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现在孩子大了,忙的事也多了起来。”司机劝慰道,“我家那个小祖宗还不是,就算在家,也天天看不到影儿,正常。” “害,我就是嘴上抱怨两句,她要真忙我还能……”陈母一下哽塞住,停顿半晌,才继续道,“我就想着,她要没时间回家的话,我过来也行,就看看,看看她在学校……” 司机猛地察觉到不对,不敢再继续搭话,只随意应付了两句。 小小的车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陈母却像是找到了倾泻口一般,如洪水决堤,一发便再不可收拾了。 表面是跟司机哭诉,实则将矛头对准了陈予书,衔恨诉苦,似要把她所受的痛楚,也一并扎进陈予书心里。 “我本以为你真在学校好好学习,竟不知、不知你……” 陈予书垂头缄默,没有辩解一句。 司机却听得胆战心惊,默默加快车速,连忙将人送到了目的地。 从下车到酒店,陈母终是褪去了极力伪装的镇定沉静,目光如铁,死死焊在了陈予书身上。 终于办理好入住,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灯开,亮如白昼,将所有东西照得清晰无比。 “妈,对不起,我……”陈予书后背抵着墙,艰涩开口。 然而,陈母却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只要有些东西不放在明面上,就可以假装它从未发生过。 陈予书呼吸一窒,闪过一丝隐痛,便不再开口。 只是静默地注视着陈母,寂寥中,宣布陈母单方面的否认被告破。 半晌,许是倦了,陈母放弃了抵抗,败下阵来,但仍不死心地做着最后一丝挣扎。 她猛地仰起头,发红充血的双眼盯着陈予书,极力征求:“是我看错了是不是?是不是寝室住不惯,你们才搬出来住的?还是说学校遇到了什么困难,你跟同学相处得不愉快,所以才……” 陈予书想摇头说不是,可看着陈母拼命带着渴求的眼神,一时哽塞,再开口,尽数化作了对不起。 但这并未减轻陈母半点痛苦。 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陈母却想不通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惜为她找一个错轨的理由:“怎么会?你明明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来都不会……对了,你姐,是不是你看着你姐……还是她教唆的你?” “不是。”陈予书闭眼,沉沉道,“姐已经因此很苦恼了,我没有将我的事告诉过她,跟她无关。” “苦恼?她苦恼什么?”陈母气得笑了声,带着一股凄厉味,“难道你觉得是我害得她吗?如果她不跟那个女娃在一起,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陈母手紧紧抓着屁股下的被罩,身子直直挺起,声音也逐渐高亢,几乎要到达声嘶力竭的地步。 嘶吼完,她浑身又蓦的卸了力,低低哀怨:“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难道这个真的会遗传吗?” 陈予书没懂她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以为她说的是她和陈思南二人,只能解释道:“我说了跟姐无关,我和陆微,很早就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陈母眼珠僵硬地转了转,神情怔怔地回忆起来,须臾,无力点头呐呐:“原来如此,原来……” 陈予书低头自己脚尖,有些自嘲地抽空想道:果然逃避、懦弱是没有用的,该来的始终会来。 “你……”陈母神情灰败地看着她,彻底接受了这一事实,可她还留有一丝希望,做最后的退步,“没关系,没关系,以前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只要你跟她分手……” 然而,看着陈予书波澜不惊的面孔,她心里一骇,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开始成形。 陈母从开始的宽恕期盼,逐渐变成了求告乞请:“小书,跟她断了好不好,当没发生这个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和她分了吧,行不行?” “等我回去,我们就搬家,离她远远的……” 光是这么听着,陈予书就心痛不已,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我不会……不会跟陆微分手,我喜欢她,我不可能跟她分开。” 似曾相识的话落在耳畔,心中预感成真,陈母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尽了一般,斜着肩,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最后生出深深记恨。 “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跟着她,就没学到过好!” “早就听说,学艺术的生活混乱、德性差,一个陆微,一个那什么许安,都不是好人!” “自己不学好,非得把你们也带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 “早知今日,我就该带着你,离她远远的!” 所有的罪恶全归结在了陆微身上。 陈予书紧紧咬着唇,破皮浸出血,满腔铁锈腥气味,她却一丁点也感觉不到疼。 “跟陆微无关。”她启唇,淡淡反驳,极力控制着发抖的声线,“我知道,你从来就不喜欢她,你觉得,她会影响我的学习,会把我带入歧途。” “可是。” 陈予书仰头,深深吸了口气。 “你忘了吗,我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天才,进进退退,本就是常事,没有人能永远站在顶峰。” “但是,陪在我身边的,安慰我的,鼓励我的,永远是陆微。” “我刻苦学习,努力进取,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选择,选择未来仍然可以有她。” “而如今,哪怕到现在,你仍觉得,是她害了我。” “可是,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她的啊,比她还要早好久好久。” “是我暗恋不得,是我做梦都想跟她在一起。” “对你来说,是误入歧途。可对我来说,是愿望成真。” “这一切,都是我主导的。” “只要我有什么错处,你全都归咎到陆微身上。可是,要真说到谁是受害者,那一定不会是我。”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只是,你要怪就怪我,要骂就骂我吧。” 陈母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死了心要跟她在一起是吧?” “连你妈的死活都不顾了是吧?哪怕是我死了,你也要跟她在一起吗?”陈母猛地站起身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陈予书。 陈予书一愣,心道了声果不其然,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悲戚的笑:“你当然可以这么做,结果也能想象,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顺从,谁让你是我妈呢。” "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敢以此来威胁我。" “而我也知道,不管是我,还是陆微……”提到这个名字,陈予书心脏一阵揪痛,“我们都不可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一起。” “最后,你会达成你的目的,你可以将我们分开。” “可是……”说到这里,陈予书已心如死灰,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我不知道,那时的我,还会是我吗,还会在哪里。” “你知道什么?你若真知道我是你妈,你就不会跟她在一起!” “还威胁我?我不信,你离开她真的会死。” 陈予书手死死攥成拳头,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我怎么会想不到你呢,哪怕是在最幸福的时候,你都会从我脑中闪过,提醒着我所有的欢快都是短暂的,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陈母歇斯底里,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没有我哪来的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该说的都说完了,陈予书彻底没了力气再与她对峙。 从酒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晚上的冷风一阵阵吹过,她身上的一件薄外套根本不能御寒。 起初,只是微微发着抖,渐渐的,骨骼都开始战栗起来,脚步虚浮,似乎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上。 在广场找到一个公共座椅坐下,陈予书抱着双臂,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温热的液体从双眸涌出,旋即变冷。 就在这时,一件仍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路灯下,投射出一道人影。
第99章 分开(一更) 陈予书仰头,迎上陆微的双眸,不过一秒,她便飞快低下了头,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我放心不下。”陆微蹲在她面前,将她身上衣服拉紧,双眼盛满担忧地看着她。 陈予书不愿让她也跟着烦扰,忍住婆娑的泪眼,故作轻松地吐了吐舌头:“早知道,就在我妈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承认了,长痛不如短痛,没准我们现在就是一对野鸳鸯了。” 陆微看不到她的打趣,也看不到她的故作轻松,只能看到她哭红的眼,以及还在颤抖的双手。 “你别这样看着我。”陈予书头垂得更低,不长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对不起,是我太迟钝了。”陆微握住陈予书的手,将自己仅有的温暖传给她,“我应该早点发现,然后努力去争取阿姨的同意,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单独面对。” “你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啊?”陈予书轻笑了下,抽出一只手,抚着她轻蹙的眉,“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可有些东西,本来就该我们一起去承受。”陆微认真道,“好的坏的,都是。” 陈予书脸上伪装的淡然逐渐褪去,眼底浮上热意,她鼻翼翕动了下,点头应是。 见状,陆微眼睛也跟着红了,心疼更甚:“阿姨骂你了对吗?是不是很难听啊?” “没有。”陈予书下意识摇头,可看着陆微担忧的面庞时,又变成了,“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情急之下就……” 陆微抿唇,满眼的星火变成了泪光,一闪而过,“那阿姨是不是让我跟你分开啊?” 陈予书没说话,心脏皱成了一团,紧巴巴的,呼吸困难。 在她的沉默中,陆微已然知晓了答案,她控制不住忐忑害怕地问:“那你会吗?” 陈予书鼻子一酸,落泪,轻轻摇头,俯身将人抱住:“不会,永远不会。” * 【书书,你妈找到宿舍楼下来了!】 【我说真的!没开玩笑!】 【她还找人打听到了你们住的地方!】 【你现在在哪儿呢?】 回到家,陈予书这才得空查看手机,入目是江欲燃发来的消息。 大概了解了整个事件发展的经过,偏偏每件事都那么巧,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今日就是审判之日。 命运总是这么无情,作弄起人来毫不手软。不过,是福不是祸,该来的,永远躲不掉。 她回复江欲燃:【已经跟我妈见着了。】 江欲燃秒回:【没出事吧?】 陈予书言简意赅地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江欲燃:【啊,天呐,怎么会这么凑巧,那你们现在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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