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对黑,浅对幽,明对暗,轻对重,浓对淡,近对远,绿树对繁花,世间千万种颜色,若只用黑白两色来代表,岂不是太过单调? 走的太远、太久,人们总会忘记自己启程时的初心,但谢棠没有忘。眼前的这卷画,便是她曾经梦想绘出来的画,亦是她给当初那个自己的答案。 谢棠遐想了许久,直到目光落在墙壁上的那些神像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翻身坐了起来,向散落在四周的画具望了一圈,在心上迅速做下了一个决定。 曹闲月坐在水榭中,忙着手中的针线活。天热了又凉,她在更换换季衣物的时候,发现谢棠的里衣多数都已经穿了好几年了,虽说不上破,但也多数都旧了。所以她就临时起意,想试试能不能亲手给谢棠做件里衣穿。 或许是因为太过专心,所以一个人猫猫祟祟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觉。 “你在做什么呢?”谢棠的突然出声,把曹闲月吓了一跳,差点就将针扎进了自己的手指头里。 曹闲月虚惊一场,抬手将靠得太近的谢棠,往外推了推,埋怨道:“你有眼睛难道看不见吗?” 谢棠闻言,才扯开曹闲月手头的绸布瞧了瞧,道:“你给谁缝衣服?” “除了那个满心满眼只有画画的笨蛋以外,还能有谁?”曹闲月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棠本来就是明知故问,虽然被骂了,但仍笑开了花,主动承认道:“我就是那个笨蛋。” 她的没皮没脸,成功获得了曹闲月的一计白眼。 谢棠看她手头的活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于是便强行拿下了曹闲月手中的针线道:“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先放一边。” 没了手头忙活的东西,曹闲月便抬起头来,静静看着谢棠想做什么。 谢棠早有准备,从旁边搬来一张小桌放在曹闲月的面前,然后又不知从哪儿变化出了一套笔墨纸砚来,摆在小桌上。 等所有东西都安排好了,她才凝望着曹闲月,道出自己真正的打算:“我想认真的为你画幅画。” 既不是偷偷描绘,也不是凭空在纸上绘出自己心中曹闲月的模样,她想要是曹闲月坐在她的面前,由她将她正大光明的绘在绢纸上。 就在谢棠刚刚拿出笔墨纸砚的时候,曹闲月就已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本想说她缝她的衣服,她绘她的画,两不相扰,岂不是刚刚正好。 但谢棠如此郑重的请求,她若不放在心上,倒显得自己不在意对方似的,于是她就放弃了继续缝衣服的想法,将针线搁到一边,掸平衣服上的褶皱,再端正朝向谢棠道:“那你便画吧。” 幸好她今日挽了发,穿的衣服也妥帖,不至于让一个穿着随意的女子落在谢棠的画中。 谢棠露出一口干净的小白牙,欢欢喜喜的展开绢纸,开始为曹闲月作画。 当模特的时间里虽然无聊,但曹闲月心里装着许多将要去蜀地必要准备的杂事,琢磨着琢磨着,便不觉得时光漫长了。 现实中一两柱的时间,不过曹闲月心里须臾的功夫。 谢棠作完了画,珍重的将纸张捧起,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然后就满怀兴奋的将画送到了曹闲月的面前。 曹闲月从琐事中出神,看向面前的画,只消一眼,她便愣住了神,几乎不相信画中那温柔端庄的女子是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融入这个时代,就算在这里待得再长再久,她的灵魂依旧会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独立的现代人。 可时过境迁,前世的记忆慢慢模糊,身边人真实而可及,她开始渐渐动摇自己一直坚定相信的东西。从前世到今生,从不相信神鬼到跪在佛陀前祈求,她有时候甚至会恍惚,自己真的是穿越而来的吗?前世的记忆会不会只是她的黄粱一梦? 至少从今日谢棠为她所作的画上,她已然看不出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差别。 趁曹闲月看画的功夫,谢棠从身后搂紧了她的腰,将下颌搁在了曹闲月的肩膀上,喃喃道:“如果可以,我想为你画一辈子的画,只为你一个人。” 她如糖如蜜的情话,拉回了曹闲月的神思。曹闲月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扬起,沉默了片刻后,应道:“好。” 谢棠当然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跨越了时间,跨越时代,完全不同的思维,她们在这里却如此契合,这难道不是命运使然吗? 也正因为搂着自己的这个人的存在,前世的真实与否,对曹闲月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只想留在她的身边,恰如比翼,白首同归。 - 十月初十,天宁节,即君上的寿诞。 集英殿内,歌舞升平,酒香四溢,王公侯爵、宰执禁从穿着正服列坐在大殿的两侧,面前长桌上摆满油饼、枣塔,以及猪牛羊鸡等熟肉。等级次些的诸卿百官,则居于大殿的两廊下,紧随他们后头的,还有武将校尉等。为君上贺生的队伍一直排到殿外的彩楼后头还不止。 席上不止有大肃的文武百官,还有来自高丽、夏国的使臣。往年这其中应该还有北狄的使臣,但今年不知什么缘故,北狄竟没有派使臣入京。 高居于御座之上的周怀,脸上一直挂着乐呵呵的笑容,对北狄的缺席也未曾多问什么,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伴随着礼乐响起,一轮又一轮的御酒次第敬上。大殿中央的表演也花样百出,令人目不暇接。 在固定的仪式之后,歌舞暂歇,礼乐罢声,席上众臣中纵然有喝得酒酣耳热,到这时候也强行清醒了过来。 方才的敬酒与百戏都是君上寿诞上不甚重要的前奏,而接下来的一节,才是文武百官精心筹谋想要讨好君上的表演。 先是高丽、夏国的使臣,向周怀送上了各自带来的国礼,分别是一件玉雕和一艘宝船。 周怀面上高兴的收了下来,私底下却与梁世成偷偷说道:“高丽、夏国带来的国礼虽也是费心准备的,但毕竟还是小国,拿出来的东西都过太俗气了。” 梁世成随即附和他的话。 百官显然要比高丽、夏国的使臣要了解他们君上的口味,送上来的东西不是名家的书画,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花鸟木石、奇珍异宝。 官阶越高,送的礼越符合周怀的嗜好,周怀也随之龙心大悦。 等百官都献礼完了,周怀的目光从那些礼物上徘徊了两圈,虽然他们送的东西都还算不错,但也没有一件能特别得周怀眼缘的。 周怀忍不住刚要失望,忽然想起一人来。若他记得不错,方才那些大臣中仅有一人,还未献礼。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大殿中右侧席位的第一人身上,竟见那人正闭着眼睛假寐,充耳不闻身边的喧闹。 百官察觉到了君上的视线,纷纷紧随其后朝君上所注意的方向看了过去。集英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居然仍保持不动如山,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地。 虽然那人身旁坐了不少大臣,但碍于对方崇高的地位,那人身旁的人无一个敢出声提醒他的。 周怀轻咳了两声,缓缓的唤出对方的姓名,这才让对方睁开了眼睛。 “百官都献完礼了,该轮到你了,蔡卿。”周怀在御座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朕好生好奇,蔡卿今年会送什么寿礼给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恩典 听到君上的问话,蔡辩缓了缓神,率先致歉道:“老臣年事已高,又饮了些水酒,坐在席间深感疲惫,遂尔闭目养神了一会,没想到一时不慎睡着了过去,在御前失仪,请君上恕罪。” “蔡卿的年纪毕竟不小了,朕可以体谅你。”周怀语重心长的说道:“稍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蔡卿可先行离席休息。” 不说其他的,光是君上对蔡相的这份宽容大度,都教在场的百官好生羡慕。 “臣谢主隆恩。”蔡辩谢恩完,忽然站起来向周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臣愧对君上。” 周怀不解其意的说道:“蔡卿这是何意啊?” 蔡辩欲言又止道:“臣煞费苦心想为君上添一份举世无双的寿礼,可奈何臣的能力有限,遣人在大肃上下搜罗了许久,都未曾觅得能够令君上心悦的礼物,所以……” “哦,是这样吗……”周怀略感失望。 要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期待蔡辩的礼物,正是因为蔡辩这些年送给他的东西,每一份都让他十分惊喜。攒够了对对方的信任,因此他便格外的期待今年蔡辩的这份寿礼,没想到今年蔡辩竟没有搜罗到什么好东西。 蔡辩话锋一转道:“不过臣还是勉强找到了一件珍宝,想要献给君上,还请君上屈尊俯就瞧一瞧。” 周怀虽然对蔡辩的寿礼不再抱有期待,但还是露出了大方的笑容,道:“蔡卿既然都这么说了,朕岂有不见之礼?拿上来,给朕瞧瞧吧。” “臣遵旨。”蔡辩应承道。 有了蔡辩前面的铺垫,众臣对他的寿礼反而盼望了起来,甚至有人暗底下发笑,准备冷眼旁观这位权相的笑话。 蔡辩命自己的随从捧出一个长匣子来。在万众瞩目之中,他亲自打开了那个匣子,然后从内里拿出了一卷画轴,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徐徐展开。 才展开冰山一角,现场便有大臣嘶嘶抽着冷气,惊叹声不止,不远处的周怀更是瞪圆了眼睛。 蔡辩对众人的反应早有意料,嘴角不动声色的扬起,随后示意随从走过来,与他一人拿着一边的画轴,将画卷完全展开在君上面前。 周怀急不可耐的从御座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丹墀,来到画前。 他凑近那画卷细看,竟连画面里山间小屋屋顶上的一根根茅草都能够明察秋毫,历历在目。 天工造物,鬼斧神工,美轮美奂……周怀沉吟了半晌,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赞美眼前的画,一步一挪,仔仔细细揽阅着整幅图,不愿放过一处细节。 蔡辩知意,一言不发的站着,不去打扰君上的雅兴。只是苦了那些站在画卷后头的大臣们,心里无比好奇,却不敢伸头窥探。 许久之后,周怀激动的颤着胡子,向蔡辩问道:“作画者谁?”他对蔡辩知根知底,自然知道如此巨作断不可能是出自他手。 蔡辩故弄玄虚的卖着关子道:“君上猜猜看。” “青绿画法当属唐代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笔下最为出色,后因李唐灭亡,五代十国纷争不断,无有传承者。直到我大肃宗室,□□皇帝五世孙周令穰,远习李思训父子旧画,埋首深凿,才又让青绿山水画法重现人间。” 周怀顿了一下:“此画墨迹尚新,犹有残香,绝非古画,而论技法,又不似出自穰令之手。我大肃竟有如此的圣手,朕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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