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沉默片刻。 “更深刻的神韵是什么?”她疑惑道。 “是感情,若隐若现,想捕捉却始终抓不住的,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一般的感情。”房教授笑了笑:“千人千面,还是要看自己的体悟,不过有个好模特很重要,今日画室里那些,看你似乎都不喜欢,笔触起来也是颇为阻滞,开始的第一步,先去找你的缪斯吧。 “缪斯?”温璃背手垂着脑袋,踩着地上的树影:“老师,你有什么推荐的模特吗?” 房教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好比选老婆,你自己的老婆总得自己选,我帮你选的算什么,那不成了包办婚姻了,封建!迂腐!学院的模特你大概不能入眼。” “选老婆……”房教授言语幽默,温璃倒有些乍舌,呢喃了几句,没再继续追问。 “最后一个问题,这问题迫在眉睫!”温璃停下脚步,目光殷切。 “哦,你说?”房斯闽顿住身,连忙应和。 “今天迟到了,能把我的迟到记录改了吗,昨天生日喝多了……”温璃小声提议。 “不行!”房教授此时倒是严肃起来,摆了摆手,夹着包气呼呼的走远了。 江城的傍晚缭绕着诱人的烟火气,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穹顶繁茂翠绿,此时正值香樟花期,淡黄色的小花挤满了叶隙,暖黄调的路灯隐于其中,几束光穿过碧绿的树影投射出来,空气中浮动着若即若离的幽香。 江倚青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一簇簇花团,要坠下来似的。 西餐厅此时正值用餐高峰,服务员忙着翻台,已经问了三次何时点餐。 “稍等一下,我等的人还没来。”同样的话,江倚青也重复了三次。 她明白自己的家境压力很大,若不是母亲殷切期望能看到她结婚组建家庭,她委实不愿躺这遭浑水,也陆陆续续的见了几个,一听到她家里有个准备高考的弟弟,神情便不自然起来,又听到还有一个患尿毒症一周需要三次透析的母亲,面色一下子萎黄,若有风度的,便结了餐费,礼貌道一句不合适;没风度的还要骂几句,撂下账单跑路。 “再等一会吧,再问我第四次点餐,就不等了。”江倚青暗暗想,莫不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家境,吓得不敢来了,至少也要提前知会一声,放着家里的摊子不管,莫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晚时间。 江倚青酒吧的工作还是丢了,酒吧老板婉言相劝,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建议她不要再去酒吧了,那小孩虽然替自己挡了酒,想来胖子还是留有余怒,暗地里施了压。 这样一来,便只剩咖啡店一家兼职了,那里也只周六周日用人,江倚青忧虑着,恰巧此时来了电话,母亲和弟弟的声音在电话里头交替。 宋慈:“男方怎么样,性格合得来吗?” 江停云:“又去相亲了?” 江倚青:“他迟到了,还没见到,小云你回家帮妈照顾点店里,我一会就回去。” 宋慈:“怎么迟到这么久,我打电话问问你张姨。” “别等了,回家吧。”江停云语气不满: 看着手机,眼神却落到下方的一个联系人号码上,不是本地号码,几天前新加的联系人,打开信息也只有素白的聊天背景,空空如也。 此刻,服务员正瞪着眼睛,四下寻找着快要吃完的餐台,翻台大姐推着餐具车在角落待命,桌号已经排了十六位,等位的餐客像是一群快要饿死的蜜蜂,嗡嗡个不停。 角落里的女人占着桌却迟迟不点菜,她有点郁闷,扯着嘴角叹了口气,笔尖敲打着点菜单,抬起步伐再次向江倚青走去。 “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点餐?” 江倚青看了眼面前空荡荡的位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包,歉疚笑道:“不好意……” “不好意思——” 一道温和的男声自身后传来,来人环着外套,裤脚湿漉漉的,沾着零星的泥点。 他看着江倚青怔愣片刻,满含歉意道:“我来晚了,我想我们可以点餐了。” “我的车在永和街出了车祸,只能走过来,耽误了些时间。”许鸣脸上是十足的歉意,他挠了挠头,“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事。”江倚青这才看见他满头大汗,便将纸巾推到他面前,礼貌关切到:“车祸?你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追尾了。”许铭抽了几张纸,手忙脚乱的擦汗,这时他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于是他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接起了电话,一时竟有些滑稽。 江倚青瞧着,捂着嘴轻声笑了声。 “是张阿姨,她教训我怎么迟到这么久。”许铭晃了晃手机,很是憨厚的笑了笑:“她让我一会送你回家。” “没事,不用的。”江倚青抿了口茶,微笑道:“我家就在附近。” “好……好吧。” “其实我有点紧张。”许铭看着江倚青的棕色长裙,波浪长发如瀑般披散在上面:“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谢谢。”江倚青搁下茶杯,神情佯装严肃:“在这之前,我想我要先跟你提一下我家里的状况,咱们也算节约时间……” “嗨,我都知道。”许铭似乎很是腼腆,他不敢直视眼前美艳的女人,便低下头,垂眸看着桌子上江倚青的倒影,轻声说:“你可能忘记了,我们高中是邻班的,我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那时候你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女,又长得那么漂亮,追你的人都被你拒绝了,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你,后来你考上江城医大,我落了榜,可我很为你高兴,后来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 “别说这个了。” 江倚青闭上眼轻声喝道:“那些事不要再提了。”她双手紧绷叠起搁在膝上,脸色骤然苍白了许多。 “好……好……”许铭自知失言,赶忙应和。 “这些年没了你的音讯,前些钱陈姨突然说要把江倚青介绍给我,我问他是哪个江倚青,是我认识的那个江倚青吗?我只是开心,你的名字很独特,总叫人过目不忘的,你的家庭情况我都知道,要上大学的弟弟,妈妈生了病,我现在有一家宠物医院,规模还可以,也赚到了一些钱,我觉得了可以负担起这些开支。”许铭没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低着头,自顾自的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窗外,救护车尖利的鸣笛疾驰而过,陈旧的记忆忽而涌了出来,周遭的喧嚣变成了嗡鸣,像是心电监护起上的平线,两个声音交叠着回响。 她长舒一口气,竭力识自己的心境平息下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江倚青依旧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涣散。 她的唇角轻颤,轻声道:“循序渐进吧。” “好!好!”许铭笑着,猛地点了点头。 江城市内多山,别墅在一座矮山的半山腰上,共有三层,周遭十分静谧,欣长厚密的冬青树丛围成高墙,院里种着西府海棠和梨树。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打通了隔断,温璃的画室和卧房连在一起,共同拥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曼妙的白纱拢住远处的城市夜景。 窗前摆着相机和巨大的画架,温璃光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轻盈起舞。 她的长发束起,一身柔美的丝质长裙,零散的星光撒在其上,如潋滟的水波一般随着舞动流淌。 明澈推开门走近,身后跟着一只肥胖的橘猫,她搁了杯白葡萄酒在画架上。 “你在干嘛?”明澈捞起猫抱在怀里,看她跳了一会,疑惑道。 “翻了几个群,没找到模特,自己试试。”温璃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随口问道:“你们服表有没有比较有艺术气质的。” “艺术气质……”明澈咬着嘴沉思。 “倒是有一个。” “谁?” “我啊!” 橘猫翻滚挣扎着从明澈怀里跳出,咚的一声落在地毯上。 温璃扯掉发圈,金色长发泄下,她的唇角微扬,轻声道:“别闹。” “江城最盛产美女,你个外地人不懂。”明澈撇了撇嘴:“今晚我爸召见我回家,明天你没课吧?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 “不了。”温璃捞起金宝,揉着她的肚皮,一阵轻柔的风微微扬她的裙摆,:“明天去采风。” 明澈倒是遗憾,但也没再执意劝她,温璃这人画起画来无人能打搅,像是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旁人若烦了,是要恼的。 吃了顿简餐,明澈走的像一阵风,站在三楼的天台,能看到隐没在树丛中的环山路,暖黄的路灯一团团铺开,艳红的汽车尾灯拐下路口。 这时,手机轻轻的响了一声,是一条信息。 “小朋友,那天谢谢你哦。” 温璃没有点进对话框。 只是扫了一眼,却暮然想起女人倦怠却含笑的面容。 忽而起了阵风,月色渐渐隐去,空气中堆砌着水汽,隔着单薄的雾,灯火在城市中流淌。 看着远景,温璃想。 明日大概是个雨天。 九公里外的永年街,江倚青告别了许铭,独自走在香樟树下,嫩黄的小花被风一摇,扑簌簌的落在她的肩头。 女人抱着臂,也不去拂,索性任那小花留在肩头和发梢。她神色有些怅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包中的手机震了声。 江倚青看着手机屏幕 温璃的文字简单,只说了句:“没事。” ----
第4章 写生、透析 江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青石地板上溅起雨丝。 温璃穿着米白色的冲锋衣,金色长发扎成了马尾,一个人骑着小电车在老街中穿梭。 江城是一个很美的城市,作为曾经的古运河流经之处,它兼有北方的热情粗旷和南方的温润细腻,江水穿城而过,且留有众多细小的分支,建筑是徽派和南方古典园林相融合的风格,雨像雾气凝成的水珠似的,沿着着朱红的瓦盖流下。 街边的摊贩躲在屋檐下避雨,飘渺的叫卖声中,糕店铺,熟食店的香气氤氲在雨中。 因为这雨,气温低了些,温璃裹紧冲锋衣,站在路边流动小摊的棚子下避雨。 煎饼摊的阿嬷的手肘抡了个圆,拿着竹蜻蜓摊开面糊,又磕了个鸡蛋上去。 温璃看着,寻了个角度,侧身拍了几张照片。 “葱花香菜都要么?”阿嬷头也不抬。 “不要香菜。” 温璃接过煎饼果子,索性在棚子下吃了起来,她站在棚下看雨。 摊子的对面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水中藻荇交横,岸边种着嫩柳,柳树的枝条垂进河里,顺着水流轻轻摇摆,河边没有护栏,长满青苔的石墩连着锁链,不远处还有一道单孔石拱桥,时不时有人在上面行走。 没了客人,阿嬷缩在餐车后头的躺椅里打盹,不一会,发出轻轻的鼾声,针尖般的雨点的打在塑料棚上,轻轻的,痒痒的,莫名夹杂了几分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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