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来一看他那样就笑了,“强仔,你也不行啊,让米东发那中年胖子给挠出血了?” 李强把烤串放在床头柜儿后去病房里的卫生间看了看自己的脸。 “这孙子,净玩儿阴招。可能在家自己偷偷练九阴白骨爪了,就等着挠我呢。” 米来大笑。 “你今天这事儿,你姐也没说来看看你?” 李强又从自己的上衣兜里一边儿一个掏出一罐儿冰啤酒,他摆手:“她不知道呢。她家屁事一大堆,还是婚姻运不好,先是摊上米东发那样不负责任的赌鬼,又摊上一个死酒鬼,还是别烦她了。” 又把一罐啤酒放到周州面前,“正好两罐儿,你陪舅喝点儿吧。” 周州娴熟的拽开拉环儿。没吃烧烤,先是一人闷进去半罐儿。 李强舒畅的打了个酒嗝,“爽!” “正好周州在这,你和她说说小智的事呗?万一她爸能帮上忙呢?”米来拉李强的手臂。 李强看向周州。 周州立刻点头,“我爸是王启东,就王启东律师事务所那个王启东。” “那你咋姓周?”李强问。 米来嘴没跟上溜儿,听他这话赶紧点了点头表示相同的疑问。 “害,我和我妈姓,我爸平日里树敌太多,怕我被人拐了勒ꔷ索撕ꔷ票儿。” 李强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低下头偷偷用搜索软件搜王启东的名字。 看到个人词条那一大堆的战绩之后,很是诧异的看周州,“你爸好几十年前就是清北法学院儿的了,完了你上高中考倒数,这基因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周州跟着看了眼李强手机的屏幕,“嗯,我爸正经挺厉害的。” 米来拍李强的肩膀:“别说那没用的了,说说小智。你在这儿炫烧烤,小智还在里边儿受罪呢。” 李强瞪她,“没大没小的。事儿吧,是这么个事儿。”他又喝了一口啤酒,“见义勇为肯定是了,但是就是这个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的性质吧,很暧昧。” 周州发懵着点头,“我还是给我爸打个电话,你自己和他说吧。” 李强狠狠呛了一嗓子,等周州和她爸说完话,双手立刻恭敬地把周州手机接了过来,还特别有礼貌的进了卫生间接电话。 米来和周州只能听到李强疯狂附和的声音:“是是是,对对对,谢谢您,王律师,诶诶诶。” 出来时,米来问他:“怎么说?” “说没事,最严重的情况是判六个月,缓刑一年。反正最好是无罪。” “缓刑一年是啥意思?”米来问。 “就是判吧是判六个月,但是给你一年的观察期。要是这一年老老实实的,就不用进去了。”李强回答。 米来若有所思的点头。 等他们喝完了,李强收拾了东西出去扔垃圾,回来的时候顺便洗了把脸。 他用手指戳米来露在被子外的腿,问她:“见义勇为了,滋味儿好受不?” 米来扭了个头,不搭理他。 李强把凳子往后撤又翘起二郎腿儿,“诶呀,以后好好学习呗。你们学校不是h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吗?” 米来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转头看向李强:“我根本就不是那块儿料,你懂吗?让你重念高中,你就能考一本了吗?” 李强笑:“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上的是中专,出来包分配。” 米来还想说点儿啥,李强伸出手打断她:“我看人家小路还没放弃你呢,你可不能自己先放弃自己啊。” 周州看了李强一眼,附和:“就是。咱们好好养上半年,半年以后照样身高腿长的,照她差啥?” 米来笑:“差脑子呗,差啥。” 晚上,周州睡了她旁边的空床,李强连夜打车回了修车行。 第二天,医生们还没过来查床的时候,奶奶就大包小包的来了医院。 小老太太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忙上忙下的给她擦身体,扶她上厕所,又喂她吃饭。 周州迷迷糊糊的被声音吵醒,起来洗漱后也被投喂了早餐。 米来抓着帮她收拾饭盒的奶奶,很认真的看她的眼睛,“奶奶,你眼睛里有红血丝,晚上没睡好?” 奶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叹气,“诶,平安就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晚自习时间,路婳浓自己来了医院。 她小声去赶周州:“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 周州看了眼装睡的米来,笑着大声应:“行,我暑假再来,期末之前都不来了啊,大米。” 米来没敢立刻睁眼。 她听到周州开门离开的声音,然后整个病房寂静的落针可闻。 她难耐的祈求奶奶快点儿从护士站回来解救她。 她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属于路婳浓的灼热目光。 良久,路婳浓轻声说:“我知道你醒着呢,别装了。” 米来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路婳浓穿着校服正端正的坐在她面前。 “米来,你躲我也好,不想见我也好,都随你。但我向来不招人喜欢,所以,我会一直赖在你身边,不会受你的主观意愿所左右,希望你知道。” 米来抿着唇,问她:“你来的时候看见我奶奶了吗?” 路婳浓点头,“奶奶说回去取东西了,所以这段儿时间,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米来屏息,又问她:“能给我拿本儿书看看嘛?你那漫画就行。” 路婳浓从自己的书包里挑挑拣拣,最后递给了米来一本儿语文书,“背《赤壁赋》,我就让你亲我。”坦荡的就像在说,背会课文儿,就给你买糖。 可是她背过《赤壁赋》了,这算学霸的放水吗? 米来手到擒来的随着意识嘟哝了一遍,然后对路婳浓说:“我不是那意思啊,就是说这篇我背过了。” 路婳浓起身去锁了门,看架势不像假的。 米来这才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有没有吃到什么葱姜蒜。 路婳浓重新一本正经的坐回来,米来却突然觉得有些心跳过快。 她问路婳浓:“你认真的?” 路婳浓点头。 “为什么?”米来又问。 路婳浓却突然看着她哭了出来,从小声抽泣到不自觉的抽噎。 把米来哭得心都化成水儿了。 她手足无措的连抽了几张纸抽去堵路婳浓的眼泪。 路婳浓哭着起身,整个人迅速附过来。 于是,米来尝到了伤心的味道。 咸咸的,还有点儿甜。 软软的唇,后面有牙齿,还有小巧的舌。 米来不会接吻,但感觉路婳浓很会。 她被她亲的软了身ꔷ子,仿佛整个人无重力的飘在无垠宇宙里。 再被她拽着回到地球,回到医院,然后消毒水的味道回到鼻尖还有患者和医生在走廊匆匆忙忙走路的声音萦绕在耳蜗。 路婳浓还在无声的流泪。 米来却只想牢牢抓住宇宙中这根唯一属于自己的稻草。 她哑着嗓音向路婳浓保证她会跟上她的脚步,一起离开h市,一起去那个路婳浓计划好的光明未来。 然后路婳浓哭的更凶,她低下头,用米来给她的纸巾整个捂住自己的脸。 米来伸出手轻轻顺她的背。 路婳浓迅速起身拿过米来手边的语文书,哗啦啦的翻了一遍,指着那篇最长的课文,带着哭腔颐指气使:“背这个,明天我来考。”
第31章 窗外茂密的树, 还有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 一个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冷知识:h市的夏天也不比南方更凉快,但还是会有很多南方人慕名过来避暑。 米来这几天就能下地了,李强不知道在哪里给她搞了一副拐杖, 看着不像新的。 拐杖上面包了海绵,海棉外面是深蓝色的棉布, 颜色有点儿像路婳浓给她织的手套。 她适应了一天,就可以很好的用拐了。 不吹牛的说, 这拐快要能当她第三条腿儿了。 她下地取了空调遥控器,刚把空调打开。 奶奶出去扔了李强送过来的午餐饭盒后进来, 一把从她手里抢过空调遥控器。 “打这东西干啥?你这腿不经吹,还容易面瘫,知道不知道?有那么热吗?热了多开一扇儿窗。” 米来无望的看了一眼正慢慢闭紧的空调口。 她把拐靠在床边, 一蹦一跳的跳到了窗边,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连小气窗都不放过。 外面有风吹进来, 但那风是温热的。 米来单腿儿站着费劲儿的伸出手臂拉过一张小圆凳,坐在窗边, “奶奶,把我床边那本书帮我递过来,谢谢。” 奶奶把倒扣在床上的语文书递给她之后, 手里拿着小餐馆送的菜单扇子站在米来身边,默默给她扇风。 米来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奶奶赶紧装模作样的把扇子对着自己。 然后,过了不到一分钟, 又有风被扇过来。 米来问她:“奶奶, 几点了?” “十二点半。”奶奶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细链银色手表。 “哦。”还有一个半小时, 小智就开庭了。 她期望老天爷开开眼,别给他留个再也洗不清的案底儿。 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像无数的小蚂蚁在爬,好在自己没有阅读障碍,烦是烦了点儿,但最起码有甜甜的奖励。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问奶奶:“奶奶,你当时和爷爷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他?那老东西都死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就是好奇嘛,给我讲讲吧。” 奶奶低头看了她一眼,转了个身坐在米来的病床上,未开口脸上先有了属于少女的娇俏: “他,他其实原来的名字不叫米逢林,他叫米风华,风华绝代的风华。我那时候在厂子里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觉得这小伙长的精神周正。 后来,他来我们线上指导工作,自我介绍叫米风华,我一听,这名可真好听。那个时候,小伙子们都是叫爱国啊,建设啊,就他不一样,姓也好特别。” 米来憋笑,“您不能就因为爷爷长的好看,名字好听就嫁给他了吧?” 奶奶低头浅浅的笑,“嗯。有一天,他被工友们簇拥着来问我的名字。第二天,厂里就流传着他为我改了名的传言。” 米来恍然大悟,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逢林,逢林,奶奶,林是你的姓啊。” 奶奶像是想起了曾经度过的青春年华般,她继续淡淡的笑,“嗯,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非他不嫁。” 米来把书平放在自己的腿上,想象了一下那个拼命讲奋斗将生产的年代,年轻的小伙子只是得了喜欢的姑娘名字,就敢改自己被叫了半辈子的名。 有点儿浪漫又有点儿冒险,如果那姑娘不喜欢自己呢?还是说当年的他也只是认定了,今生非这姓林的姑娘不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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