅兴和邹清许下棋。 邹清许起初不会下棋,然而这里的娱乐生活实在乏善可陈,沈时钊教会了他下棋。 这里的士人往往以诗会友, 以茶会友,以棋会友,在这三者中,邹清许挑来挑去,发现他只对最后一种有点兴趣。 沈时钊教得很轻松。 邹清许不算完全没有碰过棋艺, 他玩五子棋玩得得心应手。 棋盘上摆得密密麻麻,泰王手里执一棋, 迟迟不落。 “你的棋艺越来越精进了,阳谋难解啊。” 泰王抬眸朝邹清许笑了一下,邹清许也抬头, 不确定泰王是不是一语双关,他低头看着棋盘,“王爷慧眼如炬,这个套从十步之前, 已经在挖坑了。” 泰王终于落棋子,看上去像困兽之斗做最后的挣扎,“陆党倒台,谢党倒台,冤假错案沉冤昭雪, 大徐终于逐渐回到了正轨上。” 邹清许毫不犹豫地将棋子落在事先设定好的地方, “我们还剩最后一步, 便大功告成了。” 邹清许落下最后一子后, 泰王拍起了手,“好棋。” 邹清许朝泰王弯了弯眼睛。 一盘棋下完后, 泰王逐渐收起下棋的心,心中被别的东西填充,他蠢蠢欲动地问:“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等。”邹清许不紧不慢地说。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棋子安静落在棋盘上,胜负分得鲜明。 泰王思索片刻:“锦王闹了一出后,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人人都知道他心思不纯,丧尽天良,但我担心他还有翻身的可能。” 邹清许:“翻身很难,王爷现在只要不出错,就赢了,现在着急的人应该是锦王,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会病急乱投医,说不定会露出更多马脚,摔得更惨。” 随着泰王的几次露面,他在百官中的形象越来越好,锦王则相反,地位一落千丈,曾经有人给他撑腰,还有荣庆帝的喜爱,现在荣庆帝虽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荣庆帝已经对锦王心生厌恶,颇有边缘化他的趋势。 哪有老子还没挂,儿子就想搞垮老子寻求上位的? 这在帝王家实在是大忌。 “最近北边多了不少饥民,王爷可以带头处理此事。”邹清许补充道。 泰王轻声叹一口气:“你放心,抛开别的不谈,这些事都是我该做的。” 几日过后,荣庆帝召见了泰王。 他让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去门外等候,父子俩关起门来在宫里说话。 乾阳宫近来一直飘着浓厚的香炉香,吴贵出门前,提醒泰王到了点记得提醒荣庆帝喝药。 泰王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汤皱起眉头,他担忧地问:“父皇近来身体可好?” 荣庆帝靠着椅背坐着,眉目有些浮肿,“朕老了,身体差一点很正常,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是想多看看你。” 泰王半跪下来,“父皇万岁,一定要保重身体。” 荣庆帝咳了一声,目光幽幽地飘在宫殿上空,“不少人已经离开我了,梁文正,谢止松,都走了,陆嘉也病倒了。他们陪我走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 泰王不吭声,这一年朝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回想时的确像一场梦。 朝中的老面孔陆续退场,新面孔闪亮登场,高手过招,手起刀落,格局全改。 荣庆帝看着泰王,继续说:“人人都想当天子,掌握至尊无上的权力,可他们不知道,天子并不好当。” 泰王微微抬起了头,不明白荣庆帝和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荣庆帝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压抑,也很坦荡,如同轻舟已过万重山,但因为万重山实在太难过了,以至于这一个笑容里包含了万千复杂情绪。 “当皇上其实是很委屈的。” 泰王侧耳倾听。 “这个位子有无数人觊觎,权力有无数人贪慕,你以为全是朕的吗?不尽然。先前有太后,后来有百官,朕做一个决定,谁都想掺和,朕的一举一动,全被拿来品头论足,一不留神千古留名,还是恶名和骂名。” 荣庆帝娓娓道来,泰王眸光闪动。 “父皇刚登上大位的时候,想干一番大事,希望大徐在我手里国富民强,后面越来越觉得,我只要让大徐能正常运转,不毁在我手里,已经很不容易。君臣一心,君民一心太难,历史的天空,功过都由后人评说。” 荣庆帝不再像先前一样惜字如金,而是拉着泰王喋喋不休,父子俩难得交心,荣庆帝什么都说,说了小半天之后,泰王叮嘱他吃药。 “我知道。”荣庆帝呆呆地看着药碗,又咳了两声,“你回去吧。” . 晚上,沈府的小院子里,晚风轻轻吹着。 “你的意思是皇上把泰王叫到宫里,说了很多话,但没有提储君的事,也不像交代后事?”沈时钊坐在竹椅上问邹清许。 邹清许坐在摇椅上,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但天气还没太暖,晚上外面依旧有些严寒,邹清许披着外衣,从摇椅上直起腰背,“我能感觉到泰王心里的不安,皇上今日的举动终于像个正常父亲,但他很反常,仿佛他撑不了太久似的。” 沈时钊:“太子之位还没定下,应该有很多人等不及了,可能皇上自己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邹清许:“现在宫里的传言很多,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有人说皇上无事,还有人说皇上已经病入膏肓。” “皇上很久没有单独召见大臣了,连泰王都不知道他身子的真实状况,何况我们。”沈时钊喝了一口热茶,“不过皇上一向喜欢如此,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先前他每次生病,有好几次都传得很严重,但没人知道他究竟生的什么病、严不严重,一问就是感染风寒。” 邹清许离开摇椅,从沈时钊手中夺过茶杯,“晚上少喝茶,当心不好睡。” 他说完,嗓子发干,就着茶杯喝了一口。 沈时钊盯着他:“你不怕睡不着?” 邹清许心如死灰地说:“我这几天失眠,以毒攻毒,不怕。” 邹清许抬头望月亮片刻,一回头,沈时钊人不见了。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邹清许疑惑万分,他走到屋里,一进门看见沈时钊拉着长煜热火朝天地在府里翻箱倒柜。 邹清许:“你俩找什么呢?府里进毛贼了吗?” 长煜跪在地上,脸上一片哀怨,“没有,大人不知怎么了,非要找安神的东西,他想起之前有人给他送过安神香,非要找出来。” 沈时钊朝长煜扔了一记眼刀,“别多嘴,快找。” 邹清许双手背在身后,忽然低头抿了抿嘴角。 “别找了,安神的东西对我不管用,我这段时间脑子里事情太多,容易失眠是正常的,平时我能睡得比猪还死。”邹清许说着,将长煜扶了起来。 长煜惊讶道:“原来大人是为了邹大人找安神香,这件事情很简单嘛,把邹大人留在府里过夜不就好了,府里的床又软又大,好睡得很,这比安神香好用多了。” 长煜的话一说出口,屋里一片沉默。 沈时钊摸到附近的椅子,坐了下去,邹清许端起手里的茶杯,还想再喝一口时发现杯子里没水了。 两个人眼神闪躲,神态和动作都极不自然,纷纷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越是这样,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长煜给沈时钊使了个眼色,沈时钊压了压嘴角,“长煜的话说得有道理,要不你今晚——” “不好了!不好了!”屋外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喊叫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家奴匆匆来报,任大人派府里的小厮来了。 沈时钊和邹清许双双黑了脸,预感到发生了不好的事。 沈时钊让长煜把人请进屋,任府的小厮一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沈大人,邹大人,大事不好了!任大人让我来传话,皇上的身体状况堪忧,现在锦王和贵妃正在乾阳宫里照顾着呢!” 小厮一口气说完,沈时钊和邹清许对视一眼,眉头紧皱,沈时钊问:“太医去了吗?” 小厮:“去了,太医们开过药之后全站在外面候着,不敢轻易离开。” 邹清许:“除了贵妃和锦王还有别人吗?” 小厮着急地说:“没有别人,贵妃封锁了消息,任大人一得到这个消息,赶紧让我来告诉两位大人!” 长煜给小厮倒水的功夫,沈时钊已经准备更衣,多年为官的直觉告诉他,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锦王的为人和手段沈时钊再清楚不过,若他们狗急跳墙,可能真的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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