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辩吊足了周怀的胃口,才将手中的画轴交给了他人,走到了周怀的面前,施施然道:“正是因为君上善待黎民,治下有方,礼贤下士,才使如今天下海清河晏,四夷臣服,人才辈出。不瞒君上,此画正是翰林图画院中,君上亲封的画正谢棠所绘。” 周怀眼中闪着精光,啧啧称奇道:“竟然是他。” 他再次回味眼前的画,喜不自禁的连称了三个好字,道:“朕还记得当初他初入画院时,虽头角已显,但笔法仍有些许生涩,运色也不够老练。朕怜他天分,便将他带在身边,时时提携。没想到短短几月不见,他竟能有如此进益,朕果然没有看走眼。” 蔡辩顺势搭腔道:“还是君上教导的好,若没有君上细心指点,谢棠今日也无法绘出如此长卷。” 周怀被他吹捧的脸上尽是笑容。 蔡辩又接着说道:“此画虽成,但却还未起名。臣斗胆还请君上赐名!” “此画画尽显我大肃山水秀丽,湖海浩渺,不如就叫它《山海图》吧。”周怀大手一挥道:“这份寿礼朕很喜欢。你和长延,朕重重有赏。” “谢主隆恩!”蔡辩当即跪下叩拜道。 - 赏赐的旨意送到翰林图画院的时候,谢棠正在教导几个新进的生徒研墨。 “研墨时,要细要徐,手腕缓缓转动,切勿急躁……墨如果研不好,到时用在作画上,一个不慎便会毁了整幅画。” 几个生徒刚领会她的意思,正要各自下去练习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将他们本来就不集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谢棠不快的皱起眉头来,走出去正想问问怎么回事,梁世成便一马当先闯进了学堂中,手拿着圣旨,向她贺道:“谢画正大喜啊!” 谢棠掐算时间,也知道君上应该看完了自己的画,梁世成出现在这里,多半是送赏赐来了。 她装作不解的问道:“什么风把梁内监吹来我们翰林图画院来了?” 梁世成笑眯眯的说道:“君上很喜欢谢画正所献的寿礼,特命梁某过来宣诏,要赐谢画正翰林待诏一职。” 闻风而来的画院众人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提前看过《山海图》的宋子房露出欣慰的目光。 梁世成随即打开圣旨,宣读君上的恩典。等他念完将圣旨交于谢棠后,当即将谢棠扶了起来,恭维道:“以后就不能再唤谢画正为谢画正了,而是谢待诏了。”待诏的意思,就是随时听候君上的命令,这也意味着谢棠离君上的距离又进一步。 谢棠微微笑了一下,按规矩往梁世成的袖子里塞了一锭银子,然后问道:“可否问一下君上现在何处?谢某领旨后,理当面圣谢恩。” 袖子里银子的重量,让梁世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对待谢棠也更加客气道:“君上刚从寿宴上下来,眼下理应在紫宸殿中休息,谢待诏此时过去,恰恰合适。” 谢棠明白了,送走梁世成后,她便拿着还没有揣热的圣旨去了紫宸殿。 通过太监的引荐,谢棠来到了紫宸殿中,彼时她的画也被搬到了紫宸殿里,周怀对它爱不释手。 “长延你来得正好,朕也正想召见你呢。”周怀一看到谢棠来,便笑逐颜开道。 “你是如何将画面绘得如此细腻而亮丽的?”他一边再次端详《山海图》,一边好奇问道:“朕见过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的山水画,也与周令穰谈论过画技,他们的画虽好,但都不如你这幅画来的耀眼。” 谢棠老老实实回答道:“兴许是因为臣这幅画并不止绘了单单一层,从绘墨稿、赭石红上色、石绿上色、石青上色,一层层叠加起来,若是细数起来,臣总共绘了五层。” “原来如此。”周怀犹如醍醐灌顶。 谢棠瞧周怀高兴,顺势拿起手中的圣旨,道:“臣已收到君上的圣旨,特来谢恩。” 周怀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不过是给你提了一个官职而已,有什么好谢恩的。” “君上对长延恩重如山,不仅仅只因今日之事。”谢棠恳切说道:“长延初入画院时,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生徒,若没有君上的一路提携与指点,长延也不至于能够进步如此飞快。” 同样的话,出自蔡辩之口和谢棠自己之口的意义是不同的。 周怀闻言,走到谢棠面前拍了拍她的肩,道:“孔子七十二徒,却不是人人都像颜回、子路那般出色。朕虽然提携了你,但如果没有你自身的勤勉努力,你也不会有进益的。” 话虽这么说,但谢棠仍十分感激君上,不舍在心头一晃而过,自由的念头还是占据了上峰。 谢棠酝酿了片刻,终究还是启齿道:“长延想借今日君上寿辰,求君上赐长延一个恩赐。” “但说无妨。”周怀正在兴头上,不疑有他。 “长延想暂时离开画院一段时间……” 谢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周怀的打断:“为什么?” 周怀面露彷徨之色,目光紧盯着谢棠。自己刚给她升了官职,谢棠就想走,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给的赏赐? 谢棠怕君上误解自己的意思,一鼓作气说道:“长延之所以想要离开画院,并非画院中有什么不妥,而是因为长延此番画完《山海图》后,发现自己的画技仍有诸多不足之处。闭门造车终是穷途,长延若是一直待在画院中,恐此生造诣也仅限于此了。长延想为君上画更好的画,也想让自己的画技再进一步,故而便打算多出去走走看看,遍访名山大川,揽阅五湖四海,求君上成全。” 谢棠给的理由正当且合理,周怀尽管想将他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但在这样的理由下,也不好拒绝她。 他沉吟了许久,才道:“你言之有理,朕若是拒绝了你,倒显得朕不通情理了。” “既然你执意此行,朕便答应你。”周怀惋惜的叹了口气,忍痛割爱道:“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落幕 “然后……君上就这么简单答应了你?”曹闲月听完谢棠面圣的经过,露出诧异的神情问道。 谢棠脸上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兴高采烈地道:“对啊,就是这样。”她刚到家的时候,曹闲月还在陪齐青算账,因为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曹闲月这件喜事,所以她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将曹闲月从齐青身边拉走。 此时两人共坐在卧室里,身旁一个外人都没有,谢棠才敢将这件事告诉曹闲月。 曹闲月难以置信那个昏君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谢棠,皱起眉头问道:“他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谢棠给自己和曹闲月各倒了一杯水,浑然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让我在外学有所成的时候,务必要新作画送回宫里给他瞧瞧罢了。” 这种条件,说了和没说一样,所以谢棠才满不在乎。 “那你要走,你的义父没有说什么吗?” 说起自己的义父来,谢棠脸上的神色才正经了一些,道:“我向君上请辞之前,就已事先和义父禀告过了。义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让我自己思虑清楚,舍不舍得放弃那些浮名虚利。” “况且我若执意要这样做,他也拦不住我。” 话虽如此,曹闲月仍觉得有些不放心。 谢棠看出了她的担忧,放下手中的茶杯,倾身握住了曹闲月的手道:“在你眼中,我或许是独一无二的,但在君上和义父眼中,我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只要君上开心,每年都可以举一次画事,挑选出无数个比我更加出色的画师。他就算再看中我,在他心里,我也不是无法取代的。所以君上轻易的放过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对不对?” 她的话如春风一般,抚平了曹闲月心头的疑惑,曹闲月紧锁的眉头也因此松开,回握谢棠的手道:“你说的对。”反倒是她自己一叶障目了。 “但我仍有一虑,若是君上某天突然想起你来,遣人寻你回来,你又该如何?”曹闲月慎重的问道。 谢棠嘴角漏出一笑,狡黠说道:“不怕。若是他派人寻我,我就会在半路上意外‘去世’。君上知道我重病在身,此去蜀地山高路远,路上死一两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曹闲月愣了片刻,才明白谢棠的意思,她这是打算以假死来金蝉脱壳啊。她从不知道谢棠还有这样的心眼。 将谢棠的打算权衡了几息,她便不得不承认谢棠的考虑有十分的可行性。从前车马慢,传讯息也很慢,一个人若想要重新生活,只需更名换姓不犯事即可。 何况周怀的王朝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兵荒马乱的,谁会去深究一个画师的下落。 曹闲月彻底放下心来,与谢棠达成了合谋道:“那就这样做吧。” - 既然做好了离开的打算,曹闲月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率先告知自己的父母。 虽然话还未出口,但曹闲月已然知道自己的父母会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顾氏在听完曹闲月和谢棠的打算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初让长延上门,就是不希望你远嫁,没想到这才没有两年,你还是要跟他走了。” 曹闲月如鲠在喉,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顾氏,一旁曹徽便插嘴道:“我以为长延有这样的想法是顶好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整日桎梏那破画院里有什么意思?” “他多出去走走看看,指不定再回来时,就能有更大的成就!” 顾氏望向他,与之争辩道:“长延想出去游历,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但他要带着幼卿一块去,旅途奔波劳累,衣食无着,幼卿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这样可以吗?”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幼卿当初既然选择了长延,那应该支持长延的决定。”曹徽瞪圆眼睛,抖着胡须说道。 眼看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要吵起来了,曹闲月连忙居中调停,打断两个人的斗嘴。 父亲这头支持她,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便转向顾氏道:“母亲,长延要远游,我怎么放心得下让她孤身一人去?她身体又不好,我陪伴在她的身边,多少能照顾到她一点。何况我自出生起便没有出过徽京,外面的世界如何,我也从未瞧见过。这次陪长延出行,正好可以瞧瞧大肃的大江南北有何不同,顺带陶冶情操,放松心情。” 顾氏瞧她如此坚定,多半是去意已决,无奈道:“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你自己打算吧。” 曹闲月心思一转,乘机说道:“母亲不是一直去看看荆楚的云梦泽吗?要不母亲随我和长延一块去游历如何?”荆楚正好在蜀地与徽京之间,她们前往蜀地,必然会经过荆楚。 “反正父亲再两年也要致仕了,你同我们先走一步,到时候我再派人来接父亲。”曹闲月有了盘算,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父母留在徽京会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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