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席间的气氛就非常的微妙。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常喜和林挽星在那儿谈笑风生,偶尔宋与眠插上一两句,又很快被拉回两人的相见恨晚引力场里,相见恨晚的架势让人完全想不起来这两人是因为车祸才认识的,我大胆猜测,要是今天约的地方不是西图澜娅西餐厅而是大排档,常喜绝对能干出吹掉一箱啤酒然后拉着林挽星拜把子的豪迈举动。 而我,就像那锯了嘴的葫芦,非常识抬举地安静如鸡。 因为对面正正好坐着宋与眠,想到前不久我还给人家错打了电话,搞出了那么多尴尬的戏码,我就羞愧得不敢抬头,自菜端上来后我就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吃完沙拉吃餐包,吃完餐包吃牛排,后来实在吃不下了,只好鬼鬼祟祟地叠餐巾纸玩,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就怕一个不留神,和宋与眠撞上视线。 热闹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纸巾千纸鹤叠了又拆,拆了又叠,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我才停下手里机械的动作,条件反射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原来是常喜因为聊得太过激动,一下子没拿稳红酒杯,端起杯子的时候手一滑,杯子翻倒在了桌子上,啪嗒一声,暗红色的液体从杯子里倾倒出来,一下子漫过大片桌布,有几滴顺着桌沿,落到了常喜的裤子上。 常喜还非常不幸地穿了一条米色的裤子,即便我眼疾手快地抬手把杯子扶了回去,也没能阻止红色的液体落在上面晕开花,短暂的失神后,常喜惊得花容失色,蹭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我的裤子!” “没事没事,快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林挽星也站了起来,拿起了桌子上的湿巾,“我陪你去。” 然后没等我们谁挽留,便跟上常喜火急火燎地去了洗手间,一下子,卡座上只剩下我和宋与眠。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侍者收拾常喜的位置,并在心里祈祷他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结果没一会,他便换好了新的餐布,退了下去。 盘子空空如也,纸巾也在刚刚情急之下拿去擦桌子用了,没用理由再逃避,我只好抬起头,假装我心里从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咧开嘴对宋与眠笑了笑。 “呀,你看我姐激动的。” 宋与眠倒是没笑,听见我开口,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问道:“吃饱了?” 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吃饱了。” 甚至有些撑。 宋与眠点头,然后抬手把她那份没动的餐包朝我推了推:“不够还有。” “见你跟一天没吃饭似的。” 她的眼睛就像是能看穿我似的,等我开始心虚地冒汗时,才露出那么一丝公式微笑:“不会是在躲我吧?” “唉呀。”我的欲盖弥彰地提高了嗓门,发出了两声豪爽的笑,“怎么会呢。” 为了证明自己,我便非常主动地开始跟她寒暄:“最近好吗?” 宋与眠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我们周一才见过面。” “我…”我被她这话一噎,“我的意思是…你工作找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与眠回答得言简意赅,“下个月上班。” 我有些惊讶:“这么快?哪家啊?” 宋与眠淡淡地看了看我,又低头把叉子拿了起来,一边慢悠悠地切着牛排,一边从嘴里蹦出来四个字:“普华永道。” 我一愣,随即想起来我们上一次的对话。 “你要去上海?” 这次宋与眠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发出了一声“嗯”的气音。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只见她盘子里的牛排被耐心地切成了一块块方形的小块,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茫然和酸涩,像是大一那年在布告栏的交换名单上看见宋与眠的名字时一样,那时候的我没有勇气问她可不可以不要走,而现在,我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决定了?” 宋与眠反问:“不然呢?” 气氛到这里已经变得有些难捱,可离席的那两人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短暂的沉默后,我抓了抓耳后的头发,低声道:“也是哦,那肯定是上海好,我只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离开H城。” 宋与眠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没说话。 我想起前些天那一通打错了的电话,想到我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高光的一次机会,想到宋与眠主动结束的话题,和之后贯穿了整个黑夜的忙音,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的生分会这样让人感到煎熬,可在知道她即将又一次消失在我生命里的时候,我却又开始感到不舍,感到失落,甚至…还有那么些无法释怀的懊悔。 下一次,我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宋与眠吗? 这都是没有人能回答的事情。 因为常喜裤子的缘故,在这之后没多久,饭局便散了。H城周末的交通状况本就差得要命,加上西餐难免要喝些红酒,我们就都选择了坐地铁来回。 原本我们四个上车时还能一人啦着一个吊环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可之后两个大站上下车的人多,汹涌的人流一下便将我们冲散了开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常喜和林挽星被挤到了门边,而身边的宋与眠却被挤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我吓得也顾不上什么尴尬,赶紧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揽了揽她的肩膀,将她往我的怀里带了带。 她稳了稳身形,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 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 摩肩擦踵的车厢里,空气都被闷得有些混浊,即便离的很近,我也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她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心跳不自觉得快了两拍之后,终于发现我们现在的姿势属实有些暧昧。 于是我赶紧放开她的肩膀,退开几厘米,改成了一个栏的动作隔开了她和身后的人群,抬了一会也觉得有些不对,升降杆似地起落了几个来回后,我吸吸鼻子,想起自己身后有根能靠着的杆子,提议道:“这样吧,我们换个位置,你靠着杆子,站的稳点。” 宋与眠犹豫了一会,问:“那你呢?” 我指了指头顶挂吊环的杆子:“我手长。” 于是宋与眠没再客气,跟我换了位置。 然后车到了下一站,正好赶上一个刹车,我还没发挥我手长的优势抓住杆子,就被惯性带着往后一仰,啪啪打脸的窘迫还没爬上耳根,下一秒,我也被人拉住了胳膊,然后,带进了怀里。 我又一次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宋与眠的脸,听见她叹气:“我们这样跟刚刚有什么区别?” “有的。”我主动退开两步离开她的怀里,义正言辞道,“刚刚是我还没来得及抓住杆子,等我抓住了——哇!”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身后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的大姐给又挤了个趔趄,一转眼又回到了宋与眠的怀里,讪讪地再抬起头,只见宋与眠有些无奈:“你要不就抓着我吧。” 我刚想又推辞,边上被挤过来的方脸大汉便先我一步抬起了手抓住了杆子,低头看见我惊恐的眼睛时,还冷漠地别开了目光。 嗨呀!这是什么破地铁! 最后我看着宋与眠坦荡的眼,还是向命运低下了头,虚虚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地铁一路呼啸着开过一站又一站,我看着窗外的广告,忽然间又想起了我们曾经一起在公交车上互相让座最后又让了个寂寞的故事。不知为何关于宋与眠我总能记得一些无聊又好笑的回忆,丑脸浮现微笑时,只听宋与眠也轻笑了一声,对我说:“常乐,这好像那辆公交车哦。” 不约而同的一些默契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从未分开过,我也想跟着笑笑,但一颗心还是因为她即将要去上海而沉得发闷。 我只觉得有些苦涩,可路途短暂,宋与眠的话落下还没多久,广播便报出了宋与眠她们住的地方的站名,于是没等来我的回答,宋与眠就侧身让出了位置:“我们要到了,你站过来吧。” 我啊了一声,松开她的胳膊,低声应了一句好。 然后我就见她一边说着“麻烦让一下”,一边往门边挤过去,纤细的身影很快就被挡去了大半,像是以往无数次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一样,可是这一次我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像是我再不抓住什么的话,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我连我那好不容易占到的黄金宝地也顾不上要了,跟着也挤了两步上前,隔着人群,急切地喊了她一声:“宋与眠!” 她扬起脖子回头,挑了挑眉,问我:“什么?” “九月一号到三号——”我踮起脚,怕她看不见我,又努力窜了窜,“随便哪一天,你有空来看青年电影展吗?就在我们学校。” “我…也参加了。可能评不上什么奖。”说到这里,我的心又忐忑起来,“但我有个展位,你可以来看看吗?” 说话间地铁停了下来,最后半句几乎快被广播声给淹没了,可是我看见宋与眠逆着向门口涌去的人群,还在认真地听。 我又补了一句:“我会给你留位置的。” 门应声而开,很快的,宋与眠便随着人群一起出了车厢,我透过车窗慌乱地找了一圈她的身影,最后在门关上时,看见她折回了等待的黄线边,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冲我说了句话,传到我这里,只能看见个口型。 耳边的风声重新呼啸起来,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又算不算正确,当我得到她的回答时,心里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她说,好。 挤来挤去挤来挤去
第62章 宋与眠一向言出必行,说了要来,那就是一定会来。 因为这一句承诺,我从布展阶段就开始雀跃了起来,片子反反复复地看,海报一版一版的改,就连那天到底该穿什么衣服,我都拉着常喜挑了又挑,一向爱逛街的常喜也被我磨得没了脾气,在陪了我几次后实在是忍受不了我的龟毛,开展前一天晚上劈手夺过我手里的熨斗,质问道:“常乐,你怎么回事?” 我正在熨着我新买的小西装,听她气势汹汹地发问,还有些莫名:“我什么怎么回事?” “少来。”常喜冲我横眉冷对,“你和宋与眠不是分手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啊。”我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即便常喜在这里一惊一乍地影响我工作,我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拿回熨斗,继续在我的衣服上花心思,“就是邀请她看展嘛。” “呵,女人。”常喜冷笑,“那天地铁上你可没这么淡定,那架势,我以为在看情深深雨蒙蒙呢。” 说着就开始模仿我,上蹿下跳,探头探脑,急急切切又感情真挚的一声:“宋与眠!我会给你留位置的!”模仿的惟妙惟肖,加上了添油加醋的表演成分,我这会可是体会了个旁观者清的道理——这可不就是依萍书桓火车那场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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