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有期嘴角扬了扬,这才哪到哪。 不过也幸好,魔族大祭司脸皮薄、身体也不大好,不能时刻开预占、卜未来。而大将军性子急、空有一腔热血和本领,智谋上欠缺、好糊弄。 剩下那弄药的老头倒有一副玲珑心肠,只是醉心在医道上,多半不理会这些俗务。 说是三智,邬有期真正要应付的,其实也就云月星师一人。 会害臊,是这位唯一的弱点。 其他时间里,大祭司见事极明,手段也狠,从前却月魔尊在时,她更曾提出要炸毁灭神井、制造坍塌,以万人生魂供养圣火。 太聪明的人,往往不好对付。 而且这个聪明人还是个瞎的,看不见的人往往用心更多,所以想要在她面前隐瞒什么,确系不易。 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那魂师。 “说起来,大祭司寻我何事?”不想继续耽误,邬有期明知故问。 云月星师摇摇头,就着台阶下,“尊上知道分寸就好,我也只是闷久了,随便出来逛逛。” “是么?”邬有期笑笑,仰头看了一眼天,“那今天晚上月亮不错,大祭司可以好好赏赏。” 说完,他转头就往血焰流云宫的方向走。 迈出去两步见身后的大祭司还没走,他便顿足道:“放心,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人界覆灭。我们目的始终一致,这点,毋庸置疑。” 云月星师这次牵了牵嘴角,好像真有了笑意,“是,我盼着那日。” 邬有期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出一个莫测的笑容,然后转身去了血焰流云宫。 宫殿正中的乌金台座下,有一处能够移动的机关,拧动第三块墨阴木屏上的顶角,就能打开通往地下的密道。 密道尽头,是魔宫的书库,里面堆积有从始魔时代流传下来的所有典籍,有功法也有叙事长卷。 在邬有期之前的魔尊,往往是天生魔族,一生所求,也不过是魔界的繁荣昌盛、自己的境界登极。 所以那些叙事的长卷、记载魔族隐秘的古书,都被推到角落里,积满沉灰。 邬有期与他们恰好相反,他对追求至境没什么执念,相反却在意近百年来生出的奇闻怪谈。 有云月星师在后面看着,邬有期不好直接去禁地,转念一想,干脆来到地下翻翻旧典。 他从不信那人死了。 从前是不肯信,后来是执拗:理智告诉他人是死透了,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觉得那人活了那么久,又是修真大陆上唯一大乘期的仙尊,应当通晓些旁人不知道的禁术。 那样强悍的人,怎能不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总这样想着,时间一长,三年成魇。 从前,邬有期只是自己想,像抱定了某种信念,一个人在幽暗粘稠的沼泽里蹒跚前行。 如今顾家意外送来了顾清倚,这人身上谜团重重,每一种都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像无端给他送来了光。 如果…… 地宫深处,邬有期垂首翻阅这旧日的古书,脑后高处的铜丝灯芯忽然发出辟啵一声: 如果“顾清倚”早早死了、成了无魂傀,这具空掉的躯壳又因为某些机缘,恰好引来一些魂灵…… 那有没有可能,或许……就是……的? 邬有期一目十行,看着逸闻、禁术,但许久也未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估摸着外面云月星师已经回了星馆,他只能在剩下的书页中夹上一片金叶子做书签、返回地面上。 血月已过中天,魔宫内寂静一片。 邬有期远远看了眼广场上晦暗的星象仪,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入禁地。 取出血镜、联络了他远在极北的暗卫,他们冒着风雪,算是锁定了魂师藏身的秘境。 “只是尚未摸清秘境内的状况……”镜中黑影耷拉下脑袋,“属下实在无能。” 邬有期想了想,“那群追杀他的人呢?” “进入雪原后,他们中了埋伏,很快被我们一一绞杀,暂时三……暂时他们还没再派人来,您放心。” 魂师无名无姓,却是修真大陆上传说极的人物。 据说他通晓起死回生的禁术,曾成功替某位大能招魂了他死去七日的道侣,令美人顺利还阳。 只是此等禁术逆天改命,终是不容于天地,魂师本人遭受天谴、血肉溃烂大半,他的家人也都死于非命。 在成功复生了三个人后,魂师就从修真大陆上消失了,这么些年一直苟延残喘、到处躲藏。 邬有期派出的暗卫们追踪了一年半,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线索、锁定了他的踪迹。 只是,就在他们寻到踪迹的第二日,就出现了另外一群人,在暗中下毒手,要夺那魂师性命。 暗卫们不敢妄动,即刻联络邬有期,一边继续追查魂师下落,一边还要应付这群莫名的杀手。 好在进入极北雪原后,杀手们的行动渐缓,暗卫们这才找到了机会反击,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刚才暗卫嘴快,其实已透露他的猜想,只是猜想没有凭据,冒然说出来徒增事端。 他改口很快,所以邬有期只轻飘飘扫了眼血镜,并未苛责什么。 “那先这样,你们各自当心。” 魔族三智和他的关系,其实并不亲密,说白了就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 他需要魔界这个容身之所,去查明白他当年蒙受的不白之冤,也要查清闇涌再现的真相。 而魔族三智,则需要他这个能用闇涌助燃圣火的人,来帮助他们存续魔界、完成魔族的崛起。 他正想着,结界却又传来一阵波动,达达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这次先没吱声,反将块毯子披到他身上。 然后,抱着小枕头、小被子的顾清倚在他旁边找了块空地铺好床,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凑近: 啵唧,一个湿哒哒的亲吻落在脸颊。 “有期哥哥,好梦呀——”
第12章 喜蛛要崩溃了。 她就跟大祭司说个话的工夫,回头,床上的顾清倚就又不见了。夸张的是,这回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被褥和枕头。 两个来帮忙的小丫头睡得是天塌不惊,让喜蛛很怀疑,她还得跟宫里的魔使,借上一队士兵。 循着拖曳被褥的痕迹,毫无意外的,她又来到了禁地之外。 看看面前的结界,又看看东向已熄灯的星馆,喜蛛突然有点委屈、想抱抱自己: 谁家好婢女成日把脑袋别裤腰上干活啊?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从军上战场呢。前线打仗,生死至少由得了自己。在宫里伺候这位……唉,还真是有今儿没明儿。 禁地内,幻化出来的凤凰岛上清风徐徐。 邬有期摸摸脸颊上那块湿凉的地方,挑眉看顾清倚——那意思,是问人为何要亲他。 顾清倚抱着枕头打个哈欠,本想义正辞严说出他下午那套轻|薄非|礼会负责的说辞。 但转念一想,邬有期当时就嫌他话多,于是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变作笑盈盈一句:“想亲!” 说完这句,他就赶紧闭上嘴,手还圈了圈邬有期胳膊,生怕漂亮哥哥一生气,又降下透明墙将他隔到千里之外。 邬有期瞧他一眼,视线又落到自己手臂上。 顾清倚避开他的视线、眼神一飘,半边身子贴过去,小小声:“哥哥生得好看,我一见就喜欢,所以想亲就亲了。” 被这话弄得邬有期哭笑不得,最终没法跟个说着软话的傻子计较。 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捂住顾清倚的眼睛,“再好看也不给看了,闭眼,老实睡。” 这样能挡住一半脸,也不用瞧见那张让他爱恨纠缠、几近疯狂的脸。 可顾清倚哦了一声后,却半晌还睁着眼,让邬有期以为自己是握了只振翅的蝴蝶: “……怎么?” 顾清倚支支吾吾,从小被子下探出手,拉下他的手掌,“我……哥哥我睡不着了。” 邬有期拧眉,啧了一声。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小傻子抱得死紧,“要不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兴许我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 睡前故事? 邬有期摇头,他哪会这个。 没想顾清倚也跟着摇头,“不的,有期哥哥你会,你有故事的。” 邬有期嗤了一声,正想反呛你怎么知道我有,顾清倚却捏捏他的手掌,认认真真仰头道: “哥哥你总是眉头紧锁,心里压着好多好多事,这样要憋坏的,你讲出来,讲出来就都好啦!” “呵,”邬有期拿眼斜他,“你确定?” 他压在心底的事是多,但要真讲出来,只怕能吓这小傻子一晚上都睡不着。 “嗯啊,”顾清倚点点头,裹着小被子还往他那边靠了靠,“讲呗,我傻的嘛,听不懂,哥哥放心。” 邬有期:“……”哪有人这样说自己。 他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那我给你讲个少年的故事。” 顾清倚笑出个梨涡:“好的呀。” 那人脸上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邬有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实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 他转过头、清了清嗓:“少年和你一样,来自江南,十四岁那年家中遭祸、父母双亡,仅有一名忠心老仆,护着他逃出生天。” “他家中谱系简单,并无可投奔的亲戚,恰逢天下第一宗门在广纳门徒,主仆俩便商议南下,寻求机缘和容身之所。” 讲到这,邬有期略顿了顿,想到那位已身故八年的忠仆,心底不免有些唏嘘。 “然后呢?”顾清倚扯他袖摆,“少年拜师成功了吗?” 邬有期一哂,“自然是成了。” “哦,那哥哥继续。” “这天下第一宗的掌门,名叫霍览,是个炼虚期的武修,他名下有个较为特殊的弟子,虽跟他学艺习武,却从不以师徒相称,只唤‘掌门’代之。” “唔……”顾清倚问,“那是有矛盾吗?” “这事说来复杂,你便当做是临终托孤吧。” 顾清倚:“托孤?” 霍览来自西北,家族是人界威名赫赫的军功世家,本该从军立下一番功业,只可惜他从小体弱无法习武。 后来,和他得了那人一枚平安符一样,霍览也得了来自青霜山的机缘—— 前任掌门业火清德君瞧出他有仙缘,便收在身边修道,这才渐渐改变了他的体格。 业火清德君平生就只两名弟子: 其一少年成名,是因任执法长老而得名“铁面青帝”的云霄子。 剩下一个就是霍览,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本来清德君是想让大弟子继承青霜山掌门位的,但云霄子却在外追缴叛徒时,意外遭魔族袭击而死。 当时,云霄子刚收了一名弟子,叫沈钰,只给他赐了灵剑、教了几个简单心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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