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夏旦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双手奉上水果后,又满头大汗拿着折扇给余夏和王慕倾扇风,余夏脸上笑成一朵花,为王慕倾扒水果。 一伙官兵列队经过,看见男人就抓过衣领来对对画像。 “你是不是余夏,我看你白面书生就是余夏!” “不是啊,我是和尚啊!” “和尚怎么了,余夏出逃那么久,没准就是假扮成和尚才逃过追捕的,给我抓起来,带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带头的凶神恶煞,揪着人走远了。 茶摊的老叟摇摇头,感叹道,“这世道,这世道!” 看着王慕倾出神,余夏抓住她的手,“会过去的,用不了多久。”王慕倾笑着回应,“嗯,我相信。”
第173章 香城, 第三年秋。 余夏今天破天荒的到胭脂店里呆了一会儿,她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账本。 “东家,鲜花胭脂和蜜桃唇釉买得都好, 看来我们还要多制作一点了。”伙计年纪不大,但勤劳踏实, 很少让余夏操心。 余夏点头答应着,却不住的往外面看, 她嘀咕道,“都晌午了, 怎么还不回来,有了朋友就忘了夫君..”王慕倾和隔壁成衣店的老板娘一早就去庙里进香了,可怜的她还得看娃儿,余夏看着外门口树根底下抠土的夏旦, 心道,“她怎么还是这么爱挖蚯蚓...”她正在考虑给夏旦找个学堂上。 店铺外好一阵争吵, 围观了好些个人,余夏无聊, 也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一对乞丐父女偷馒头被抓了个现形。女孩子灰头土脸惨兮兮的大哭, 那大高个子父亲则被别人推搡来推搡去。 “一个大男人干点啥不好, 还带着孩子来偷, 丢不丢人。”骂着骂着还有一两个浑水摸鱼趁机去打人的。 余夏看不下去,叫店里的伙计帮忙付了钱,并额外给一大一小买了两笼包子。她很少管这种闲事,那样没有道德感的父母不会让她同情,但看着孩子可怜兮兮, 她不免有些不忍,她也是为人父母, 是有孩子的人。 “余夏,是你么?”乞丐追在余夏身后,他撩起油得发亮的头发,眼仁又黑又亮,“是我啊!李医生!” “你,你!”余夏震惊之后,是狂喜,她没有着急问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才如此落魄,只是感叹一句,“太好了,你还活着!” 众多光环加持的李医生即便真的跌入万丈深渊,又怎么会死呢!幸运如他,砸断了歪脖树,滚落到了猎人的山洞,昏迷了三天三夜。幸而被一个以狩猎为生的女猎人百般照料,才得以活过来。 又经历一次生死,他比从前还看开了,既然命里自带的就是这样,他就应该欣然接受,与其靠死来逃避而期待下一次重生,不如这一世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的生存之道。 也许是朝夕相对,他对女猎人产生了情愫,他们成了婚,两年之后又有了女儿。然而不幸的便是女儿的降生。如果说重生套餐让他这一世被神灵照拂,那么他的这个女儿简直就是被衰神附体。女儿降生的近几年里,先是妻子病逝,后是他做什么赔什么,且逢赌必输。 “你就是这么败光了家底?你原来的那些老婆孩子呢!” “散得散,改嫁的改嫁,但是蛮好的,要不然我也怕把霉运带给她们。”他说着最残酷的话,可表情却是淡然,甚至还有些开心的,“也许上天把她带来我身边,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补偿,我的好运中和了她的霉运,我们就能像普通人那样去生活了。” “你还真是乐观!”余夏表情很是复杂,李医生叫来自己的女儿,“凌儿过来,这是爸爸的好朋友,你该叫叔叔...” 小女孩儿一双大眼睛甚是好看,她怯怯懦懦躲在父亲的身后看着余夏,还有不远处的蹲地玩土的女孩子。 “那是我女儿,夏旦...”话音未落,天空咔嚓一个大雷,瞬间倾盆大雨砸落,把她们从里到外浇了个透。等到她们回了屋,天空又湛蓝湛蓝,放晴了。 余夏接过柳枚递给她的汤药,打了个大喷嚏。柳枚摇摇头感叹,就那么一阵雨就被她们赶上了,余夏惊恐的看着凌儿,告诉柳枚这事有点玄学,但柳枚不甚在意。 余夏问李医生有什么打算,李医生皱眉思索,“我觉得我留在柳大夫这里,做个大夫也不错!” 看余夏和柳枚不太相信的样子,他立刻抓起了余夏的手腕,给她号起了脉。 眼见他的脸变成了青色,蓝色,黑色。 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竟然把余夏的脉诊成了女脉,他看着余夏的女儿夏旦,摇摇头,“看来我我还是做点别的吧。”他宁可相信自己诊错了脉,也没有质疑余夏的性别。 余夏和柳枚对视一眼,摇摇头感叹,大直男。 “柳姨,我喝完了。”凌儿软糯糯的端着药碗,柳枚温柔一笑,“放在那里吧,我来收。”她走过去的时候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衣摆,结结实实扑了个狗吃屎。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 — 第四年春季,香城。 “就算她真的是瞳转世,我看她也未必会保留从前的记忆,你想啊,她当阴间公务员也有千年了吧,若是保留那份记忆从孩童重新来过,得多无聊啊!还不如一无所知,重新去过这一生。”李医生自信满满的得出结论。 “是这样么?”余夏看着开心玩耍的夏旦,想起了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柳枚在店里面抓着药方,余夏看着那一片片切好的人参,平静的说道,“孙芸萱走了三年多了吧!” 柳枚抓药的手短暂的停了一下,“嗯。” “也该差不多沉淀下来了,明明知道不同路,又何必再有遐想,有时候执着一个人太久了,那点爱意早就消耗成执念了,不如把握现在,留意一下身边的人,也许其中就有你命中注定的人。” “我身边的人?你指得不会是你吧!” “你想得美!”余夏后退半步,“人家有老婆的好么,你再好好想想常在你身的人!” 柳枚摇摇头,“他不可能的,我喜欢一心一意的,而他有过那么多老婆,我们不合适。” “你以为我讲李医生啊?” “难道不是,那还有谁?”柳枚思考状,“你该不会指小雅吧,她虽然时不时的过来我这里帮忙,还总给我送鲜花饼,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的是熊然啊!” 余夏翻了个白眼,“在你身边呆得时间最多,每天在你眼前晃的,你就只能想到这些人么?” 此话一出,啪嗒一声,簸箕被碰翻了,药干撒了一地,柳枚回头看看,笑着安慰道,“是小旦啊,不打紧的,我来捡,刚刚你没有砸到脚吧?” 夏旦默默蹲下来同柳枚一起捡药干。 余夏满意的笑了笑。 这几年,慢慢之中也形成了一些规律,就比如每月逢初五,王二娘必定回来,其他人格都是在王慕倾情绪有变化的时候回来,而且回来也只是一天中的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两个时辰,唯有王二娘是特别的,从初五一早,睁眼开始,到入睡结束,月月如此,雷打不动。 这一点王慕倾也是清楚的,每当初四晚上睡觉前,她会同余夏说晚安,还会说上一句,“后天见!” “后天见,倾倾。”余夏亲吻她的额头。 又是初五,王二娘存在的日子。可能是知道自己每个月都会回来,她不再过得小心翼翼,而是很自在,放风筝,爬树,抓小虫,她活得像是一个小孩,当然,她也不再需要余夏寸步不离的陪伴,她有她的新玩伴。 “小旦,小旦,快出来,我们一起去爬树。”王二娘发现小旦没有在房里,便向院子里面喊,她有些着急,额头都出了汗。 “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脏兮兮的,先去洗个手,然后把午饭吃了。” “可是,小旦她不见了。” “我帮你找,你先去吃饭,乖~小家伙!”余夏可算哄走了王二娘,她慢慢悠悠走到草丛之中,扒开半人高的花草,对着抱膝而坐的女孩儿说道,“为什么躲着她?” 夏旦低头不语。 “也是,和她一起是挺累的,明明是一个身体,但她怎么有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做那么多的事还不累的呢,真是神奇。”余夏说起王二娘,语气都变得十分柔软,“瞳,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陪着王二娘好好玩,让她开心,我帮你追到柳枚!” 夏旦没有理余夏,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自顾自的离开。 “你们俩中间有一道明显的鸿沟,你几千岁,她二十多,近三十岁,你不在意这种年龄,但在她眼中你是她朋友的女儿,她看着你长大,听着你叫她柳姨,即便是等你长大了,她也很难接受你。” “成交。”冷得出奇的声音从那个小小的女童身体里发出,而后,她跑向王二娘,用稚嫩的童声说起,“娘亲,我们去爬树吧。” 余夏看着她们开心的爬树,为帮助了一只受伤的小鸟而手舞足蹈,为了新抓了一只从前没有见过的小虫而开心,余夏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 她们在香城的第五个年头,恰逢除夕。 一大早,余夏踩着梯子在大门前贴对联,王慕倾牵着夏旦在下面指挥。一如多年前的某个场景。 熊然扛来了新鲜的猪仔,说年夜饭要给她们做烤乳猪。邻居、走得近的街里乡亲也会互相赠送一些年货小物,自家种的花,从大的贸易城市带回来的棉布,没有多贵重,胜在一点心意。 “陈兄,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为兄嫂准备的小心意。”余夏奉上新研制的男子洁面粉,还有女子用的鲜花胭脂。 “这个是不是有点贵重,我俩这么大年纪了,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陈嫂子别这么说,平时您没少帮衬我们夫妻俩,小旦有时候还总去您家打扰。”王慕倾温婉,不再像从前那般不懂如何与人交流。 “难得她和我们家小女儿关系好嘛!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世间纷杂,有各色的人,但总会在其中遇见一些志趣相投的人。比起从前过年拜会那些不怎么熟的亲戚,她们更喜欢这种自己选来的气息相合的朋友。 爆竹声一声高过一声,余夏堵着耳朵吩咐二毛,去药铺接柳枚过来吃午饭。 过了晌午,又开始忙活起年夜饭。幻秋是管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她在操心,心思细的连余夏都自叹不如。除了幻秋、二毛、以及刚回来的萧山外,家里还有两个小厮、两个丫头,一个做饭的老妈子。都是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又幸运的来到了一个不错的庇护所。 “主子,门外有人说是你们的故人。”瘦如竹竿的小伙计机灵的向余夏和王慕倾禀报。 余夏和王慕倾对视一眼,她们的故人? 马车旁,短打束袖的男人撩起围帘,浅裙素妆的妇人从马车下来。余夏愣在当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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