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 她的话还未说完,璃榆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拽过那张纸,愤怒的揉搓成一团丢得远远的。 南清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这般生气,这明明都是在替她考虑,“君上何故动这么大的气,此举既能稳住朝臣,以作牵制,又可…” “南清,你到底有没有心?” “吾娶你,难道你以为吾当真仅仅只是为权,不想让你做太后掌政吗?” 气急的她,终归还是没忍住,怒吼出声,“吾娶你,是心悦你,自你入宫瞧见你的第一眼便是。” 彼此之间最后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南清一直不愿接受、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此时此刻明晃晃摆在眼前。 耳边嗡嗡作响,脑中混乱不堪。 四年前上元节。 南怔还只是个小小的知州,那是南清随父第一次进京。 夜间与南韫偷溜出来。 街上灯火如明珠一般,河道里千盏花灯随波而动。 二人在挂满花灯的架子下略走了两步,便瞧上一盏芙蓉花灯。 准备拿下细瞧,两只不同的手很有默契的伸将过去。 触碰之际,南清迅速缩了回去。 “姑娘也喜欢这灯?” 见对方是名三四十来岁的男子,吓得她赶紧拉住南韫的手,不敢说话,有些警惕的盯着那人。 南韫不喜眼前的男子,也感受到了自家阿姐的慌张,于是拽着南清去了别处。 男子身后跟着三名护卫一名管家,在南清离开后,其中一名紧随其后。 “方才在城楼上便觉得是个不俗美人,近瞧就好似画里出来的,让人查查是京都哪家的姑娘。” 身后管家指着不远处的马车,压低声音提醒道,“爷,这街上人多眼杂,不如先行回去,那姑娘的身世老奴即刻遣人去查。” 男子觉得今日出行收获颇丰,倒也没有拒绝,笑着登上了马车。 待回到宫中,护卫与管家已经将南清的背景查的清清楚楚。 看着册子上的信息,皇帝璃嵘脸上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的模样。 “竟是襄越知州的女儿,一个穷乡僻壤之地,竟然还能养出如天仙般的人儿。” 跟在璃嵘身边的内侍都是人精,立马问询,“襄越知州现下就在京都谢府,陛下可要传召他?” “传,自然要传,你即刻去太傅府上一趟,将人领进宫来。” 璃嵘虽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但在某些事情上,素来都是先礼后兵,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再行他法。 战战兢兢进宫的南怔,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将南清作为自己升官的筹码“卖”给了璃嵘。 翌日傍晚,只差月余便满十八岁的南清被亲生父亲灌下药酒用一顶轿撵抬进了皇宫。 再次醒来,便是躺在璃嵘怀里,一夕之间成了宫里的婉妃。 她从来都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也不知道被人爱是如何滋味。 从刚开始的哭闹到册封宫宴被害,让她谨记明白一点,唯有依附璃嵘对她的宠爱好好谋划,才能在吃人的宫里活下去。 后在生辰宴上,遇到了孤苦无依的璃榆,先前在宫宴惨遭嫔妃迫害,太医说她难以孕育自己的子嗣,便向璃嵘讨要了三公主璃榆。 自那以后,她便有了夺位的念头。 璃国建国便是女帝,她若能培养出一位女帝,自己成了太后,权柄在手,便可以不再依附任何人。 “姐姐?清姐姐?” 眼前有人手晃动,南清回神,定眼瞧见璃榆,透过那双黑眸,仿佛瞧见了先帝的模样,心中泛起不适。 捂着心口连连后撤几步,“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璃榆瞧出南清脸色不对,但不敢贸然上前,怕将人逼急,乖乖退了出去,却不曾离开,一直候在殿外。 直至入夜,内殿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璃榆变得有些着急,遣青辞进去瞧瞧情况。 殿内漆黑一片,瞧不见人,青辞掏出火折子将油灯一一点燃。 火光将四周照亮,角落里,南清蜷缩成一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青辞不敢擅动,轻脚走出,将里面的情形禀报给璃榆。 近身弯下腰蹲着细瞧,才发现南清哭过,脸上泪痕尚存,衣襟处有些湿润。 璃榆小心将人抱起,缓缓放到床榻上,褪去鞋袜与外衣,盖上薄被。 痴痴望着熟睡的人,手不自觉的覆上对方的脸颊,轻轻摩搓着,喃喃自语道:“南清,不要试图逃避,即使你从未爱过吾,吾也会穷尽手段将你留在身边。” 随后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让青禾点上凝神香,又嘱咐了两句,才回宣明殿。 夜里,南清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反复梦魇,哪怕有凝神香也不起作用,嘴里呓语不断。 任由青辞怎么叫也叫不醒。 二人伺候南清这么久,还是头遭遇见此番情况,已是后半夜,连赶着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 原不敢惊动璃榆,可又怕事后怪罪,只能硬着头皮去宣明殿禀报。 在太医扎了两针后,南清停止了呓语,可依旧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君后情况如何?” 匆匆赶来的璃榆,衣着尚有些凌乱,想来是得知消息后急着过来。 “回君上,娘娘这是旧疾引发的梦魇,近几日可有按时用药?” 青禾与青辞闻言齐齐跪地,伏在地上请罪,“奴婢该死。” 南清服用的药每两日一次,按时间来算,应当是明日才喝,今日犯病,那也就意味着至少六日不曾服药。 第13章 争执 六日前,是瞿嬷嬷与之阙照看,得知与青禾二人无关,便未再追究。 “现下情况如何?” “微臣刚才把脉,发现娘娘精神多日紧绷,如今又昏睡,恐有损伤…” 太医低头,声音渐低,身子也越发伏低。 璃榆盛怒,拿起手边杯子砸去,“还愣着作甚,等吾想办法不成?” “微…微臣这就去配药。” 太医惊恐,连滚带爬逃出永华宫,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传之筠、之阙,吾有话问。” 青辞察觉气氛有异,不敢耽搁,小跑传唤。 不多时,三人先后入内,璃榆端坐外殿上位,冷面如霜,看不出喜怒。 “奴婢拜见君上。” “在行宫,君后可有按时服药?” “请君上恕罪,娘娘她不喜服药,每次都是奴婢们与瞿嬷嬷越矩,强灌而下。” 之筠与之阙匐地,身体颤抖,大气皆不敢出。 “既按时服药,那今日为何还会引发旧疾!” 之筠回想起前不久的两次送药的情形,颤着声音回禀,“回…回君上的话,娘娘在南府待嫁那两日,奴婢们…只是将药熬好送去,因有南小将军在,便不曾…不曾瞧见娘娘亲自喝下。” 当着南府人的面,瞿嬷嬷她们即使是宫里人,可也不好欺人太甚,只多叮嘱了几声便退下。 两次去取药碗都是空的,几人也就没多想,如今出事,想来是趁几人不在,将药倒掉了。 可那药是南清进宫那会被害后就一直在服用,以往都是自己强忍着喝下,为何去了行宫便不愿喝了。 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垂眸不语。 之筠之阙捉摸不透上位者的意思,是罚是惩没个定论,只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出去。” 将人晾了许久,璃榆才缓缓开口,示意两人离开。 如蒙大赦的两人连连叩头谢恩,迅速退到殿外。 太医去的快来的也快,配好药交给青禾,嘱咐三碗水熬成半碗给南清服下。 先前扎的两针只是暂时稳住了情绪,这会南清又开始呓语,且伴有肢体动作,不停晃动。 青辞一直守在榻旁,担忧南清伤到自身,只能上前摁住对方的双手。 不想却被狠狠踢了一脚,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璃榆,脸上挂着忧虑之色,箭步进来。 内殿气氛紧张,连带着刚进来的太医额间都布满了细细的密汗。 璃榆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太医,太医紧张道:“君…君上,臣再给娘娘扎上两针。” 梦里的南清感觉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将她与璃榆之间的往事剖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 “南清,她可是弑父夺位之人,你当真以为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他们不过是维持表面功夫,私底下还不知道如何唾弃你们二人。” “何况你自始至终都只是将那人当成能上位的棋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奢望情爱。” “你以为那人又是真的喜欢你?不过是上位者的占有欲,长时间得不到的执拗罢了!” 四周纷杂的声音将她缠绕包裹,好似蝉蛹入茧,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不要——!” 还未来不及灌下药的南清先一步从恐惧的梦魇中惊醒,大口喘息着。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梦里的魔音,以至于璃榆唤了她好几声,都不曾听见。 身上的汗水将里衣全部浸湿,额间挂着豆大的汗珠,睁着眼睛直直盯着顶上纱幔的图案。 太医的手上还拿着银针,见人醒过来,愣了愣,璃榆朝他挥手,立马放下,跪在榻旁为南清把脉。 “娘娘暂无大碍,梦魇醒来后会有短暂的心悸,只需好好歇息便可。” 得知南清暂时无碍,抬手将殿内的人全打发出去。 “清姐姐?” 凑近小声试探性的唤了一句,没有得到答复。 握上南清的手,有些凉,下意识轻轻揉搓,试图让手变得暖和点,却被对方快速抽走。 璃榆不解,望着那张没有情绪波动的脸,质问道:“姐姐这是何意?” 得到的依旧是沉默答复,似乎还没有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可抽回去的手明示着南清此刻是清醒的,只不过在抗拒自己对她的触碰罢了。 “清姐姐是不想面对吾,还是不敢面对吾?” “自那日求先皇将你放在我名下养着的时候,我都只是将你视作一颗棋子,上位夺权的棋子,直至宫变那日亦如此。” 南清得情绪稳定,毫无波澜,好似一个局外人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棋子又如何,吾心甘情愿做得棋子。” “我从未有过少女懵懂时期萌发的爱意,亦未感受过两情相悦的情谊,在这幽幽宫墙里被蹉跎掉大好的四年光华,从未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先皇如此,你亦如此。 “璃榆,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你年少时内心懵懂的情意,你分不清是爱还是占有罢了。” 后背的里衣被汗水黏腻着,很是不舒服,南清缓缓坐起身来,眼中的冷漠疏离刺痛了一旁的璃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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