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简单直白的情话落在耳畔,拨动陈予书心襟泛起层层涟漪,她抬眼看去,情不自禁在她眉间落下一个轻吻,衔着落日的光辉做谢礼。 回应着同样爱她的心。 不小心被打乱的惊喜策划似乎也没关系了,和陆微在一起的每个美好时刻,每个时间节点,她都想镌刻成永恒。 陆微愣了下,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珠盛满清澈见底的爱意,下一秒,她脸上绽开一抹更灿烂的笑,在陈予书唇上印下重重一吻。 一下还不够,陆微环住陈予书双肩,吻她额头、吻她眉梢、吻她上扬的唇角…… 怀里的小猫喵喵叫起来,懵懂的双眼似在努力理解两位主人的举动。 “好了,痒啊,陆微……”陈予书嬉笑着躲开,“你别挤我,没路了。” 最后被逼得跌入了芙蓉花的淡雅香气里。 “老婆,你别动。”陆微忽然叫道。 陈予书用手挡着头上垂落的芙蓉花枝,“那你倒是别挤我呀!” “好好好,我不挤你了。”陆微在一个地方站定,举起手机拍她,“书书,你不要挡脸呀,别怕,你那么漂亮,随便一拍都好看。”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从柔软的枝条间穿过,繁花似锦,被簇拥在其中的人,光是站着,就足以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陈予书被哄得放下手,慢慢配合起了陆微的拍摄。 “对,就是这样,这个角度绝了,哇,宝宝你真好看,像仙女下凡一样,天呐,这张也好漂亮,绝美!” 陈予书被陆微滔滔不绝的夸赞惹红了脸,比鬓边的海棠颜色还要亮上三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好了没有呀?” “最后一张,看这里。” 陈予书目光追随而去,摸着怀里的猫,抿唇浅笑。 陆微被这一幕晃了神,一时竟忘了呼吸,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这一瞬间定格。 下一秒,画面中的笑颜忽然一僵。 陈予书愣愣看着前方的人,整个人如一尊雕塑般,死寂地定在了原地。 晚阳落尽。 如同大年三十的那个晚上。 陈母依然站在一片阴影里,沉默着,不知多久。 光照褪去,把陈予书身上的热气也一并带走了,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从血液寒到了骨子里。 “书书,阿姨她怎么……” 宕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陈予书身子先一步挡在了陆微前面。 仿佛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与陈母沉寂相对数秒,隔着十几米距离,谁也没动。 空气凝固,阻隔在了中间。 开始默数,等待陈母的爆发,陈予书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将即将落下的尖锐难听之言,从陆微耳里隔绝开。 最后还是陈母走了过来,并没有陈予书想象中的暴怒,仿佛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察觉到。 但早在相对的那一刻,陈予书便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妈,你怎么忽然来了?”陈予书尽量镇定地问。 陆微稍稍上前,跟着喊了声阿姨。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陈母脖颈上的青筋微微鼓起,有些浑浊的双眼直直落在陈予书脸上,“到你宿舍楼下才听人说,你在外面租房子住。” 陈予书嗯了声。 艰涩的对话难以继续下去。 “你们住哪儿呢?”陈母迟缓地转转脑袋,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晃而过。 陈予书抬了抬手,指了个方向:“就在前边,不远。” “好好……”陈母重复着这个字,像一台老旧出故障的机器,转身,朝着陈予书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陈予书跟上去,带路。 电梯缓缓上升,可容纳八到十人的空间里,三人站着却显得格外拥挤逼窄。 银灰色钢板上反射出模糊人影,今日有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明明一层楼梯没爬,陈予书却感觉比那晚的六楼更加疲惫、更加漫长。 钥匙碰撞,叮当脆响,在空寂的楼道里尤其鲜明。 陈予书手不可名状地发起抖来,好半天,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开门。 陈母走进去,默不作声地打量着。 汤圆似乎也感知到了氛围不对,一到熟悉的环境,猛地从陈予书怀里跃下,一下窜回了窝里。 卧室门半开着,亲密的合照透过门缝,清晰映入陈予书眼底。 从起初的羞耻,后来看习惯了,倒咂出了更多甜味儿来。 然而,现在,陈予书却呼吸一窒,紧张地盯着同样看向卧室的陈母。 陈母的视线顿了一秒,却没在上面停留,而是平平移过去,继续打量客厅的其他布景。 头上似乎悬了一把锋利的巨剑,陈予书时刻警惕着,身子几乎绷成了一根拉到极致的弦。 陈母没有多看,在客厅的沙发坐下,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的僵死状态。 陈予书心里惴惴,不安地坐在她对面。 相顾无言。 表面平静和睦,内里暗流汹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刻。 闷热压迫。 陆微眼观鼻鼻观心,已然猜到了大概,她从厨房端了杯水出来,放在陈母面前。 脑中开始飞快思考起来,等会儿要如何说服陈母,但一时之间,零碎的思绪里,没有太多像样的理由。 在这个同性恋不被大众接受、不被法律认同的国度里,很少有父母会愿意去接纳这种与普世价值格格不入的怪异。 甚至更多的人会认为这是一种病态扭曲。 就算有科学的论证,但在这种默认的体系下,解释,也不过是无稽之谈。 她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不过是她爱陈予书,她会对她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仅此而已。 微不足道、单薄脆弱,但这似乎也成为了她中流砥柱的力量,因为她相信,她无比相信,没有人会比她更喜欢陈予书,也没有人会做到她许下的承诺。 她只有一颗心,一双手,左边是感情,右边是生活。 无论是天上月,还是檐上尘,她都可以努力去够,亲自去扫。 她深知,陈予书此般人,永远不缺优秀美好的人奔赴,但也永远不会有人像她这般,永远不会。 最初彷徨茫然的眼神开始溢出点点坚定,足以将心中之念宣告出去。 然而,她和陈予书都没等来陈母的斥责指摘,反而只是说了三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房子看着确实不错。”陈母连连点头,动作显得有些呆板,“那、那这样,我就、就走了。” 陈母搓搓手,说着,有些急切地挎上包,迈向门边,脚步倏然加快。 显然已经压抑到了即将溃败的边际。 “你有住的地方吗?我送你吧。”陈予书连忙起身,跟上前问。 陈母仿佛没听到一般,直愣愣地往门口走去,如同丢了魂魄的游鬼。 陈予书心一紧,忙追上去,忽然发现陆微也想跟来,她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待着……好看着汤圆。” “不要,汤圆已经没事了。”陆微摇头,眉峰微蹙,“阿姨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事已至此,陈予书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将之前的事概括成三言两语叙述了一遍。 肉眼可见,陆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明媚的小太阳还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陈予书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你当时岂不是……”陆微眼眶一下红了,急切地开口,“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去跟阿姨解释好不好,我告诉她,是我先喜欢你,是我先勾搭的你,是我带坏了你……一切都是我。” “带坏?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呢?”陈予书轻轻皱眉,眼里含着浓浓的不赞同,随即转向柔软,“喜欢上你,我从来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书书。” 陈予书捧着她的脸,温柔拭去她脸上蜿蜒曲折的泪痕,轻轻将她环入怀中,“别哭,我很快回来。” 楼道里已经不见了陈母的身影,陈予书加快步伐,四处张望,最后在小区的一处凉亭找到了她。 入目是她的背影,才半年多没见,竟变得如此佝偻瘦小,再也回不到记忆中的模样。 陈予书强压下鼻间酸涩,顿了顿,缓步走过去,叫了声妈。 陈母从入定的状态中晃过神,转动脑袋,盯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似是不解,似是疑问。 无声中包含了无数质问,太多失望,太多痛苦。 情绪之浓,压得陈予书喉咙一梗,张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垂眸,避开与陈母视线的交汇,哑声道:“妈,我先送你回住的地方吧。” 寂静许久,陈母摇摇头:“不用,我本来打算来看你一眼,然后就……随便找个旅馆,明后天就走。” 陈予书嗯了声,微张嘴,轻轻呼气,缓解突然涌来的干涩:“那我帮你找个酒店。” 两人坐在的士后排,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沉默的气氛不断蔓延。 潜意识里,陈予书一直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她总是刻意逃避,后果如何,连想都不愿意想。 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眼前的幸福苟且延长至永恒,延长至她有足够勇气面对的那一天。 可变故总是发生在一瞬间,根本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从初初看见陈母刹那的震恐心骇,再到后来的战战兢兢。 陈予书本以为,自己会在无尽的恐慌与惊悸中,逐渐走向奔溃。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车窗外不断略过的风景,奇迹般的,她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哪怕知道,她下一个抵达的地方是刑场,赐予她的是凌迟。 身临其境,一瞬间,她似乎也看懂了陈思南当时的冷静。 因为,心中已然有了抉择,过程如何坎坷、如何艰阻,也不会改变,也无法改变。 “这边的气候和我们那边还是不一样哈……吃食也不一样,我小时候……没想到去南方十几年……不知道你适不适应……” 陈母看着她那边的窗景,絮叨声不停,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女儿大学生活的母亲。 司机师傅也这么认为,还热情地与她攀谈了起来。 “我说怎么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原来是从南方来的呀?” 陈母:“嗯,从南明过来的。” “南明呀。”司机惊了下,“这么远,今年刚考上大学,来送女儿上学的?” “不是。”陈母看了眼陈予书道,“她今年已经大三了。” “哦,这样啊,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想必是放心不下才千里迢迢……” “是啊。”陈母道,不知想到了什么,遍布皱纹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发出的声音逐渐不稳,“从上学期寒假离开到现在,就一直没回过家,将近九个月了呢,我还以为这次国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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