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想了想,摇头,“想不起来,那时候总跳级,班里学生刚认全,就转班了。后来也懒得维持关系。” 周徽大概已经不指望喻白能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周徽说:“可能我十几岁离开平陵市去美国的时候挺开心的吧!” 周徽一愣,总觉得喻白的笑容背后有点不太寻常,还是顺着思路问下去,“是因为考进好学校开心吗?” 十几岁的孩子一般想的就那么几件事,考试,恋爱,一门心思的叛逆。 喻白听了这句话,嘴角扬起一面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大概是吧!” 周徽又看到喻白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像是包裹在躯体外厚厚的硬壳。 喻白看了一眼病房头顶的白炽灯,依旧能看到飞蛾不断的撞击灯罩,笑了笑很感慨的说:“然后我就在美国念完了大学,研究生,博士。在那认识了我的丈夫,我们回国结婚,然后……”喻白顿了顿,又对着周徽露出一个笑容,身体前倾靠近她说:“然后就到现在啦!” 喻白显然跳过了她曾经生活里的重要时刻,那些影响她变成今天这样的事情,那些疑点重重,至今也无法侦破的陈年旧案里,那些总是飘过她的影子的案子背后,她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周徽看着喻白,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端倪,但是喻白只留给她一个真诚的眼神和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周徽终于在她的笑容里败下阵来,看喻白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周徽也不想逼她,毕竟陈年旧案,省里没有发话,她也不能随便打听,还是向公安外部的人打听,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合规矩。 于是也不多说,看了眼手表,十点一刻。时间不早了,她对喻白说:“洗澡睡觉吧!” “?”喻白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抬起头对周徽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洗?”
第23章 周徽和喻白对视两眼, 然后面不改色的问:“要我帮你吗?” 喻白愣了一下,机械性的慢慢转过身,然后机械性的回答:“不用。你先去洗吧!” 周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经常住警局一住大半个月,市局澡堂是公共的大澡堂,经常有些内勤忙的时候回不了家,也在那洗。 但是喻白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好在周徽没有强求,喻白慢慢缩进被窝,她打算一会儿自己洗个脸直接睡觉, 以前住院因为不习惯别人照顾, 她基本上都自己动手, 实在动不了手就宁可不洗。 不一会儿喻白就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以为周徽已经开始洗澡了, 没想到,两分钟后,周徽端着个水盆从里面出来, 把水盆往床头柜上一放,说:“不洗澡,总要洗个脸再睡, 来, 我给你擦擦。” 喻白:“…………” 周徽看喻白没有说话,从水里捞起毛巾, 拧了个半干, 一只手扶住她的头, 一只手给她擦脸。 喻白躲在毛巾后面, 感受到毛巾上温热的温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周徽并没有专门照顾过谁, 虽然心细的什么都替喻白想到了。但是她手下的动作并不是很温柔,毛巾从喻白脸上拿下来的时候,喻白本来就很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来一点红印。 周徽边洗毛巾边问:“要不要打点肥皂?” 喻白想了想,鬼使神差的说:“……好。” 然后就任由周徽在那摆弄,打满肥皂的毛巾有点辣眼睛,但是喻白闻着毛巾上柠檬味的香皂气味,觉得很好闻,很安心。 一会儿,毛巾从喻白脸上拿开,柠檬清香也消失了。周徽说:“我去换盆水。” 喻白点点头,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等周徽回来。 一阵水声之后,周徽端着水盆回来了。给喻白洗完,收拾完之后,她才拿着洗发露进浴室。 喻白就坐在床头翻看周徽给她带来的《百年孤独》。随便翻了两页,喻白的目光落在几行字上: 你那么憎恨那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喻白停留在这一页,目光灼灼地像是要把这几个字看穿,最后她终于发出一声不可闻的叹息,合上书,把它扔在了一旁。 她突然感觉有点烦躁,昏昏欲睡,精神也没办法集中,书里那几行字始终萦绕在她的眼前。 她下意识的去摸包里的烟,摸到了,她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还是算了。 周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喻白把脸转向另一边,轻轻闭上了眼睛。她能听到周徽沾了水的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也听得到她刚洗完的头发,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周徽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走到喻白床边,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低声问:“喻白,睡了吗?” 喻白闻到洗发水的香味,虽然香,但是香味不冲,就像周徽平时身上的那种香气,有点好闻的。 喻白一想,周徽头发还湿着,她要假装睡着,周徽估计就打算这样直接睡觉了。犹豫了一会儿,喻白慢慢睁开眼睛,回过头说:“还没睡着。” 周徽微笑着说:“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不过是白天睡多了,晚上有点睡不着。”喻白是躺着说的,她这会儿腰有点疼,也不想折腾。 周徽拿了吹风筒,站在病房靠近门口的插电处吹头发,其实床头柜那也有个插电口,但是周徽怕离得太近风筒的风会让喻白不舒服,就刻意到门口这里。 吹完头发周徽问喻白要不要洗个头,喻白摇摇头还是说不用。三言两语拒绝了她,周徽没有再多说什么,喻白的这种脾气她大概已经习惯,保持一定的距离仿佛能让她更安心,更自在。她也没有必要去打破这份平衡。 关了灯,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睡觉了,没一会,喻白就听到周徽均匀的呼吸声。周徽除了平时通宵忙案情,平时基本上算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不像喻白,作息时间基本完全颠倒,昼伏夜出,典型的夜猫子。 这会儿她倒是真的睡不着了,喻白睁着眼睛看到窗外打进房间的月光,她看这些亮晶晶铺撒在地面上的月华,在眼前逐渐变成金灿灿的黄沙,变成缅甸闪着金光受人朝拜的大金塔,变成阳光下摇曳盛开的罂粟花。 她的耳边响起机关枪突突突的声音,连天的炮火让她心跳加速,一群身穿迷彩服的武装势力冲进寨子,前一秒嘴里还骂着脏话,活蹦乱跳的仿佛精力永远都用不完的人,下一秒就倒在了她眼前。 太阳穴上留下一个很深的血洞,一双眼睛还睁得很大,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喻白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这些倒在她面前这些人的眼睛,恐惧、迷茫、错愕,各种情绪刹那间交错在亡者的瞳仁里,有种扭曲的怪异。 喻白出神的目光在月色下逐渐冰冷,侧了侧身子,视线就这么突然落在周徽身上,神色缓了缓,回复了平常的样子。 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喻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最近可能是太累了,从前的记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跑进脑子里。 喻白掐了掐眉心,轻轻叹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赶紧睡觉。 第二天,喻白睁开眼睛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周徽不在房间里。 她去卫生间也没见着人,胡乱洗了一把脸,喻白又回到病床上,心想,周徽大早上去哪了? 紧接着她就听见开门声,周徽从外面进来说:“吃早饭了。” 原来是去买早饭了。 喻白松了口气,默默吃着周徽买回来还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感觉和周徽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有种烟火气在空气中轻轻荡漾。
第24章 早饭吃到一半, 周徽突然说:“我要回趟局里,一会儿有其他警员过来,一直到严明昌被捕之前, 你都在我们的保护范围。” “哦!”喻白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低着头应了一声。 搅了搅碗里的粥,喻白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徽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点点头说:“今天早晨东城区又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情况和河道杀人案前几起相同。” “东城区?”喻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挑了挑眉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里是平陵市河道的上游, 在那发现的尸体, 有没有可能锁定凶手的抛尸地点?画出凶手活动范围的舒适区。” 周徽一愣,喻白几乎条件反射就得到这些想法, 一般人哪怕是在第一线工作的老刑警,起码也要有一个思考的时间,但是她没有。好像这些东西就像见面问一句“你好”一样简单。 “目前还没结果, 市局刚接到东城区派出所的电话,正往案发地点去呢!”周徽接着说:“等一会儿其他警员来了,我再走……不再吃点?” 周徽本来要收碗, 看喻白粥基本没喝几口, 没等喻白开口拒绝,周徽说:“再吃一点。” 喻白看着又被重新推回跟前的粥, 只好又喝了几口。 周徽看喻白的确没什么胃口, 也不再逼她, 收拾了垃圾, 去楼梯口的垃圾箱扔垃圾。 正打算往回走,一个声音叫住她:“周警官。” 周徽回过头, 看清来人是谁后,诧异的说:“小赵警官?市局怎么派你过来?” 周徽有点疑惑,禁毒大队协助办案,什么时候还肩负起帮他们警局照顾病人了? 赵敏面对周徽的疑问,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把早晨对韩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周徽,“听说给警局提供严明昌与吴国江有关办案方向的是我要照顾的病人,我想来询问一些关于严明昌的事,看看有没有对办案有利的线索。” 周徽对赵敏的解释没有多想,点点头说:“315病房,小赵警官快进来吧!” 赵敏跟在周徽身后,走进病房,眼神或多或少有点幽怨。 喻白又拿起那本《百年孤独》翻起来,听到声音,合上书抬头说:“怎么出去这么久,不是说去扔垃圾……吗?” 喻白看到周徽身后的赵敏,话说到一半卡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喻白很快恢复神色,很有涵养的微笑着问:“这位是?” 周徽介绍道:“这位是赵警官,一会儿她来保护你的安全,我先去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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