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倒是不急着赶门禁,蒋女士担心她住不惯宿舍,在学校周边的中福山买了套小别墅,在半山腰还带一个大院子,很是静谧,温璃为了参加下半年的江南油画展,近来一直住在校外。 温璃转过身来,手掌拢住玻璃杯,看着淡薄的热气:“秦淮选的。” “秦淮?”明澈想起来这人,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随口道:“跟他相处最好留个心眼,男人没好东西。” 温璃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喊了酒保要过菜单,两指捻着翻看起来:“你还没吃饭吧,吃点什么?” “算了。”明澈摆了摆手,她有意往演员方向发展,为了签公司,近来正节食呢,每日光吃些菠菜苹果水煮牛肉,味觉都不知不觉退化了些,好在她自制力强,玉米热饮也是浅尝辄止,抿了一小块便推了开。 “草莓蛋糕?”温璃问。 “热量高着呢,不吃。”明澈摆了摆手,她手指上绕着一缕卷发,出神地看着酒保耍弄调酒杯。 温璃也不再问,喝完最后一口热牛奶,心情熨贴舒展了许多,正欲起身离开之际,手机却响了几声。 蒋女士发来一张截图,是一张微信聊天记录,只截了不清不楚的两句话。 “事关小女前途,托您的事劳烦上心了。” “蒋总这话说的,客气客气。” 温璃皱了皱眉,键盘上敲了个问号,还未发出去,那边蒋女士的消息便紧跟着来了。 “比赛关系到你后面的交换,已经跟组委会那边打过招呼了,你自己也紧促些,拿出点本事来,别叫人看了纰漏。” 温璃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低血糖,还是为这江女士徇私舞弊的行为气愤不已,打字的手都是颤巍巍的:“这是什么意思?” “稳妥些更好。” “方委员爱才,只是让他稍微提点下你,算不得什么,爸爸也关注着你这次竞赛,妈妈不会害你。” “我有我自己的规划,希望您别插手。” 温璃发完最后一条信息,紧闭着眼,忽而烦闷的很。 那边蒋女士也不再回复了。 明澈看她抿着唇,脸色不对劲,凑近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小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还说要马上离开。 “走吧。”温璃也不愿意多呆,点了点头。 两人正起身之际。 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极为明艳的美人,眉目如画,长发宛如水波,她似乎犯了错,敛着眸子看着眼前隐有怒意的男人,攥着托盘的手紧了紧,颔首微声道:“不好意思,先生。” 整个酒吧的幽幽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是方才的舞女,她换了一阵黑色的修身西装,脚下是同色系的漆皮高跟鞋,一根搭裢扣在脚背上,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来。 温璃的目光莫名停在那里,突出的骨节教人想起盈盈一握的温润玉竹。 “怎么了这是?”温璃有点疑惑,问一旁的明澈。 “看上了呗,故意找事,你懂的,男人就这么点龌龊的心眼,可惜了那娇滴滴的姐姐。”明澈双腿交叠,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踮着脚:“看见那个穿绿外套的胖子没,我进门的时候,他跟那个姐姐搭话,手不干净,人家推了几道,估计恼羞成怒了。” 桌侧散着一地玻璃渣,红的绿色混在一起,细小的泡沫幽幽炸裂,一只银色的手表静静躺在弥漫的酒渍中。 江倚青站在一旁,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可她依旧笑的明媚,眉飞色舞的。 方才她端着托盘上酒,走近三号卡座时脚下突然一阵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好在有人虚虚拦了一下,未至于完全失衡,她跌在卡座中,没有磕碰到皮肉,倒是两瓶起泡酒摔在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片。 扶着桌脚起身之际,正对上了胖子那双玩味的眼睛,她顺势看去,一只手表躺在丰盈的泡沫之中,表面已经四分五裂。 “你怎么回事,故意的吧,脏了我的衣服就算了,知不知道我的表有多贵!”胖子指着地上的手表,拧着眉怒骂:“刚才一股清傲劲,现在又低眉顺眼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赔我的损失。” “有人把我绊倒了。”江倚青细细抚平衣摆的褶皱,口中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一个无人相信的事实。 她低着头,只觉头顶的光格外刺眼,空气竟也渐渐逼仄起来,像是透明的凝胶将自己裹挟住,扫过周遭打量的眼神,原本稀松平常的目光似乎被放大镜折射到一个点上,而这个点汇聚在她身上,像是被炙烤。 “你的意思是我绊的你?我陷害你?”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站起身来拍着自己被酒濡湿的胸脯:“你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你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工作,装什么清高劲儿。” 女人姣好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长久的静默里,她静静立着,长长的睫毛煽动。 温璃远远的看着。 轻轻的,颤颤的,像是蝴蝶无力的扇动翅膀。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可怜,这样吧,要么赔钱,要么……”胖子倚在沙发靠背上,滚圆的手指轻弹烟灰,他拍了拍一旁的空位:“陪我喝两杯也可以,我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善书科技总知道吧。”男人用食指点了点自己:“我是江城子公司的经理,一诺千金,陪我喝两杯,既往不咎,高兴了,爷再给你点好处费。” “至于怎么让我高兴……你自己也懂。” 温璃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近年来,江城为拓宽经济产业链,引进了众多高新技术企业,善书科技便是其中一家,总部在北方,科技行业的新龙头,政府大力扶持,握着一手好政策,近年来声名正盛,江城分公司规模不小,连带着工厂,职员少说也有一千人。 付凯是从总部空降来的总经理,据说跟善书科技高层沾亲带故,惹了点小麻烦,被放到下头避避风头。 他也不管业务,整日混迹在声乐场所,江倚青工作的这家酒吧藏着点灰色交易,付凯也算是股东之一,瞧见人漂亮,想着勾搭一下。 “你来抛头甩脸,不就为钱么,我喝高兴了,钱多的是,你要是不喝,这些钱可不够赔我手表。”男人掏出一叠现金搁在桌上,红彤彤的,映着女人含笑的眼眸。 她的笑风情万种钱,却又有些倦意。 “呦,这是不是有点为虎作伥的意思。”明澈收回眼神捅了捅温璃的胳膊,侧脸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江倚青的身子似乎颤了颤,变色的灯光映的晃眼,那确实是很多钱,她做一晚侍应生加上卖酒,也只有三四百块工资,薄薄的,轻轻的,同那厚厚一叠相比,几乎算不得什么。 她的步子向前挪了挪,腰肢像是弱柳扶风。 “这位老板,您别生气。”她的嗓音也娇媚无骨。 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脆生生的。 喧闹迷离的灯光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手指抚上酒杯的杯沿。 “喝吧。”付凯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地笑。 “早这样不就得了,装什么清高。” “刚才那股子劲呢,扭捏作态,还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婊子还想立牌坊。” 付凯言语凿凿,势必要将女人的仅存的清傲击垮:“是你先看不清自己的本分。” 江倚青无力反驳,只得闭上眼睛,红唇凑近酒杯,浓烈的酒气呛的她鼻头一阵酸涩。 这时,一阵细小的风拂过,伴随着飘忽的奶香味,江倚青听见付凯的笑声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吃痛的闷哼。 一头金发的女孩咬着牙,面目凶狠。她的手上缠着手包的链条,一拳下去,在付凯脸上留了条曲曲折折的血印。 一群人炸了窝,叫嚣着要打。 江倚青的笑容终于凝固,面色惊惶地去拦。 她怕小孩受伤。 温璃凑近胖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倚青看着这状况愣在那里,听着她模模糊糊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溪流。 紧接着自己手里那杯酒便被劈手夺去,随意的扔在付凯身上,酒液溅了满桌。 女孩轻轻拢住她的肩膀,瞧着模样甚是年轻,却阴沉着脸,像个大人似的,眼里流着骄矜帷幄的浅光。 女孩握紧拳头,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高挑漂亮的女人,正转着圈瞪人。 “别给自己惹麻烦。”温璃这句话是看着付凯说的。 付凯半退了一步,追随着她起身,一脸焦急忧愁神色,低声絮絮,轻言解释着。 江倚青看着女孩站定在自己面前,她面色冷肃,嘴角微微下垂,高跟皮靴毫无芥蒂的踩在玻璃碎片和弥漫的酒液之上。 那些繁杂的泡沫破碎,她的发色金黄,眉目精致,一束灯光耀在她的头顶。 浮光掠影中,她仿佛看见一只凶狠的小狗。 “姐姐,你还好么?” 温璃带着她离开人群,微拍了拍她轻颤的手肘:“没事了” ----
第3章 彼此的生活 温璃住在中福山,离国立大学很近。 骑电车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的课程依旧是人体,已经接连画了四天,她的眼睛着实酸涩,尤其是那些干瘪,流失了水分的肌体,丧失掉□□的美感,像是清水煮一遭的鸡胸肉般食之无味。 温璃欣赏不来,画的也疲惫。 涮笔的间隙,她瞧着前方同学的露出的一截脚踝,蓦然有些愣神,生日已经过去了一周,反倒是记忆越发的历久弥新。 下午从画室出来时,房斯闽教授已经在门廊等待许久。 房教授为师严厉,他的父亲是台湾人,祖籍福建,便得了这么个名字,现担任江城美术协会主席,尤其擅长风景油画,也是温璃的导师,课上极为严厉不苟,闲时却是一个儒雅随善的老头。 他冲温璃招了招手,两人一同走在洒满夕阳的长廊中,轻柔的白纱随风浮荡。 “选好题了吗?”房教授边走边说:“这次的江南油画作品展对你大三交换的帮助很大,更需斟酌一些,稳一些,如若有好的交换学校,后续对你报考巴黎美术学院的帮助也会很大,依我所见,更建议你继续选择风景方向,毕竟有《江边日晚》的经验支撑,会更稳妥些。” 温璃的油画学习自六岁发蒙,一直由外婆蒋宁亲自辅导,蒋宁与房斯闽教授同出一门,关系颇为亲近。 两人画风虽迥异,但都以风景画见长,温璃也是亦然。 “老师,在擅长的方面一直向前算不得什么突破,总不能固步自封。我这次想尝试一下人物肖像。”温璃跟在后头,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人体课上你的画作我也看了,很是规整,却也仅限于规整,总是少了些更为深刻的神韵。”房教授顿了顿,继续道:“年轻人想要突破,当然好,但这次机会你切勿要把握好,我曾知蒋宁生前之愿便是你能考入巴黎美术学院,如今她虽不在了,依旧对你有殷切的期待,你自幼天赋甚高,如今为你师,能代蒋宁见证你的成长,我也着实欣慰,言至于此,不是让你感到压力,若你想做,便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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