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辨别后,方知雨就发现,吉霄诸多“罪名”中唯一成立的,只有她跟男生打篮球。其中就包括表姐班上的苏具文。 错是不会认错的,因为为此她去初三找表姐时,专程让她帮着指认过那个传说中的苏具文。对上号后,发现他确实是跟吉霄一起打球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当事实确定到这个阶段,在方知雨心中,表姐和朋友们那些代表着权威的话已经出现裂痕。所以后来,当体育课看到吉霄一个人去校医室,她无论如何也想跟她说说话。 不说还好,一说就令她因为思念和愧疚当场掉了眼泪。尤其是听吉霄说,她不打架的。是因为有人要抢她送的那个CD机。 CD机有什么好紧要,这人居然为了那个甘愿受伤。刚想到这,又听少女善解人意、宽宏大量地说,在学校里不跟她讲话的是对的。 那个礼拜六,在表姐家的乔迁派对上,方知雨一直分神。最终鼓起勇气,偷偷到无人角落拿手机给吉小红打电话。 而后,她的心彻底倾向吉霄。 最后一部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看的时候如释重负。吉霄不是坏人,而她,又能跟这个人如过去一般亲昵了。 想到这里,便握住这个人的手不肯放开,还暗忖,要是能跟吉霄也像电影里那样,逃到一个能同她自由嬉戏的地方,该多好。 那是最后的美好时光,跟对方贴近到可以咬耳朵讲悄悄话,可以看着她,同时也被她的目光笼罩,仿佛她们之间的魔法依然存在,对吉霄而言,她是独一无二、不同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 然而走下楼去,一切就变化—— 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吉霄比她成熟,跟她指出事情的本质,要她看清自己的软弱。 原来,她们回不到过去了。除非她彻底站到吉霄那边去。 该选认识了一生的表姐,还是相熟了几月的友人?……又或许不用非此即彼,跟表姐好好谈一谈呢? 小学那时候,表姐不也很喜欢吉霄,去看过她打篮球吗? 于是她去找王乐云,跟她坦承自己跟吉霄不止是认识,还是知交,将吉霄的好处一一说尽,还告诉她她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王乐云听着,未发表看法。只让她先别告诉其他人,给她点时间,让她先找机会劝劝朋友们—— “但你也要让吉霄别再跟男生打篮球,尤其是苏具文。” 果然如此,当时方知雨想。然而她已经劝过了,吉霄并不愿意。 但她还是答应下来,说会去转达。可要她在学校当着众人去找吉霄,她又不敢。 原本打算周末放假再去面馆,就在那之前被她找到一个机会: 那天黄昏,自由活动,方知雨又如往常一样跟几个同学在操场边玩耍,实际却是远远偷看吉霄打球。 中场休息,吉霄跟人说了什么。再上场就心不在焉,狠狠摔一跤。后来被送到校医室。 方知雨看得担忧,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找了个借口,又绕去校医室背后。 等她蹑手蹑脚钻过树丛、到后窗探头,就发现窗户开着。欣喜地想或许是吉霄在等她,却没见到人。只是隔着挂帘听到她声音: “都说没关系了,你走吧。” “怎么叫没关系?”男生的声音,“脚都摔瘸了。” “不碍事,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就好。” “好巧,我也累了,两个人一起休息怎么样?” 方知雨在窗外听到这,只觉有巨石压她心上,胸口憋闷不已。可这情绪因何而起,她又未能全然理解。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不方便!反正你也没其他事,非要在校医室里留着干什么?”然后就听吉霄说,语气中满是冰冷与不耐烦。令方知雨惊了惊——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吉霄从不会这样。 男生却仿佛听不出来:“谁跟你说我没事?”他说,“我就是有事要问你。” 吉霄没好气,“要问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 “我怎么不开心了?” “谁知道,”男生说,“反正自从我跟大家说要追王乐云的表妹,你就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提起,方知雨大吃一惊,把耳朵竖得更高。 “所以你为什么要追人家?”然后听到吉霄问,“就因为她来打听你?” 到此方知雨明白了,此刻正跟吉霄说话的男生是苏具文。之前她确实去打听过,为了认人。因为有王乐云帮忙,还被他们班的同学起哄。害怕表姐朋友误会,她专程去解释过,说自己对那人没半点兴趣。奇怪的是对方对同班的吉霄苛刻,对她却无所谓一般,好像她根本不会引起威胁。 但是现在,苏具文居然说要追她。什么意思,之后她也会被大家针对吗? 心如乱麻,男生还要说:“当然不只这样。我都说了,是我一见钟情,觉得她很可爱。只是你不愿相信。” 方知雨在窗外听得眉头紧皱,但她万万想不到,接下来吉霄说: “她哪里可爱了?明明就很普通,你瞎吗? ”在她心里最温柔的少女居然否定她,还说,“她表姐才漂亮,又跟你一个班,你不追她表姐,追她?”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王乐云。” “为什么不喜欢?” “为了你,”男生说,“你不是讨厌王乐云吗?” “谁告诉你我讨厌王乐云?我从没这么想过,相反,我觉得她很好,”说到这,吉霄跟男生强调—— “这么说吧,我要是你,我就绝对去追王乐云!你不追,只是因为你不敢!” 很多年后,跟吉霄提起这些话,对方的反应却是:我什么时候讲过? 这些事后本人已经印象全无的托辞,在当时的方知雨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等她有意识,早已从后窗逃走。一边跑回操场,一边失落地想,魔法失效了。 原来在吉霄的眼中,这个世界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属于表姐王乐云的美丽正确依然不可撼动,而她只是普普通通,从来就不是什么独一无二。 之后心绪低沉,周末也未去找吉霄。就连初三那层楼也不爱上了,因为有不想见的人。 所以,当流言在不久后散开来时,方知雨完全茫然。 首先意外的,是她竟从班上同学口中听说这事情——这一次流言的性质过于恶劣,以至于很快连她们初一的孩子都知道。 其次冲击她的当然是内容,不仅事关吉霄,还把吉阿姨也牵扯进来。 方知雨从前活在无菌室,多单纯一株幼苗,刚开始还不理解那污名的含义。被同学讲解了仍懵懂,但不妨碍她为此愤怒—— 吉阿姨和吉霄如何做成母女,她最清楚。那么善良的人,不该受这样的诋毁。 在这风波前,什么少女心事都放下,周末就去面馆找吉霄。 还没走到,先在河岸看见补课结束的人。方知雨满心担忧地等在那,拦下吉霄本想安慰,却被对方怒斥。 被指责是谣言的源头,方知雨无比愕然,连忙辩解说不是她,还一时情急拉出总说吉霄坏话的表姐垫背。但说完就后悔,因为她根本不确定别人是不是真讲过。 愧疚于自己因为太害怕被吉霄误会,什么不经证实的话都说,又想起在吉霄心中,王乐云的形象很好。 刚想收回指认,吉霄就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说,就算是王乐云吧,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方知雨揣摩着这话,终于意识到事件的性质跟她所认识的有差池。 更何况接下来,吉霄还直指她和妈妈。 被心中某种假设震慑,方知雨哑言,随即就被吉霄当面戳破那个她以为可以永远隐瞒对方的秘密—— 关于棺材盒。 那天晚上,方知雨第一次有闯下大祸的感觉。陷在泥泞中不知怎么走了,只能哭着跟妈妈求救。 然而等她讲清一切,却发现方丽春的神色也慌乱起来。 再后来,妈妈带她去吉家道歉。还没进门,先听到里面传出决绝话语。 等她哭着等来一脸愁容的方丽春,不用问也知道: 这一次,吉霄不会原谅她们了。 打击沉重,好长一段时间都打不起精神来。直到某个周末郁卒在家,把小学时的学生证翻出来。 看着补完课那日,吉霄帮她重新贴回的照片,想起她还曾问过吉霄为什么把她的照片贴在面馆。吉霄答,为了某日再见时还给你。 方知雨伤心地想起两年前的春天。 那个时候,自己是凭什么敢阻止吉霄,让她不要偷可乐的呢? 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了妈妈说过的话—— 做错事后及时改正,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最终,方知雨决定鼓起勇气。所以翌日,她去了姨妈的新家。只有王乐云在,正好跟她问清究竟是谁把流言散播出去。 “反正不是我。”表姐当时说。 “那还能有谁!”方知雨气愤,“那件事只有我妈妈知道,她又只告诉了姨妈,姨妈说她只告诉了你!就是你去学校讲了!” 王乐云也生气:“要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不是我!”少女平时的端庄不见,露出做错事的孩子才有的神情,“我说了,之前跟朋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吉霄家的面馆!” “可你来问过我吉霄是不是那家的女儿,我都跟你说了是的!” “那是很后来了好不好?那时候她家面馆都打给别人了,不是吗?我来问你,只是希望有什么我弄错的地方,但连你这个跟她认识的人都说是……”王乐云狡辩,“而且那时候,大家觉得这种事没证据,说出去不好,发了誓不讲的。我怎么知道她们会破坏约定?!” 方知雨终于抓到重点:“所以,你朋友中确实有人把这件事传到了学校,对吗?具体是谁,我要她跟吉霄道歉!” 那个她向来仰视、总是正确的王乐云,在听到这句后露出了慌张的神情。那种慌张在表姐脸上,方知雨第一次见: 无能为力,又欲盖弥彰。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在学校跟吉霄说话,都会被讨厌,你还要别人给她道歉?”在她面前彻底的动摇的表姐说,“你凭什么? “凭问问题要说‘请问’!感谢时要说‘谢谢’!做错事要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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