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郑知微一个人躺在病房,疑惑着问,“女娃,你囊个哭了呢?” ----
第七十三章 宋澜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连日来的身心俱疲最终将她推到,软塌塌地瘫在城市一隅。 宋澜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还是去了病房。 可郑知微并不在。 打游戏的男生微微抬了抬眼,说道,“好像出去了。” 去哪儿了?和谁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问题,宋澜都不知道。她知道郑知微在刻意躲避她,不愿与她再相见。 一切改变了吗?宋澜不清楚,只是勉强撑着昏昏沉沉的头,兀自坐在走廊上的绿色塑料凳上,她的双眼蒙上一层不太真实的雾,在迷蒙中,她看到16岁的郑知微,在跑道上肆意奔跑的郑知微,看到在自己的拥抱里羞涩微笑的郑知微,看到因为疼痛而满头大汗哭泣的郑知微,还有那个拼了命要把她推远的郑知微。一切都并没有改变,风绕着她们转了一整个四季,还是会回到原点。 宋澜感觉到疲惫,她不愿再想,只是静静靠在椅背上,想要睡一睡,等郑知微回来。 日暮将已,郑知微被李玉河推着回来,远远地看到坐在走廊上,被暮色丢弃的宋澜。她像一只跑了气的绿色气球,就要与身下的椅子融为一体,就要消失的......宋澜... 郑知微眼眶发热,她紧紧地握着轮椅轮毂,不让李玉河再推她往前。 李玉河顺着郑知微的视线,看到远远坐着的宋澜,轻叹一声,俯下身问着,“知微姐,你不过去吗?” 郑知微摇摇头,哑着嗓子说着,“玉河,帮帮忙,让她回家。” “你自己去说或许更好。”李玉河侧脸看向郑知微苍白的容色,低语,“只要你好好说,她会听的。” “我说了很多了。” “但你说的不是她想听的。” “那么,我让她回家,就是她想听的了吗?我说我不希望她每天每天都来看我,而顾不及自己的生活,她就能听了吗?”她红着脖子,青筋股股狰狞。 “你们是爱人,应该互相陪伴。” “玉河,这不是陪伴,这是牺牲.......”郑知微红着鼻头,说,“她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愧疚,我不想要她这样的爱...而我.......”她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一只腿,“我想好好爱她,至少...要在我心理健康的时候,才能好好爱她。现在...我自己都还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缺,又如何能保证给到她最好的爱呢?我会发脾气,甚至会砸东西,达不到复健要求时,我也会气急败坏,我会变得不像我......”她忽的想起生病期间气急败坏的郑鹏,想着那时自己耐心就快要耗尽的样子,合上眼睛,说,“我好不容易才走到宋澜面前,我不希望她眼里的我,变成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 李玉河直起身来,说,“好,我知道了。我去找覃医生把她劝走吧。” 郑知微点点头,伸手抹去脸颊的泪。 她和李玉河一直待在住院楼下面的凉亭里,直到天已黑透,她们才看到覃欢急匆匆地赶到这里,不一会儿,就见她背着宋澜,以仓皇和慌乱的步伐踏乱了这个夜。 郑知微着急地想要站起来,想要冲到她们面前,想要去关心、去询问宋澜怎么了,可她刚一用力,就要倾倒,就感受到腰部的酸痛和倾斜的世界。 她无力地跌坐回去,眼睛定定地看到开车离开的覃欢和宋澜,对身旁的李玉河说,“有时候,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说分手是正确的.......” “知微姐,你会好起来的,相信吗?” “可是呢?”郑知微侧头看向李玉河,苦笑道,“那时候,我能像覃欢那样背起宋澜吗?” 郑知微垂下头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十指失了血色,“之前有一次,宋澜得了急性胰腺炎,我背着她...很快地就下了楼,即便,我也摔了跤,双膝跪在地上,很痛,但我还能立刻站起来继续把她送到医院。当时,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泪水垂落在她的指缝间,盈满潮湿,“玉河......你懂那个’幸好’对我来说,有多么珍贵吗?”她的话渐渐地变得有些抖动,就快要散架了,就像她那勉强支撑的精神。 最后,她在浓黑得化不开的夜里,艰难吞吐出一句话。 她说,“我怕以后没有办法听到’幸好’。” 断了翼的蝴蝶,只是一个将死的虫,在泥土地中,交付自己垂垂的命,又怎么敢陷入花丛呢? 荒芜是这一只蝴蝶的注脚。 ----
第七十四章 ——她怎么了... ——发烧,别担心。 ——退烧了吗? ——退了,睡着了。 ——好。 覃欢放下手机,看向睁眼躺在床上的宋澜,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宋澜摇摇头,“郑知微总想要我离开,她不想要我了。” 覃欢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心里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她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别难过。” 宋澜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房顶橙黄的灯,以及它身后一圈一圈的光晕,不真实的模糊。 不一会儿,她说,“覃欢,我想和郑知微结婚。” “你别冲动。”覃欢震惊地看着她。 “不是冲动,我想要结婚,和郑知微,在公园,在教堂,在山顶,在哪里都好,我只想和她结婚,这样,在法律上,我就有永远陪伴她的权利,无论她要如何赶我走,我都可以用这来拒绝她,她也可以冲我发脾气......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我俩之间,像隔着一大片海.......”宋澜紧紧握住覃欢的手,请求着,“所以...老覃,帮帮我。” 宋澜的手心仍是滚烫,这使得覃欢不能忽视她的请求。 她咬咬牙,应道,“好,我帮你。但是......”她不得不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还是拒绝怎么办?” 宋澜蓦地松开握住覃欢的手,似是一种逃避。 缓了许久,她才动了动自己干裂的双唇,苦笑,说,“那我尊重她的选择。” 再之后,她也不知道,也不敢想。她想要给郑知微,哪怕一次,挣扎下去,积极生活的希望,她想要用承诺给到她夏日的热浪与常青的大树。 即便有一颗老槐树摔倒,也会有一颗新苗扎根泥土。 天气预报说,日后一个月,北安会持续升温,请大家注意好防暑。 宋澜收好自己那把墨绿色大伞,将她放在家的角落。 在一个金灿灿的午后,她独自地、挺然地走入病房,就像是一个要去领奖的优雅的公主。 屋外的阳光正好晒到郑知微的床铺,她的头发随着跃动的日光有轻微的浮动,太阳把她笼罩在橙黄之中,这让宋澜心底有了一些莫名的勇气与踏实。 她握紧手心走近郑知微。 如往日一样,轻唤她的姓名,一个字,一个字,跃出她的唇齿间,她喜欢这样叫她。 “郑知微。” 宋澜想要问,“你在看什么?”,但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走近了一些,看清楚郑知微黑褐色瞳孔。 宋澜微微偏头,冲着她笑。 她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四目而对时,有灵魂自岁月洪流中划桨而过,流往更宽阔更平静的湖面。 静默于是自然而生。 郑知微心跳加快,脸颊发烫,她随即挪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 宋澜牵过她的手,说,“今天天气很好,想出去走一走吗?” 郑知微仍是摇头,她没有答应的能力。 可宋澜刚问完,就见覃欢和李玉河从病房外走来。她们分别走到郑知微两侧,两人对视一眼,就架着郑知微的胳膊,将她挪动到轮椅上。 郑知微疑惑地看着她们,当下又捕捉到宋澜的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宋澜耐心被磨灭的表现,她开始寻求旁人的帮助,“强迫”自己答应。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宋澜将她推上车,又随着她驱车离开。 郑知微没有问去哪儿,她不要关心,她一遍遍在心底劝服自己。她只是将视线定在车窗上,去过滤老城区衰老却静谧的生命。 最终,车子停在万山公园前。 宋澜扭头对坐在后排的郑知微说,“虽然这个时候,万山公园没有花展了,但是花还在。” 郑知微难得配合地随着宋澜的脚步,一个车辙、一个车辙地滚入万山公园。 在这里,她被葱绿的万物包围,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史铁生,想到他静坐在地坛公园时,那在他身后遥遥盼望的母亲。 所以,宋澜会成为那个遥遥看她自我挣扎又崩溃的人吗? 忽地,她哽了哽,开口问宋澜,“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赏花吗?” 宋澜没有回应,她只是笑,随着流动的空气,清楚地传到郑知微的耳里。只是这一笑声,让郑知微鼻头更酸,她隐隐觉得,宋澜似乎在计划一件大事,她不敢猜,却也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而矛盾的自己,又不想要这样地伤害宋澜。 所以, “能送我回去吗?” 她这样问。 宋澜顿了顿,笑声也在热烈的空气中融化,至于滴落于何处,谁人都不知。 “再等等,就快到了。”她劝着。 “我说,我想回去了,宋澜。”她强硬地握住轮毂,不让它往前。 于是,宋澜只好停下动作,绕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见她面色不佳,耐着心说,“前面有一片湖,我偶尔会去那里坐一坐,那边总能吹着凉风,风掠过湖面的时候,很漂亮,还有一些树叶总会飘到湖面上,像一艘小船,打着旋,像跳舞......这些...你都不想看看吗?” 郑知微紧闭着唇,强忍着自己就要喷薄而出的“要”。她高举理智的旗帜,将它插在自己的大脑中,“不想。” 宋澜忽然笑开,她的眼里似乎也住了一片湖,因为郑知微的回答荡起一些哀伤的涟漪。 “可是,我想去看看,想要和你去看看。” 郑知微摇头,她动手往后滑动自己的轮椅,而两侧的扶手就这样从宋澜的手心中滑走。 宋澜撑着站起来,站在日光下,站在一片树荫下。于是她的一半脸沐浴着阳光,而一半脸躲在葱绿之下。 郑知微越来越往后,她看着宋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就要说一声“再见”。 还未开口,就见宋澜往前走,往她这里走。 她边走,边问,“郑知微,你知道我今天特意带你过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宋澜一直往前,她彻底离开树荫,整个人被太阳照耀,脸上金灿的光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想要向你求婚来着。”她弯起嘴角,却不是开心的弧度,“但是,好像在哪里并不重要,既然你不想过去,那么就在这里,我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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