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知按照店门口老板留的电话打过去询问,得知齐疆是在一点左右离开的。 得先带着小女孩回家看一趟,家里如果再没有的话就得报警了。 万幸的是拐进那栋二层小楼的门内时,正逢着齐疆出门。她的头发凌乱,衬衫的领口似乎是被撕扯过,神色焦急且凄惶。 “姐!”齐琇从祝春知怀里下来,扑向齐疆。 “嗯。”齐疆神色温柔地捋着小女孩的头发,问,“是去找我了吗?” “我手表坏了,漂亮姐姐给你打电话也没打通,我们去镇上找你也没找到。” “今天有一桌客人留到很晚,回来晚了对不起啊。”齐疆向她道歉,然后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到祝春知面前。 “又麻烦你了。” 祝春知见齐疆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沉痛,但自己也只是说:“不麻烦。” 小女孩在一旁深深鞠躬,亮声道:“谢谢漂亮姐姐。” “不客气的。”祝春知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一只粉色拖鞋放到地上,对齐疆说,“她好像跑丢了一只鞋。” 她看到对面女孩眼睛里破碎的星子像是要溢出来了似的,最终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齐疆摇了摇头。 祝春知对着一脸纯真无邪的小女孩道:“你先回屋,我跟你姐姐有话要说。” 齐琇顺从地点头,抱起一旁在她脚边绕圈的小狗回屋。 “要是被人欺负了可以和我说,我陪你一起去报案,无论对方得没得逞,这种事情要及时立案的。” 齐疆依旧摇着头,眼角溢出泪来,“真没有。” “好,那你好好休息。”祝春知轻点了下头,向后退了两步。这种不自救的,她向来也不会去救。 “真的特别谢谢你。” “客气。”祝春知没更多闲心再与她寒暄,出了院门。 这一夜的睡梦却极不安稳。 几日之后,镇东头忽然传出风言风语,说齐家那一户的女儿,得了艾滋。 祝春知心下一凛。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晚的斜风细雨,齐疆煞白的面容和克制忍耐的泪。 无论如何,自己当时该给她一个拥抱的。可为何,变成这样了呢。 后几天有意无意地从那栋二层小楼门口路过,大门都从内闭着。 烧烤摊位也再不见那个清冷如水墨的身影。询问过后知道齐疆辞了职。 祝春知终于还是忍不住叩响了齐疆家的门。 过了许久,门才闪开一个缝。 齐疆的眼下泛着几层黑,不言不语就这样等待着祝春知说话。 “我能进去吗?”祝春知用眼神意指门内的院子。 齐疆慢腾腾地挪开一个缝,极为小心地保持着与她之间的距离。 “你还好吗?”祝春知小心问道,毕竟齐疆看着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家中又没有任何人能撑腰。 齐疆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回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传言中我有艾滋的事。” “有什么好怕的。”祝春知忽然倾身向前,好像要覆手过来摸齐疆的额头,却被齐疆躲了过去。 “跟我去报案。”祝春知有些生气她这一躲,语气强硬且有怒意。 “不去。”齐疆顽固得好像和齐天大圣是本家。 待祝春知又要发火时,忽然温声说:“我没得病,也没被侵犯。” ----
第6章 从命运的河流飘过 小院内风微草寂,日光晃照着移,葡萄的藤蔓攀展延伸却还未结成果。 齐疆回身问:“要喝茶吗?” 祝春知犹疑之中点点头。 不一会儿,齐疆自屋内端出件青瓷的杯来,杯中浮泛着几枚茶叶。 “茶不太好,不合你口味的话这儿还有茉莉乌龙、可乐、雪碧、优酸乳......” 再说下去怕是白开水都要上桌了,祝春知坐在木椅上抬举着手去接,喝着平和且带着青味儿,似是寿眉。她记得赵澜争的叔家爱喝。 “怎么回事儿?”待齐疆重新坐在旁边后祝春知敛眸问。 “那个人被我说的‘我有艾滋’唬过去了。” 祝春知本想再寻根究底问是谁的,可又觉得问了又能怎样。 “到这样的地步也不报警?” “我想,这次之后他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了。” “好。”祝春知未知她人的真正境,说什么也不过是虚妄。 半饮了那盏茶后,她起身,对齐疆道:“再见。” “再见。”齐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她看见对面女子的容色光绝透狠。 齐疆脚步拖沓地送她出小院。 待祝春知扭身离开后,齐疆忽又向前迈了两步,轻声道:“谢谢。” 没有被听闻。 她不敢向祝春知说明自己不报警的原因。说自己要以此为要挟,说自己不值得她这样伸张直义? 齐疆站在原地未敢再追上去一步。 / 那天晚上,祝春知做了一个怪诞的梦。如蓝田玉生烟,一幢玫瑰园的下面,是空旷无声的蛮荒大地,一群人在夜晚像在挖着什么,挖的深的地方能够听见地下传来的集会的声音。 醒来时她捂了捂脖子摇晃着头,驱逐出这纷烂的梦。 西大开学的时间所剩无几,她该在附近新找个房子了。 选好居址那一天回来的时候,房东奶奶照旧将自己摘的豆角递给她,问:“房子找好了?” “找好了。” “这就好呀。”奶奶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 枯糙的手皮摩挲在祝春知手背上,她觉得心内正一阵一阵地哆嗦,起着寒。 祝春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又听奶奶说:“要搬东西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让孙儿帮你。” “不用了奶奶,东西不多。” 奶奶没再说什么,只是到了搬家那一天,还是有一个男人开着蓝色卡车停到门前。 祝春知认得他,住在前院东边,虽然是个哑巴,但家中一儿一女和和美美,倒不至于提防。 “搬走了好啊,”奶奶背着手感叹道,“不用操心了。” 祝春知听着这话有古怪,“什么?”她盯着她昏朽的双眼问。 “哦,你不知道,齐三儿还有一个月就该出来了。” 见祝春知没搭话,奶奶提醒道:“就我跟你说的那个,齐疆她后爹。” “哦,我知道。” “听说齐疆也在四处找房子呐,齐三儿这回出来了她们可没好日子过了。” 祝春知目光看着搬家师傅将宽绳从车厢上绕过,似是没听见。 / 齐裕斌的出狱时间提前了。 当晚齐疆见到齐裕斌从小巷中走过来时,浑身血液如泠水般在血管里过了一遭,刺骨寒凉。 齐裕斌的那副模样是极好的,身材挺拔,眼神却混浊得很。 临近家门时,他将身后包袱撂下,口里喊:“唉闺女,来。”朝齐疆伸出手来。 齐疆一手紧攥着手心,另一手束在身后,腕间藏着把旧匕首,迎上前去。 齐裕斌却忽然往后退着,双手伸直抵在身前,脸上却是狞笑,“知道了,又不是没吃过你的亏,咱俩和和气气的,成吗,闺女。” “别回来。”齐疆的语气坚戾。 “我不回去去哪儿啊,那儿是我家啊。”他的表情无赖而茫茫然,嘴角深意勾着抹邪笑。叫齐疆无从分辨,只觉得眼前人更可怕了些。 见齐疆毫无后退之意,他笑道:“总得先容我回家换身衣服,吃个饭吧,你先给我烙张饼,然后我看看到其他地方租个房子,这房子还是你俩住。” “今晚就滚!” “行,我滚,我滚。” 得了肯定的答复后,齐疆将匕首在身后挽了个角度,收进刀鞘。 在厨房和面时,齐疆警惕地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一会儿后,齐裕斌比了个喝酒的手势,说:“我去买酒。” 见齐疆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出屋外。 待齐疆烙好饼端出厨房时,齐裕斌从屋外进来,臂弯上齐琇正安静睡着。 齐疆只觉气血潮泄般涌上头颅,抛下手中的所有东西从齐裕斌怀里抢回齐琇。 “她二婶说刚在她家吃完饭,才睡着,你轻点。” “滚!!!”齐疆声音撕裂,眼目欲眦。 齐琇惊醒,尚未来得及揉揉眼睛看清外界,一道声音响在头顶,如惊雷乍开。 “琇琇,是爸爸啊。”齐裕斌那张俊脸上咧出个丑陋的笑来。 齐琇发出刺耳的尖叫,将双目紧闭起来,手捂着耳朵,哭嚎着往齐疆怀里钻。 “没事没事。”齐疆一下下拍抚着她幼小的后背,竭尽全力将勇气与温暖度给她,可却无济于事。 齐裕斌却若无其事地坐在院中摆放的餐桌前,拿起筷子道:“还有个羊肉粉条锅,可以啊闺女,没白疼你俩。” 又扭头向院子里,“种的还有小青菜啊,这得多来几颗。” 他的脚步混乱黏连,故意从作物嫩芽上踏掠过,再拔出棵棵植物,院子里的桂花树被他踹得倒歪斜立。 “屋后不种些东西吗?那儿的肥料多,长势肯定喜人。”齐裕斌的笑容看着有些癫狂。 听着齐琇一声声止不住的号哭,齐疆把她抱进屋内。 随后与齐裕斌对坐在案前,“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否则我不介意带你去死。” “嗬,我闺女脾气和本事都见长啊,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长呢。” 语气充满了讪笑和恶心,齐疆忍住要干呕的身体。 她从厨房拎出把菜刀来,又在桌面上摆一个打火机,示意他选一个。 齐裕斌已经吃过刀的亏了。当年齐疆竟握着他的手捅进她自己的腹内,如今想想,也不能不算有余悸。 他拿起打火机把玩着,问:“又是什么招?” 齐疆从他手中夺过打火机,将酒精炉点燃,又将桌上的透明酒瓶颈磕在地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将酒精直接浇灌在酒精炉上,一声砰响,火光映照着齐疆的脸庞,她的话像是从另一个空间而来:“我不在乎死活,更不在乎火烧碾过另外一只蚂蚁。” 将剩余的酒精挥洒到自己和齐裕斌的身上,“一起去死吧。”她将对方推至近火。 齐疆是说真的,她愿意赴死。 / 当日傍晚,祝春知将屋内的最后一点东西整理好装进行李箱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到夕阳垂暮。 入夜后,祝春知来到齐家院门前,听到屋内嘎嘎在狂吠的声音。然后是瓷落碎地,仿还伴着呼呼的火光。 有一道男声呼喊哀嚎着叫道:“你可真有种啊齐疆,你给老子等着。” 祝春知正欲进去,院内忽跑出来一个人。她住了脚步立看,那人衬衫湿了个透,五官逼仄,脚步蹒跚着快速向前,用手捂着的右胳膊上似有几个偌大的白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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