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女君大婚后第一次早朝。 堆积的朝务有些多,承华殿上,朝臣们陆续奏禀。 “君上,贺州郡丞越级上报地方旱灾,信送到微臣手里时,人于家中被杀,信中直言贺州三年来,年年干旱,百姓苦不堪言,今年犹盛,隐隐有暴动之势,还请君上早做决断。” 如今南怔与谢太傅不在了,新君又未设新相,沈中丞官职便是朝中最高,许多事情也落到了他的头上。 “往年负责该地赈灾的卿家是哪位?” 璃榆端坐在高位,眼神凌厉,明明看起来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可周身释放的气度威仪,给人极重的压迫感。 “回君上,是微臣。” 左副司史秦鹤从队伍中出列,跪在大殿中央,俯身叩首。 “吾未曾记错的话,这贺州每年朝廷即使以最快的速度遣人押送赈灾物资,可依旧有灾民贪得无厌闹事,而后便是让兵职司的余霄带兵镇压,不知秦大人,能否给吾一个解释。” 秦鹤入朝五年,上有政司史压着,功劳他人领,黑锅他来背。 这贺州一事,政司史贪墨,克扣四成赈灾粮,交到他的手里,押送去贺州,州郡再克扣三成,到百姓手里还能剩多少。 一旦发生暴乱,余霄与他们都是蛇鼠一窝,派兵去镇压,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轻而易举。 “微臣要告发上官政司史程旭,多年贪墨赈灾物资,且与兵职司余霄暗中勾结,以致贺州八万五千四百三十八名百姓被冤杀,还请君上下旨彻查。” 被提名的程旭提步上前,跪在秦鹤身旁,“君上,秦鹤在位五年,庸庸碌碌,一直不曾有功绩,如今红口白牙诬告微臣,还请君上还微臣一个清白。” 两人同时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君上,微臣有证据,贺州州郡与政司史二者来往的书信,以及多年来分赃的账册。” “书信可伪造,账册亦可,秦左副司史,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本官。” 那日被逼食肉,程旭出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掉书信和账册。 为保万一,涉及其中的人大多数都被他灭口,还遣人去贺州再三警告了州郡,故而他笃定秦鹤拿不出真凭实据。 手中证据还未曾来得及递到君上面前,就被定性为假的,秦鹤虽然气急,但表面沉稳,继续说道:“程大人做事虽然决绝,但终归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惜漏掉了贵府上的师爷。” 听到提及他身边亲近之人,程旭第一反应就是后悔。 怪自己心慈没有直接赶尽杀绝。 “君上,程府的师爷口供以及人证俱在,臣恳请君上下旨彻查,还贺州百姓一个公道。” 璃榆让身边的福安将秦鹤所呈证物拿上来,早前就已经看过,此时不过走个过场,略翻看了几眼。 便当众直接给撕了。 “君上!” “前些日子请众卿家吃早食时吾说过,肯食肉者,无论过往如何,吾都不会追究。” 大臣们闻言,脸上的震惊转变成暗喜。 “贺州先前的事情,今日在此中断。” “君上!若不严惩,怎可对得起贺州枉死的百姓,今日君上若不处置程政司史,臣便撞死在这承华殿。” 第16章 皇夫 秦鹤是先皇在位时,璃榆暗中拉拢培养之人。 今日上演的戏码是率先安排好的,可璃榆还是被对方的演技震撼到。 看起来跟真的似的。 眼瞧着人就要往大殿上的柱子上撞去,璃榆急言:“秦大人,且慢。” 一脸左右为难的模样,看向大殿中央跪着的程旭,“程大人,此番贺州赈灾吾交由你全权负责,若百姓得到安抚,民生问题得到解决,可将功补过,若是不能,吾便只能顺应秦大人…” 后面的话未说出口,众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程旭深知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极为爽快的叩首接旨。 就在这时,管理财政的户职司齐初衍上前禀报,“君上,因与杞国交战,钱粮吃紧,国库空虚,户职司恐难以调拨赈灾物资。” “无妨,吾相信国库空虚,程政司史也会想尽办法将此次贺州之事处理好,吾说得对吗,程大人!” 一双杏眸给人看似天真无害,实则夹杂着数不清的算计,盯的程旭后脊发凉。 “而且吾也相信以程大人的办事能力,贺州今年定然不会出现往年灾民暴动这样的事情。” “是…是,请…君上放心。” 匍匐在地的程旭此刻哪里还不明白,一切不过是高台上那位对自己使得阳谋罢了。 以往吃进去多少,如今估计双倍吐出来都还不够。 此番贺州灾情即使稳定,好的结果也只是功过相抵,一旦出现丝毫纰漏,不仅会失去官职,还会丧命。 伸头会挨一刀,缩头亦会挨一刀。 刚开始还有些暗喜的朝臣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脸色暗沉下来。 视线投向上位的璃榆,眼中多是惊恐。 今日用在程旭身上的阳谋,说不定哪日就会因为往事用在自己身上。 解决完贺州之事,这会儿苏御丞又上前奏禀,“先太子璃柟谋逆失败,叛逃在外,至今下落不明,往日部下也蛰伏起来,此乃祸患,若继续留此人在外,将来定会危害朝廷。” 得知是先太子的事情,原本心中有鬼的朝臣被提起来的心此刻紧了又紧。 就怕有不长眼的人死谏,捅出如程旭那般的往事,让自己折在上面。 “此事吾已交给言玥去查,苏卿勿忧,今日可还有旁的事要奏禀?” 沈中丞接话道:“兵职司关乎宫廷、京都安危,职司位置一直空悬,还请君上早下决断。” 璃榆微微挑眉,余霄被她暗中处死,余家灭门,兵职司人人自危,如今可谓乱做一团。 “中丞大人以为何人合适?” “原上户司,如今的国禄侍郎谢轻舟。” “君上,臣觉得不可,谢轻舟早前被调离兵职司,如今只是个小小侍郎,怎可坐职司位置。” 原先站队赫王璃梏的大臣还不死心,此时还想着有朝一日他能登位,这会儿自然想推自己人上去。 “臣倒觉得兵职司的石翼为人稳重,带兵经验丰富,可胜任其位。” 各方势力在此刻为夺一个兵职司的位置吵得不可开交。 璃榆作壁上观,趴桥看流水,静静观望着阶下的大臣互相否定彼此推荐的人选。 “此事兹事体大,还请君上决断。” “苏御丞,你觉得何人合适?” 一直不说话的苏渊卓忽而被点名,压着嗓子清咳两声,“臣觉得沈大人提议的谢轻舟就很好。” “噢?他可是谢太傅的侄子,吾前些时日才灭了谢太傅府满门,兵职司事关宫廷安危,尔等叫吾如何能安心将自身安危交到他的手里。” 殿内一时哑然,无一人敢出声。 谢太傅暗中勾结党羽,欲在新君初立不久就扶持赫王璃梏上位,可谓是谋逆之举。 此时推荐与之有关联的谢轻舟,也就意味着在变相得支持璃梏。 “谢轻舟一脉早年因秘事已从谢氏分离出去,两府多年不曾来往,且谢轻舟乃识大局之人,心中自有沟壑,平日里素来是公私分明,只因得罪了上位者,才被调离兵职司,成了一个小小侍郎,可即使被打压,身为侍郎的他依旧坚守本心,一心为朝廷,此番人才,属实不该被掩埋。” 苏渊卓叩首,以额触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苏御丞如此力荐,将谢轻舟与谢太傅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吾很难不怀疑苏卿你与谢太傅有同谋之嫌。” “微臣不敢,君上明察。” 苏渊卓努力控制着紊乱的气息,强稳住身子,才不至于让人瞧出破绽,头悬利剑的感觉可不好受。 换作旁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 “罢了,此事容吾再思虑两日,若无它事,今日早朝到此为止。” “君上!臣还有事要奏。” 璃榆瞧见说话之人,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 果然在那人开口后,胸腔溢满了怒火。 “君上先前强封女子为后,如今暂且不论,可皇室子嗣事关国本,还请君上从京都各府挑选些合眼的儿郎入选皇夫。”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说话的是昔日南清还是婉妃时就有交集的朝臣,他一开口,璃榆就猜到定是南清暗中遣人递了消息。 “退朝。” 璃榆气急,没有接下对方的话,而是直接拂袖离去,直奔永华宫。 “砰!” 正在台案上作画的南清被璃榆的推门声吓得手一抖,墨水洒落,迅速晕染开,一幅即将完笔的山水画就这样被毁了。 “你们先出去。” 放下手里的笔,让一旁的青禾青辞去殿外候着。 “早朝上可是有什么人惹着君上了,怎发如此大的火?” “吾倒是小瞧了姐姐,这宫中竟然还能让姐姐递出去消息。” 南清将那张被毁的画一点点卷起来然后对折,扔进专门放废弃纸团的长筒竹篓。 “纳皇夫一事,势在必行。” 璃榆阔步上前行至台案对面,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吾不同意。” 额间带着密密的细汗,一看便知是急匆匆赶来的。 “此事于君上百利而无一害,究竟有何不可?” “你别逼吾!” 这句话璃榆基本上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前几日已经同君上说过,君上要的本宫给不了,君上如今尚年幼,京中儿郎优秀者甚异,召进宫中,说不定就会有合眼的。” 南清情绪并无波动,最多只是浅浅惋惜方才被毁掉的画,好歹也是她画了半个时辰的成果。 “来人,即刻传旨,昭告天下,婉妃娘娘于宫变之日被护送出宫,如今身染重疾,久治不愈,今日薨于郊外行宫,特加封慧圣皇太后,棺入皇陵。” “璃榆,你当真要如此?” “是姐姐逼的。” 外面候着的福安听到璃榆的话,不敢擅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第17章 纳妃 “福安!” 璃榆又唤了一声,福安只能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进去,“奴才在。” “即刻去传旨。” 福安微微抬首,这旨意可不兴乱传,朝南清投去求救的目光。 “吾的话你没听清?” “奴才…” 福安为难之际,南清朝他轻摆手,“先出去候着。” “是。”得到示意,福安连连欠身往外撤。 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这种时候躲得远远的方为上策。 “君上不想纳皇夫,以后的子嗣该如何?难道待到垂垂老矣之际去宗室寻一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继位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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