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红本笑意融融瞧着成平,闻言忽然红起眼眶,怯怯摇头,口中低低笃定重复:“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0章 对于舒红这样反应,成平委实有些不知所措,寻便身上兜兜袋袋,好不容易方摸出来方巾帕递过来:“行,你说的对,喜欢就是喜欢,不哭了哈,万一给裴夏回来瞅见,误会可不妥。” 见成平非但没有反驳自己的观点,并且还点头表示同意,舒红立马收起哭脸,泪痕尚在,嘴角上扬:“看,我就说嘛,你也喜欢那个姐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成平眼前阵阵发黑,靠住柜台用力掐了把眉心,再抬头看舒红时,疲惫使得双眼皮尤其深刻,眼眸深邃,出口不知真假:“这是我的秘密,而今不慎被你知道了去,不然你也给我说个秘密吧?算作公平交换。” “我的秘密?”舒红挑眉,眼睛瞪的大大的,神情与常人不同,一看就是心智略有障碍:“你想知道什么秘密?我有很多很多秘密呢。” “唔……”成平沉吟片刻,又很是认真地思考片刻,问:“我想知道你父母叫什么。” “哼!”舒红变戏法一样的脸立马撤去笑意,换上气愤,重重哼一声,身子和脸都往旁边转,不再面对成平:“我现在有些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哥哥,他们总说我有病,还把我关起来。” “你爹呢?他们把你关起来,你爹爹不出来帮你?”舒红愿意开口和自己聊天,有利于帮她找到家人,成平边说话边拉来把凳子坐下,她没休息好,脑子有些昏沉。 舒红垂下眼睛,戚戚焉道:“爹爹死了,娘说是被我气死的,哥哥把我扔进河里要淹死我,说我把家门丢光了,要我死了干净,爹爹把我捞上来,就死了……” “抱歉。”成平摸摸鼻子,心中慢慢勾勒出舒红此人的身世背景,以及后来的遭遇——只轻飘飘一个“情”字,竟教多少人变去原有的人生和家庭。 顿了顿,成平问:“那,那个人呢?” 舒红闭上眼,长长叹息,将身往后靠进椅子里,那原本有些心智障碍的表情恢复常人模样,是沉重的,不舍的,留恋的,以及悲伤的:“她嫁人了,嫁去了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是个好女子。” “……”隐隐约约的,成平心中似乎有某根什么弦被不轻不重拨了一下。 恰在此时,裴夏回来了,手中提着食盒,径直走到舒红身边,东西往小桌子上一放:“我买了肉丝面和大排面,还有捞面,你吃哪个?” 舒红将面前的四碗面看一遍,仰起脸对着裴夏笑:“我一个人,吃不了三份耶。” “没关系,”裴夏把筷子递给舒红:“顺子正在长身体,两份都不定够他吃,”说着,冲屋里喊:“顺子,出来吃饭!” “顺子有事出去了,不回来吃。”成平拿眼往这边瞧。来回巡街一趟,转眼又到饭点,她也饿,又饿又困。 在舒红喜滋滋端走肉丝面后,裴夏将大排面拉到自己跟前:“哦,那这两碗面就给小成公差吃吧,一共十五钱,记得回头钱还我。” “哎,好。”成平起身过来,先端走那碗捞面坐回去吃。 面条都是刚出锅,分明烫得不易入嘴,吃饭快的成平却丝毫不受影响,坐在矮凳子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筷,一碗捞面很快见底。 连捞面汤都喝的干净,第二碗大排面同样很快吃完。空碗往身后柜台上一放,成平随意用手背一抹嘴:“我出去一趟,下午当差前回来,你们午休时将门锁好。” 说罢,提了刀快步离开。 “你去哪里?!”裴夏在后头追问了一声。 守城兵入城,西市那边现在乱哄哄的,男男女女恨不得都憋在家里不出门,生怕在这大年下遭遇飞来横祸,成平即便身为公差,却到底也是女公差,这时候不老老实实守着这间远离西市的驻街铺子,她还要往哪里去? 成平只来得及答声“找人”,很快就跑出了坊门。 是个土生土长的歆阳人就都知道,裴夏的担忧不无道理,好在成平是个说到做到的,下午,刻漏走到当差点时,成平满头大汗从外面回来。 随其后七八步,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妇同个干干瘦瘦的青年男人并排进门。 “舒红呢?”成平随手抹去头上汗水,耳朵通红,也不是是热的还是被外头数九天的寒风给冻的。 裴夏倒杯水递过来:“在里头睡着,这两位是?” “舒红母亲和兄长。”成平两口喝完水,并没有功夫招待舒红亲属入座喝水,空杯子被裴夏接过去,她转身简单对那二人道:“稍等片刻,我去将人唤出来,”又低声吩咐裴夏:“准备笔墨纸张,结了此事入卷宗,叫亲属把人领回去。” “可……”裴夏欲言又止。 成平微扬眉:“有事?” 裴夏看看旁边那母子俩,又看看成平,没说话。成平点点头,扭头对舒红母亲:“你二位先坐,”收回视线看裴夏:“你跟我过来。” 进得问询室,成平将门关上,近前两步,放低声音问:“对这事还有什么看法?不妨说说。” “没有,”裴夏摇一下头,脑袋微垂,眼睛看着成平的官靴:“我对这件事情没有别的看法,只是对你的处理方式有点不解。” 成平原地左右转了两步,再次站定,叹气道:“什么,说来听听。”为赶快解决这件事,她火急火燎来回跑那么长时间,不累是假的。 “我觉得你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让亲属把舒红接回去。”中午时候,成平不在,她和神志恢复几分清醒的舒红聊了许多。 原来,舒红是被逼疯的。 舒红是个姑娘家,十五岁在城中一家作坊里谋得个小活计,收入平平,却足够糊口,家中父母安康,上头有个哥哥。 这样的生活平平静静进行了两三年,眼瞅着到了说个婆家嫁过去的年纪,成了亲,往后再给丈夫生几个孩子,养儿育女,侍奉公婆,这本该是她以后平静的人生。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国朝允许同性成好时间不短,但男婚女嫁阴阳相合的思想也早已根植百姓心中千百年,府城之中情况或许好些,对乡下人而言,倘哪家孩子相中同性,那简直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不光当事人要面对街坊邻里怎样的指手画脚和闲言碎语,就连当事人的父母和家人,都会被沦为笑柄,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舒红在和对方相处两年后,找了个机会和家人坦白,并表示想和那个女人成家过日子。 舒红的父母不同意,以死逼她与心爱的女子分离,她兄长原本一桩已经说好了的亲事,也因她的事而被女方悔亲。 兄长已经二十六岁大龄,家中又清贫,好不容易说上一门亲事,竟就这样没了,一怒之下的舒兄长在倒春寒的季节里,将舒红五花大绑,扔进了刚刚开冰的某碧林江支流。 父亲为救女儿,纵身跳进河里,不幸染病,没多久撒手人寰。 母亲指责她,兄长打骂她,是她害死了父亲,她被关起来,她用筷子和手将关她的土屋挖出个洞,可当她用十个手指甲因挖土墙而全部崩掉的手拍开爱人家的大门时,里面的人告诉她,她的爱人,已经嫁去了遥远的南国,再也不会回来。 父亲,爱人,死别,生离,舒红病了,疯病。 听罢裴夏所言,成平搓把脸,强打起精神:“你想如何?” “至少得和舒红的母亲和兄长聊一聊,”裴夏站在成平面前,道:“他们不该因此打骂舒红,他们不该一味责备舒红,他们应该带舒红去看病,而不是一把铜锁将舒红锁在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 “你看他们像是有钱看病的人么?”成平眉心微压,迈一步逼近裴夏,双眼皮被疲惫勾勒得特别深刻,从裴夏的角度看过去,那双平素温和的墨眸,此刻锐利而冷硬。 “裴夏,”成平难得一次认真唤出裴夏名字,逆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只剩下语气微叹:“安身立命何其艰难,生民都活在深不见底的泥潭子里,日日痛苦挣扎着,片刻不敢停下,没有人有功夫去管顾情情爱爱,那东西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更不值钱。” 裴夏挺直腰杆,唇齿相驳:“那舒红就该遭受那样的对待吗?她明明没有错!” “她有没有错重要么?”成平语气和平地反问一声,一手叉腰,一手重重按太阳穴,不待裴夏回答,她又长长叹了口气:“她对错与否不重要,这些事,你我说的不算。” “谁说的算?”裴夏问。 成平平静道:“国朝律法说的算,可你还能让舒红一纸诉状,将母亲和兄长告上有司衙门?你觉得舒红会如此?钱财也说的算,钱财不仅能让舒红看好疯病,还能让舒红有更多的方法、更好的途径去处理她的事情,然而你觉得她是个富裕的人么?” “……”裴夏暂时沉默了。 她一直都知道成平是个活得现实之人,平时远观并未发现太大不妥,可当这现实真真实实放到她眼前时,她才发现它原来是这样个血淋淋的模样。 “好了,”成平伸出手,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裴夏肩膀上,安抚般拍了拍:“叫亲属签下结案书,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目下已到当差时候,街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过去处理,裴夏。” 裴夏的视线抬起又落下,她无法确定成平伸过来的手,最初意图究竟是想摸摸她的头,还是拍拍她肩膀:“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 话落,她错开步子,与成平擦肩,往外去。“成平。”手拉上门栓,她轻唤身后人。 “嗯?”成平转过身来。 “有没有人给你说过,其实你是个心性凉薄的人?” 成平一默。 她自幼便不是个能引人注目的人,儿时长的不乖巧讨喜,少时学业平平,大了普普通通,她一直都是那种不被会人关注到的人,又怎会有人有兴趣来了解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凉薄又怎样,博爱又怎样?她单单为安身立命和赡养父母,便已经扑腾得疲惫不堪了,委实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吧,我不是个好人。”成平跟上来,从后面伸出手,拉住被裴夏拉一半在手中的门把手,轻而易举将门拉开:“走吧,干活了。” 处理完舒红的事,亲属将人带回家,裴夏跟着成平上街巡警。 一趟巡警一个时辰,成平本才感叹过西市闹的动静那样大,这边营生却丝毫不受影响,转头就接到了一起麻将馆接的案,报案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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