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馆,沿着巷子直走,众人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一路寻去了黄家。 柳垂墙外,燕落檐下,巷子长且深,一路上都没遇着什么人。 空气中隐隐有股浑浊的酒气,刺鼻又腥臭,秦羽捂了捂鼻子。 “就是这儿了吧?” 四人走到巷尾,在一户木门前停步,方吉先敲了敲门,里边立刻响起妇人的高声和脚步声。 “你可算回来了,一晚上都去哪......” 然而门一开,妇人看到四个陌生人,脸上的怨意立马转变为窘迫:“几位是?” 解云琅开口道:“敢问是黄家么?” 妇人一看解云琅脸上的青紫,眼中瞬间充满恐惧,差点儿要给他跪下:“大人赎罪!大人赎罪!老黄他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您,银子我们一定赔,求您不要报官!” 解云琅明白是误会了,扶起妇人解释后,默默瞥了眼秦羽。 秦羽一脸坦然地看回去,同妇人道:“这位是丰梨县的知县,想来询问些您女儿黄瑛的情况。” 妇人的注意随即又回到解云琅身上,一听是知县大人,她赶忙将人请了进去。 黄瑛家并不很大,只有一间屋子和一间厨房,院子里也堆满了杂物。 解云琅和秦羽勉强能坐在屋里,二壮和方吉就只能立在门外,当两只镇宅兽。 妇人自称姓李,旁人都唤他李婶。 “敢问大人,我女儿她犯了什么事,需要您亲自跑来一趟?”李婶战战兢兢道。 解云琅从怀里取出一只木镯,李婶认得是黄瑛的东西。 “数日前,黄瑛不幸失足落崖。”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解云琅无法确定“黄瑛”究竟是死是活,因此只得先假定死者是黄瑛,将死讯告知家属,倘若黄瑛还活着,则是喜出望外,倘若已死便是早作打算。 此话一出,李婶脸色倏地一白,差点儿倒下,解云琅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秦羽在一旁安慰道:“死生乃人之常态,黄瑛生前多行善事,来生福报无量。” 李婶瞪着空气,断断续续地呼吸了几口,像是被什么给拽回来似的,随即愣愣坐在凳子上,盯着木镯发呆。 解云琅看了眼秦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小声同秦羽道了一句:“你这话还真管用。” 秦羽也小声回道:“贫道从未失手。” 解云琅点点头,看来带他出来真是个明智之举。 二人陪着李婶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晚,门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一个黑黢黢的人踉跄着出现在门外,垂着脑袋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 秦羽和解云琅还没看清来人,李婶一闻到味道便“蹭”一下站起,抄起凳子就冲向那人。 二人惊了,赶忙让二壮和方吉拦住她。 “你个老不死的!老娘跟你拼了!” 任谁也没料到李婶力道大得惊人,二壮和方吉被她生生推了开,她一人拿着凳子砸向来人,来人条件反射就是躲走,边喊边逃:“来人吶!杀人啦!” “杀人!杀人!我叫你杀人!瑛儿她都死了!都是被你害死的!”李婶哭喊着砸自家丈夫,而黄富却是任打任骂,躲到一个打不到的角落,依旧顾自喝酒。 “李大娘,你先冷静!” 二壮和方吉找准机会,一把夺下凳子,扶着李婶进了屋。 解云琅和秦羽来到院子,向角落里的黄富走去。 还未靠近便是一股酒味,秦羽堪堪停步,解云琅一人上前:“你是黄富?” 黄富缩在杂物里,灌了口酒,迷蒙地看向他:“你谁?” “你昨日溜进柳家客栈放火,被人追打出街,在街上躲了一夜。”解云琅道。 黄富被说中了,心情不好,破口大骂:“你他娘谁,管老子这么多事?滚!” 秦羽给二壮使了个眼色,二壮撸起袖子搬开杂物,将人给拎了出来,别看黄富看上去一个男人,实际瘦得跟鸡仔似的。 解云琅让方吉去舀一盆凉水浇醒黄富,随后拉去屋内。 被凉水浇醒的黄富,在听到来人是知县后,整个人瞬间不一样了,干脆跪在地上同解云琅答话:“大人饶命!小的一时冲撞大人,大人您......” “够了。”解云琅让他们坐好,只需老实回答问题。 李婶哭得抽抽搭搭的,黄富抱着脑袋蹲在一旁。 解云琅将之前打听到的信息又同二人问了一遍,得到一致的回答,随后命他二人将黄瑛出嫁的情况细细交代。 黄富道:“出嫁那日她说什么也不肯穿嫁衣,是我打晕了她,叫她娘给她换上的,然后就锁在屋子里等接亲的人来。” “但是等接亲的人来了,打开门一看,那丫头竟然从窗户逃了出去,然后我就叫人一起去找。找了好几个时辰,眼看天都快黑了才从娘娘庙里找到她。找到她之后就赶紧让送上花轿,叫他们抬了去。” 黄富的讲述极其简单,简单而言,就是黄瑛出嫁那日逃走过一次。 没等解云琅他们开口,李婶却先哭着道:“要是早知道瑛儿她嫁过去会死,不如就随她去,要做生意做什么都随她!就是死在路上了,也好过这么没了......也怪我,怪我为什么没护着她,走时她在花轿上一声不吭,该是恨死了我吧......” 秦羽察觉到异样,问道:“黄瑛她被你们抓回后没有反抗么?” 李婶抽泣道:“她倒是想反抗,估计也没力气了。先前被打昏了一次,后来哭喊了那么久,中途又跑出去了,找到时她脸上惨白都没有什么表情,上花轿时看都不看我一眼,估计是死心了吧,唉,都怪我......” 秦羽和解云琅对视一眼。 如果真有人在送亲途中顶替了黄瑛,最有可能就是在跑出去的这段时间内行动。 “娘娘庙在何处?” “出了巷子往北走,走到郊外就是。” 解云琅了解了始末,即刻准备动身,将那木镯留给李婶,同二人告辞。 解云琅和方吉先走出了院子,秦羽转身找到李婶,并给了她两张符,安慰道:“贫道出行匆忙,只带着两张护身符,二位自此修身养性,忌酒忌怒,但行好事,自可安享晚年。” 李婶带着黄瑛的木镯,捏着黄符,姗姗落泪:“多谢半仙!” 黄富一直呆愣着脸,在拿到黄符后,不知怎的眼眶渐渐湿了,继而开始抽泣,最后倒在地上大哭,呼唤着黄瑛的名字。 秦羽转身离去,二壮把门掩上。 哭声被隔绝在一方小小的院内,巷子里酒味淡了些。 秦羽往巷外走,见解云琅二人正站在原地等二人。 “怎么不走了?” 秦羽看向解云琅,对方的目光从自己身后默默转移到跟前:“没事,走吧。” 这厮一定在想什么,只是他不想说,秦羽也没兴趣问。 “大人,眼看天快黑了,咱们要不明日再去吧?”方吉抬头找了眼太阳,发觉已经在西山了。 解云琅道:“去趟庙而已,费不了多长时间,你累了就先回客栈吧,吩咐小二备好饭菜和热水,我很快回去。” 方吉确实累了,听他这般说,乐得点头。 秦羽看了眼二壮,张了张嘴:“我们也回去了。” “你留下。” “......” 解云琅瞧了眼二壮,又看向秦羽:“他可以走,你得随我一起去。” 秦羽无言瞪了他一会儿:“为什么。” “因为我发觉你除了画像外还有点用。”解云琅笑了笑,道:“左右咱们住一间房,你待在屋里也无事可做,也省得我回得晚了打搅你。” “胸口贴膏药,大人还真是贴心。”秦羽冷笑半声,没笑完就被解云琅拽着胳膊走了。 “早去早回啊!” 方吉和二壮目送自家主子背影渐渐消失,而就在二人准备回客栈时,忽然几滴雨直直落在了他们头上。
第16章 芙蕖县内水多桥多,岸边密密麻麻生长着水生绿叶,若是夏季,望过去该是一片粉莲,可惜来时不逢,只能看些绿叶消遣。 秦羽被解云琅拉着走上桥头,趁对方探头望向桥下时默默抽回手。 解云琅回头看他:“生气了?” 秦羽淡淡道:“只是累了。” 从来也不指望这厮能做什么好事,何谈气不气的。 解云琅不信道:“你瞧底下那些叶子。” 秦羽瞥了一眼:“挺好,挺绿的。” 解云琅:“跟你的脸色差不多。” 秦羽:“......” “天要暗了,离娘娘庙还有些路,早去早回。” 秦羽越过解云琅快步下了桥。 二人一路到了郊外,两侧的树冠十分茂密,风过响起一阵窣窣声,听上去似下雨一般。 在视野的尽头,一座斑驳的庙宇驻在两方分岔的路之间,周围没有一个行人。 秦羽和解云琅走进敞开的庙门,不约而同看向中心的神像。 神像整体由白石雕刻,女神娘娘头戴羽冠,体挂玄衣,身披红绸披风,手捧玉如意,看上去该是个赐福庇佑的。 解云琅下意识问道:“这供的是什么神?” 秦羽瞧了眼整体,道:“应该是民间各自供奉的小神,类似土地、山神。” 解云琅不屑一笑:“供这些有用么?是能降雨丰田还是怎的。” 秦羽道:“世人大多只是存个念想,只要心存善念,不为祸人间,大人又何必这般计较。” 解云琅阴沉着脸:“可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所言心存善念,多的是妖言惑众、害人敛财之辈,此风若是不禁,一国倾颓是迟早之事。” 秦羽点点头,看向他道:“看来大人是深受其害,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胆说这掉脑袋的话。” 解云琅微微一笑:“此处只有你我,怕什么。” “大人就这般信我?” 秦羽有些意外,当他看到解云琅嘴角的笑意,当即便反应过来。 同样一句话,出自不同人嘴里,效果也是不同的。 解云琅是阁老之子,自己则是个乡野小民,若真要拿这话做文章,这帽子反倒容易扣到自己头上。 因此解云琅并不是有多信任自己,他是料定了自己奈何不了他。 也幸好秦羽并不打算靠这点小事入手。 “倘若这庙里还有第三个人呢?” 秦羽随口道了一句,把话题引回庙里。 解云琅闻言,默默在庙里查看起来。 秦羽的话不无道理,这种在郊外荒野的庙有极大可能会被流浪汉或者恶人占据,白日里也许会出去,但黄昏以及夜晚便会返回,二人说话时才刚进庙不熟悉情况,也许此时正有人躲在角落也不一定。 解云琅从左自右在庙里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倒是在神像背后发现一扇门,打开后便是庙外,左右就是分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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