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毕,事情经过已经明了,此案牵扯众多,娄崧不免再仔细盘问一番。 秦羽看着堂下的两位女子,二人语气神态自然,句句皆出自肺腑,自觉无甚异议,然而当他瞥向娄崧时,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心道不妙。 “你的叙述十分精彩,本府上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天底下如何会有非血亲外这般相似之人?”娄崧捋了把胡须,趁机看了眼纸上的提示。 与此同时,解云琅若无其事地靠在一旁,打量着堂下之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对娄崧的话,黄瑛扬起脸道:“天下事无奇不有,在见到兰莘之前,民女也不敢想象。” 娄崧嘴角一勾,双目紧盯堂下之人:“倘若此事为真,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黄瑛而非兰莘?” 黄瑛沉声道:“大人,兰莘已死,尸首就在丰梨县。” “可本府听解大人所言,那具尸首面容尽毁。”娄崧道。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自毁的面容。”黄瑛辩道。 “你二人素不相识,何来这般大的情意?再者若兰莘为黄瑛而死一事成立,黄瑛又为何不能为兰莘而死?” 娄崧将纸条上的句子一口气问出,眨了眨眼,缓了缓接着往下念:“本府未曾同时见过你二人的样貌,有理由怀疑你二人其实未曾交换,你编造了这个故事,想借此给自己换上黄瑛的身份以摆脱洪逸。” “夫妻尚可合离,但主仆需得卖身契,除非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是黄瑛,否则你,兰莘,仍将判给洪员外。” “大人让民女证明......我是我?”黄瑛一时有些茫然:“可我便是我,这该如何证明?” 洪逸闻言乐开了花,指着黄瑛道:“拿不出证据,你就乖乖跟主子我回去。放心,这回回去后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叫你再跑不出我手掌心一步!” “你做梦!” 娄崧及时打断了二人,看着黄瑛道:“本府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若时辰到还拿不出证据,本府便要做出决断了。” “娄大人!可是我......” 黄瑛一时欲辩无言。 衙门外,人群顿时起了议论,着实为黄瑛捏一把汗,毕竟不管她到底是谁,落到洪逸手上绝对没有好下场。 另一边,秦羽皱眉看向解云琅,小声责问道:“怎么回事,兰莘之死尚未定夺,杜木匠也还在牢里,为何眼下却先要处置黄瑛?” “恩?”解云琅回过神,不紧不慢道:“杜木匠没有理由杀害兰莘,其一他要拿兰莘去换黄瑛,其二你没有发觉杜木匠与常人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 秦羽看着解云琅,后者给他倒了杯茶:“两个样貌几乎相同的女子,他宁可舍弃温柔的一方去选不喜自己的那个,原因仅仅是因为纸上所写,并且他在发现兰莘自尽之后,没有选择报官或者叫喊,而是在规定时辰内赶去周员外府做木工活。” 秦羽眨眨眼,道:“呆板麻木,死脑筋。” “不错。之前我让人查了他几年来所有的行踪,他每日只往来于家和做活的地方,中途从不做任何事,吃穿用度皆是他娘帮他安排。”解云琅感叹道:“他的生活过于简单,每日只按既定之事行动,以至于他没有处理意外的能力,只有无能暴躁,日日虐待兰莘。” “其三,倘若你杀了人,又想营造出对方意外身亡的假象,你认为最稳妥的反应是什么?”解云琅向秦羽凑近道。 秦羽垂眸道:“报官,痛哭一场。” 解云琅微微一笑:“显然杜木匠没有这么聪明的脑袋。” 秦羽仍是质疑:“即便如此,此案依照律法归丰梨县衙处理,人也该带回县衙审判。” “你说的对。可是今日升堂并不是处理兰莘自尽一案,是洪逸洪员外要求追回半月前假死逃脱的仆役。”解云琅摊手道。 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说出的话如一根根刺扎进心里,秦羽紧咬牙关,面对解云琅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厌恶。 秦羽无声冷笑,转过脸去再不看他。 另一边,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黄瑛说了辩解的话,都被娄崧和洪逸驳回,要求她拿出实证。 围观的人群替黄瑛打抱不平,抗议声愈发响亮。 娄崧一拍惊堂木,洪逸大吼一声,百姓被压得哑口无言。 不忍心替黄瑛辩驳了几句的阿慧,被洪逸一脚无情踹到了地上:“差点儿忘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先把她给我带回去!” “阿慧!” 黄瑛急着去拉阿慧,却被洪逸拦下,眼睁睁看着阿慧会带走,她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 黄瑛实在无助,她出走许久,又来得匆忙,根本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是黄瑛的证据。 无奈那香只剩下一指的高度,娄崧随即开始下令: “奴仆兰莘,背信弃主,私自潜逃,今罚杖刑三十,由原主洪逸领回。” “呵呵呵,别挣扎了,你赢不了我。”洪逸居高临下盯着黄瑛,像来索命的恶鬼,腥臭的铁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眼见着娄崧抽出令签就要判定,千钧一发之际,左侧的秦羽忽然站起。 堂内顿时安静,所有人目光都被秦羽吸引过去,只见他目视堂上,双唇一张一合,声音清晰有力: “我可以证明。”
第25章 “你?”洪逸没料到秦羽会突然跳出来,一时愣在原地。 解云琅却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看着直挺挺立着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洪逸回过神,盯着秦羽那张脸转怒为笑:“美人儿,不能因为老爷没来得及找你,你便急着阻止我带别的女人回去,醋味儿都溢出来了。听话,等了结了这事,回去后老爷派八抬大轿接你!” “咳咳!”娄崧嫌恶地瞥了洪逸一眼,示意他别说了。 秦羽冷冷一笑:“娄大人不必紧张,毕竟不是所有人上下两张嘴是共享的。” 洪逸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羽无视了他,径直对娄崧道:“贫道能证明眼前的女子就是黄瑛。” 娄崧顺势道:“哦?半仙如何证明?” 只见秦羽绕出桌案,从容不迫地走到黄瑛面前,温声道:“能否劳烦姑娘,将手上的木镯交于在下。” 黄瑛见秦羽生得面善,瞧着温柔可靠,与其他人都不同,心内涌起一股难言的信任。 “好。”黄瑛依言取下手腕上的木镯交给他。 秦羽起身,掌心托着木镯,对在场众人朗声道:“这木镯便是证据。” 众人不解,娄崧问道:“敢问半仙,有何解释?” 秦羽解释道:“众所周知,一个人的习惯是无法改变的,譬如字迹,落笔位置、力道、字体形状或者流畅度,即便是模仿也不可能完全相同。” “黄瑛素擅手工,她亲手做的木镯,其弯曲、抛光技艺非生手能比,且雕刻纹路切面、大小力度也自有一番特色,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闻言,黄瑛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补充道:“我与兰莘在娘娘庙相遇时,交换了各自的衣物和首饰,她身上有我十七岁时亲手做的木镯。” 秦羽道:“兰莘死后那只木镯便由解大人交与黄瑛父母,娄大人可派人取来比对。” 娄崧闻言,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解云琅。 而洪逸仍不死心,跳出来大声道:“你说这木镯独特就独特?我瞧着就是根谁都能做的破木头!那个姓黄的家远在芙蕖县,保不准在取的途中就偷换了她手上的,不行!这算不得证据!” 秦羽目光如刀,硬生生将他瞪得后退一步:“洪员外这般激动,莫不是心虚?” “呵呵,我心虚什么,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洪逸得意地看了眼娄崧,又看了眼挂着笑的解云琅,挺起了胸脯:“这堂上可都是我的人,你若执意与我作对,帮这恶婆娘作伪证,那三十大板可不止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说着,衙役从后头包抄了上来将秦羽包围,秦羽被迫面对数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面不改色,左手用力攥拳。 倘若自己一拳打到洪逸脸上,应该不至于坐牢吧? 秦羽平素是个冷静的人,但此时他觉得语言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他需要洪逸彻底闭嘴。 “怎么,你还想打我?有本事来啊!”洪逸指着他挑衅道。 正在此时,解云琅忽然起身走入包围圈,来到秦羽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道:“倘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你方才的话,你会答应么?” 秦羽不看他,只盯着堂上的牌匾,一字一句道:“贫道所言皆是事实,出口无悔。” 洪逸笑得直捂肚子,脸上一副惋惜的神情。 解云琅看着秦羽,勾唇一笑,转身面向娄崧,下一秒说出的话足以震惊在场众人三天三夜:“娄大人,下官愿为秦羽所言作保。” 此话一出,秦羽睁大了眼扭头看他,洪逸一口气没上来,噎得脸色涨红。 “黄瑛父母家的木镯乃下官亲手所递,秦羽画技高超,观察力不俗,他的话绝对真实。”解云琅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下官愿亲自将那木镯取来,交与大人对比。” 秦羽愣愣地看着解云琅,心底压着的那块巨石顷刻间化作气体渐渐散开。 围观人群听到解云琅的话,纷纷鼓掌叫好。 在人群的叫好声中,娄崧面露微笑对解云琅点点头:“黄瑛既已交出了实证,她本为自由身,洪逸便没有任何理由将她带走。” “等等!” 洪逸瞪大了双眼盯着娄崧道:“娄崧!咱们不是私下说好了吗?为何变卦!” 娄崧见状,此时无需再忍,脸色骤然一变,大声呵斥道:“放肆!敢造谣污蔑本府,来人,给本府打!” “慢着?!娄......”洪逸拼命叫喊,然而衙役硬是将他拖下去,板子直接往身上招呼。 娄崧冷哼一声,道:“大胆洪逸,私贩锦绸,诱拐人口,作奸犯科,桩桩件件,俱有证据在手,今日饶不了你!” 洪逸一听要治罪,更是直接挣脱了衙役,扑到娄崧面前,恶狠狠道:“娄崧!你别忘了我舅父可是工部尚书!你敢对我动手,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衙役们纷纷上来拉他,他大袖一挥,骂道:“谁敢动我!” 毕竟洪逸有工部尚书为靠山,得罪他实在需要三思。 娄崧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一时之间忽然生出一丝迟疑,秦羽见状暗道不妙,不禁思考着办法。 而正在此时,解云琅的声音及时响起,给了娄崧一颗定心丸:“下官相信娄大人一定会不畏强权,秉公执法。” 解云琅一开口,娄崧立即恢复了神色,立即下令:“什么舅父!如今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打!给我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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