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正是陆裳,男人是谢忠。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陆裳难掩激动,隐忍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终于可以在一个安全无忧的地方,不用理会暗地里有没有人注视,而尽情的表达着她作为母亲的思念。 被她紧抱着的余夏视线飘过谢忠,发现他此时神色平静。还是王慕倾先反应过来,“娘,我们进屋里说。”她又把夏旦拉到陆裳面前,“小旦,这是祖母啊。” 或许是隔辈亲,陆裳特别喜欢夏旦,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那样的关注着小旦,小旦玩什么,她都要在旁边。 屋檐下,余夏走近谢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那个字说出口,余夏都觉得残忍。一个女人失掉了自己的所有,唯有靠着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光亮,才走到了现在,要是连母亲的身份也被剥夺了,那她的余生…这或许就是谢忠隐瞒的理由吧。 ”她的儿子很好的活在这世上,她有一个温柔的儿媳,她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孙女。她前半生所有的苦所换来这样的甜,值得。” 余夏看向那个柔弱的女人,她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护在小女孩身旁,她双鬓已有了银丝,可眼中尽是温柔,她会温柔的笑,会耐心的听,那是她所期待了快三十年,迟到了的安宁。 “她还会被爱人守护,她的余生会在幸福中度过。“余夏拍了拍谢忠的肩膀,谢忠一愣。 晚上的年夜饭,是从未有过的热闹,长辈,朋友,小孩儿,手下,家仆不分老幼、不分男女,全都围坐在一个大圆桌旁,饭菜刚上桌,举杯之际,大门又被咚咚敲响,李医生带着女儿来了。 “你不是自立门户了么,怎么还是要到我这里来蹭饭?”余夏打趣他。 “我们俩冷冷清清的过年多没劲儿,还是你这热闹,过节的气氛好。”李医生嘿嘿一笑。 给他们加了两张凳子,又添了两双碗筷。李医生一杯热酒下肚说了实情,“其实,我们爷俩做饭了,但是新请的厨子笨手笨脚把燃着的火把掉柴垛里了,那整个厨房都烧着了。” 余夏瞪圆了眼睛,大叫一声,“快!快!”一座人都不知道余夏的意思,只有王慕倾手比脑袋快,拿起面前那一盘菜! 盘子离开桌子的顷刻间,桌子从中间裂开了,大半的菜肴掉到地上,还有部分掉在了身上,腿上。余夏拍拍头,一副懊恼的模样!李医生的女儿崩溃的大哭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王慕倾安慰余夏,“好消息是我救下来一盘菜!不好的消息是,这是一盘凉菜!” 院子里,狗子面前摆满了大鱼大肉,而其他人面色铁青的吸溜着口水,眼睁睁的盯着篝火上面烤着的乳猪。 “各位别急,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烤好了。”熊然自己肚子个咕咕作响。 李医生那边忙着安慰着女儿,“凌儿,这不怨你。是那桌子自己不结实。” 余夏都要饿晕过去了,也没空安慰人了,好在家里的女人个个是做饭的好手,没一会儿,米糕、鲜花饼这类的糕点就端上来,发给了每个人。 就算香城的冬天不冷,但坐在外面时间久了也打颤,可又实在没办法,余夏怕继续在屋子里,说不定来个大雷把房子都劈两半了。 一个时辰后,乳猪也变成了褐色,油渍的香味简直勾魂夺魄。就着香喷喷的猪肉,配上柳枚酿的梅子酒,众人烤着火,谈天说地,好生有趣。 “主子,柳大夫,咱老熊求你们一件事,就是咱妹子小雅眼看着要及笄了,你们认识的人多,能帮咱小雅物色一个好婆家不?”熊然突然提此,他身旁的小雅脸色瞬间变得尴尬。 “小雅这才多大啊,你就着急往把她往外嫁,你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嫌她是拖油瓶了?”余夏留意到小雅沮丧的低下头。 “主子,这是哪的话啊,她是咱妹子,咱怎么会嫌弃她呢,再说咱长得这个熊样怎么配喜欢姑娘家呢,这一辈子恐怕光棍都得打到底呢。咱这糙汉子这辈子这样就算了,但小雅不行,她人又懂事,又乖巧,早做打算,一定能找到好婆家的!” “那你这个想法,小雅认同么?”柳枚直问熊然,熊然回答,“那她是个小姑娘,咋好意思说呢。” 众人把目光投向小雅,小雅鼓足勇气,“我不同意。我要一辈子留在熊大哥身边。” 熊然一愣,“那咋成,姑娘家的总该找婆家的。” “我,我就是不找婆家。”小雅急的眼里泛泪。 熊然道,“你是不知道成亲的好,你看主子夫人她们成亲不是很好嘛!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一个好男人。你说是不是啊,主子?” 余夏指着熊然,“猪脑子!“众人也都翻着白眼,骂着熊然,却为小雅说话,就连李医生都嫌弃的骂他大直男。 看热闹的陆裳恍然大悟的拽了拽谢忠的衣袖,“那个女孩子喜欢他啊!”谢忠嗯了一声,但心思全在捏着他衣袖的手上。 柳枚笑着看着他们数落熊然,维护小雅。她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女孩儿一直注视着她的嘴唇。 这一切尽收在王慕倾和余夏的眼里,她们默契的对视,彼此了解对方的关注点。余夏搂着她问,“开心么?” 王慕倾点点头,“好不一样的年夜饭,特别开心。” 大年初一的早上,王慕倾拉扯着余夏的被子,“快起来,余夏!大年初一,怎么能起那么晚,让娘还有小旦怎么想,像什么样子。” “不嘛,除非你亲亲我!” “快起来啦!第一次和娘一起过年,怎么能让她等。” “好啦,我起来。”余夏闭着眼睛套衣服,只听王慕倾幽怨的说,“你穿的是我的啦!” “哦!我说怎么有点松,倾倾,你是不是胖了啊,哎呦…我错了。” 这个年过得异常热闹,夏旦在院子里疯闹,陆裳抱着吃的跟在后面,谢忠不远不近的护着,萧山为了再比一次武,像个苍蝇似的在熊然耳边喋喋不休,熊然忙着帮小雅做鲜花糕。听说有病患,柳枚饭都没吃好,抱起药箱往外赶。那边角落里,马棚塌了,马儿乱叫,凌儿哇哇大哭,李医生哈哈大笑。 凉亭里,余夏担忧的说道,“乱遭,好吵。”她转头问王慕倾,”你现在还觉得开心吗?” 王慕倾品着茶,点点头,“原来,还可以这么有意思的生活。” 她们默契的对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故事可以停留在这里,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过了初六,陆裳准备离开,余夏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和她们一起生活,她和王慕倾只是仔细的帮帮着她收拾东西,冬天的棉被,夏天的素衣,秋天的披风,装得马车都塞不下,不得已换了个更大的马车。 临走前余夏还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给陆裳,陆裳推拒,余夏只是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是你儿子挣的,孝敬给您的。” 谢忠驾着马车迎着夕阳前行,车里面的陆裳探着头,和余夏挥手告别,她的孩子变成了小小一只,她越发得不舍。 “娘亲!” “唉!” 余夏牵着王慕倾跑了几步,“我们在家等你们回来。” 陆裳眼角泛着湿润,摸着余夏的脸颊,“好。”直到人影都看不到了,陆裳才不舍的回头。谢忠不解,问她,既然这么不舍,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陆裳只是摇摇头,沉默。 “是因为我那时说的话么?”孩子不在你身边也许能更安全,那时谢忠曾为了安抚陆裳说过这样的话,“现在不同那时了,皇帝病重,太子年幼,不会有人追查你,你不会连累到你的孩子。” “话虽如此。”陆裳低垂下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你不会懂得一个母亲的心境,哪怕那种可能性很小,我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拖累到她。她的出身会给她带来很多灾祸,从小到大也没有受到母亲爱护,她回到我身边后,还得忍受我的冷嘲热讽,作为她的母亲,我什么都没能为她做,我只希望她余生平安,哪怕代价是我再也不再见她,我都愿意的。 ” “皇帝身体不佳,听说连话都不能说了,等到他一离世,和他有关的人都会被清缴,到那时无人会知晓你的事,更不会有人知道余夏是先皇的私生子,太子登基,朝臣更替,你的身份也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而余夏也只是众多百姓中的一人。不再会有人拿你们的身份做文章,你们也不会成为权力斗争中的棋子。” “要是余知荣再想利用余夏的身份呢,太子即便登基也年纪尚轻,要是余知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又亮出余夏先皇私生子的身份,举旗造反,余夏还是很危险?”陆裳紧张的说道。 “不会有那种可能,因为...余知荣自顾不暇。”谢忠平静的说道。 —————— 家里只是少了两个人,却一下子清冷了不少。可能是从未被长辈如此温柔对待过,这一次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无私的爱,让余夏无比贪恋的同时,她又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 她问旁边的夏旦,“上一世,我的爸爸妈妈,后来怎么样?” 夏旦沉思了一会儿。 余夏描绘着,“没有我,他们应该离婚,又各自找到合适的人组成新的家庭了,他们应该会很幸福吧!” “你走了之后,你母亲精神失常,你父亲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你母亲痊愈后,他们养了一条狗,每天一起上班、下班,晚上一起遛狗,是小区里面公认的模范夫妻。” 余夏先是错愕,再是一声冷笑,“好一对患难夫妻,女儿死后,不离不弃,相亲相爱。女儿活着的时候,拳脚相向。这样看来我都死晚了,我应该干脆就死在腹中算了。原来我才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真凶啊,多可笑啊,幸亏是死了,不死的话,他们两人还是会在抢救室,戳着我的头质疑我为什么会被噎住。我啊,从来都不属于那里,这里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你恨他们么?” “恨也是一种情绪,他们不值得我牵动情绪,以爱之名带来的伤害永远洗不白。那就祝这两位死磕到底,别再去祸及其他人了。” “你这是气话么?” “也许十年后,我会比现在释然,说起他们再也不会牵动我的一丝情绪,二十年后,我可能已经忘了他们带给我的伤害,三十年后,我可能已经忘了他们,但即便我现在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他们给我带来的阴影已经降到最低,但都改变不了他们头上挂着那不合格父母的标签。他们或许也有不幸的童年,遭遇了不好的对待,但那都不是他们从受害者转变成加害者,肆意对待孩子、伤害孩子的理由。” 余夏也自知说得有点多,她觉得有些抱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挺幼稚的,也难为你了,明明不死不灭的存在了那么久,看世间冷暖都看腻了,现在还得和我们扮家家酒,把自己装扮成小孩咿咿呀呀的撒娇,挺无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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