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用怀表催眠了他,改写他的认知,让他拒绝末日的到来,现在大概是想进行同一性质的尝试——但他已经发现其中的关窍,不能再像一无所知时那样配合了。 耿医生也铩羽而归。 而季望澄,是最后一个来探望他的。 这时候其实已经相当晚了,他在病房里消磨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由于运动量不足,精神还清醒着,恨不能出去溜达两圈打打球。 黎星川在病房里打转,散步,准备等困了睡觉,完全不像个“病患”。 不一会儿,外间门被推开,季望澄出现在玻璃墙外。 他穿了件深色的衣服,反衬皮肤愈加苍白,泛着陶瓷般的无机质感。 “闪闪。”季望澄很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声音被墙壁滤过,传达时不甚清晰,要结合口型才能辨认出来。 黎星川:“你怎么才来呀?” 他几步走过去,但他一往前走,季望澄就后退,仿佛对他避之不及似的。 “你不要过来了。”季望澄说,“我身上不干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难过,像是做错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正在挨训,尽管黎星川根本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黎星川问:“你哪里不干净?” 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好笑。他轻松道:“我不信,除非过来,我看看。” 季望澄双脚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是与医院灯光如出一辙的冷色调。 气质沉郁,如同阴影般黏附在背后的墙上。 他摇摇头:“不行。” “别那么紧张,我不觉得哪里难受。”黎星川哭笑不得,甚至想给他表演个原地虚空投篮,“我一点也不疼,也没不舒服。” 但季望澄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我在想办法。”他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下去,“闪闪,对不起,我没用。” “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黎星川最怕他这副自说自话的样子,他太偏执了,容易钻牛角尖。 “你别这么讲。”他说。 显然,他没法靠三言两语扭转季望澄的想法,对方依然阴郁得像倒挂在屋檐下的蘑菇。黎星川直觉他的状态不太对劲,让人很不舒服。 像潮热的阴天,闷得喘不上气,呼吸困难。 “哎呦。”黎星川装模作样地弯腰,“我有点不舒服……” 季望澄霎时间望过来,往前靠两步,立刻突破了他为自己划定的安全界限。 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秒,突然转身,离开前不忘解释:“我去叫医……” “别叫。”黎星川站直身体,理直气壮道,“我装的。” 季望澄没有被骗的恼怒,反倒十分紧张,皱眉道:“……真的吗?” “真的。”黎星川说,“我没事,哪里都好,你也不需瞎想了——你不是天天说我比你厉害吗,能不能信我一次啊?” 季望澄:“但是……” 黎星川:“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弱。”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我更厉害,那就没有好担心的了。” 季望澄欲言又止,半晌,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黎星川又说了一箩筐冷笑话,全方位向他展示自己的健康与无聊,等到十一点多,把人劝回去睡觉。对方听话地走了,但黎星川觉得他不会这么消停,可能又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偷偷观察。 他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把面对着窗的那面帘子拉好,确保睡眠隐私。 黑雾还在攀着他的皮肤爬行,目前爬了大半截,估计次日醒来时就会涂满整条小臂了。他目前感觉一切良好,可明天如何,实在是说不准的事。 黎星川呼吸绵长,意识逐渐模糊。 尽管拉上了帘子,走廊上的光还是会透过大玻璃窗漏进来,眼皮上蒙了一层光亮,并不是全然的黑暗,对于刚酝酿出来的睡意,是一种相当可恶的打扰。 他翻了几次身,决定起床,找办法把走廊上的灯关了。 黎星川骤然起身,猛地拉开窗帘。 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窗外,脸上保持着弧度如出一辙的微笑,直直地盯着他看。 光在他们背后,由此他们的脸上蒙着阴影,眼珠一动不动。 像是商场里的假人模特,阴冷而虚假。 黎星川被眼前景象吓得忘了呼吸,瞬间喊了声“卧槽!”,踉跄着往另一侧退去。 他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场面,肾上腺素飙升,跳窗逃跑的心都有了。 “季望澄!!救命!”他嚷嚷道,“季望澄!!” 走道上的灯闪了闪,忽明忽暗,刺啦刺啦。 啪。 下一秒,窗外的医生们一齐倒下,落到地上,闷闷的声音。 隔着遥遥一扇玻璃窗,季望澄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身形修长,黑影如同游动的蛇影般,环绕在他的四周,令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阴冷。 “闪闪?”他说,“还好吗?” 黎星川深吸一口气,讲话有点抖:“没……没什么……就是被吓到了。” “……这几个人,怎么回事啊?”他问。 季望澄看了眼地上的人,解释道:“他们被控制了。” 黎星川:“……哦……” 他立刻联想到了“潘多拉”。 大概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戏弄他。 ……心有够黑的,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上不得台面。 黎星川缓了整整半分钟,心终于跳得没那么快了,再抬头看向季望澄,对方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气质冷峻,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种怪异感似曾相识。 像在很多年前,季望澄经历那次“车祸”后,再次见到他时那样。 他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出叫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自己却毫无意识,黎星川能感受到那隐隐约约的区别。 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没变,熟悉又陌生。 他怎么了?
第87章 “病房”本来就是与各种灵异怪谈挂钩的场所,经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吓,再心大的人也睡不着。 “我坐在这里。”季望澄说,“不要怕,睡觉。” 黎星川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当然希望季望澄不要走,但于情于理,嘴上还是得虚伪地劝说一下:“没关系,你回去吧。” 季望澄:“我不。” 黎星川点到即止,不劝了,生怕他真的听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窗边走,探头探脑地,去看被放倒在地的医生,不过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几角衣摆。 “连医生都会被控制?”他自言自语道。 季望澄拉了张椅子,坐到最中间,占据他视线的中心位。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 季望澄手背托着下巴,抬头仰望他,角度和顶灯的光线都十分死亡,五官的立体度依然一骑绝尘。 皮肤是冷色的,眼珠是润的,态度和缓,让人生出安心感。 刚才显露的陌生冷酷感,仿佛只是由于远看带来的错觉。 黎星川:“他们有病吧,为了吓人搞这么一出。” 季望澄:“嗯。” 黎星川:“你来的好快。” 季望澄:“我在楼上。” 黎星川:“我想吃火锅,要油碟。” 季望澄:“明天吃,现在不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二十分钟,黎星川出走的睡意终于归来些许,眼皮撑不太住了。 黎星川:“这几个医生怎么办?” 季望澄:“我会处理。” 黎星川打个哈欠:“……哦……”他迷迷糊糊地抱怨道,“我好讨厌‘潘多拉’,那群人太恶心了……” 他像泡在温水里,有人陪着,安全感环绕周身。 然而,朦朦胧胧间,心里总觉得非常不安。 黎星川眯着眼睛,对方的轮廓逐渐模糊,他困了。饶是如此,之前被忽略的问题再度回到他的面前。 被涂黑的照片、对于过去过激的态度。 他劝说过一次,希望季望澄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转移话题,不了了之。 他不清楚这算不算一种心里疾病,毋庸置疑的是,季望澄似乎一直惦记着过去,也许是曾经某一件事使他心里有疙瘩,但黎星川竭力回忆,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事能叫对方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等到明天,再问问他,好好聊一聊吧。 这样想着,黎星川慢慢睡去。 次日醒来时,季望澄从窗边离开了,由几位新安排的医生护士轮流陪护观察他。 这间病房特意布置过,据说由好几位佛道教的超能力者联手打造,封印一层又一层,在里面住几天六根清净原地看破红尘剃度出家,对于天灾病毒,更是有了不得的压制。 可这一切在黎星川身上失效。 再一天过去,他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 黑雾延伸过肘关节,向大臂进发。 由四肢蔓延向心脏,这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黎梦娇:“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黎星川:“肚子。” 黎梦娇:“肚子哪里不舒服?” 黎星川:“饿了。” “我想吃火锅。”黎星川强调。 黎梦娇转身就走,撂下一句冷酷的忠告:“那你饿着,空腹吃饭对胃不好。” 黎星川:“?” 还没想出回击的话,对方已经离开了,脚步匆匆。 他重新躺回床上。 手臂上的黑色纹路,看着狰狞,但目前为止没表现出攻击性,无比安稳地蛰伏。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别的原因,黎星川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惦记着季望澄的奇怪表现。 他给季望澄发消息:【好无聊】 -【你在干嘛?】 -【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季望澄】:我去处理潘多拉 【季望澄】:要晚一点 黎星川:“!” 原来他去打击犯罪了! 莫名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 出了病房,黎梦娇吩咐小玫:“他想吃火锅,你看着安排一下。” “好的。”小玫手里抱着平板,刷刷记下。 “对了孟姐。”小玫说,“经过初步调查,那四名医生没有沾染‘潘多拉’的迹象。” 黎星川昨晚差点被那四个举止诡异的医生吓得死,睡醒之后立刻告状。 技术人员查完监控,发现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几个医生彼此之间并没有联络,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黎星川门前,多余的动作没有,顶着一脸假笑盯着病房内看。 于是他们对四名医生展开全面的检查,一般被“潘多拉”感染的人群,身体和精神上会出现明显的感染特征,多年下来,组织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判断和诊疗经验。 但这四名医生的情况,不符合任何一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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