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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喷涌而出。 对方发出一声痛呼，双膝一软跪下，一手紧紧抓住霜月的剑刃，恳求道：“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留我一命...” 他的另一只手则悄然往身后探去，想去摸那最后一支箭。 突然，账内有了亮光。 有人掀起帘子，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沈玉没有回头，只是看见对方拉长的影子，一瘸一拐的。 停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是那个瘸子！ 他是来向自己复仇的。 李景秀如蒙大赦，眼中霎时迸发出亮光，他一面更加用力地抵住沈玉的剑，一面撕心裂肺地喊道：“快！救驾！杀了这个刺客，朕定重重有赏！” 沈玉背对着来人，她手中的剑一沉——她此时并不想见到那个人，也许是心里的那一点对薛泽的愧疚，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这个人，很像当初亲眼看见母亲死在眼前时的自己。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 身后响起了弓弦拉满的声音。 沈玉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然而此时，李景秀像是抓住了某种机会一样，他迅速从身后抓起那最后一支箭，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瞬间暴发的力道，直直扎向沈玉面门—— *** 与斥候打探到的消息差不多，程尘并没有带多少人，但都是精锐。 队伍中还有张崇，他当时在地宫中为保护沈玉重伤，被章乾送回睦州救治。在起义时，又跟了过来，在这一趟任务中，重新成了程尘的副手。 一行人纵马在雪中疾行，暴雪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们在之前上一行人躲避流箭的山坳处停了下来。 此时，对面的城楼上已经灯火通明。 程尘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了，你们先在此处等一等，我去找沈玉，到时候里应外合。待会儿，你先将那些月丝做的假人放一些出去，吸引火力，我要从边门进。” 张崇：“要不要再给殿下送个消息？” 程尘摇头，翻身下马：“时间紧迫，就按我说的来。” 张崇肃声道：“是！” 程尘混在那些假人之中，冲了出去。 箭雨如注。 循着灵鸟留下的气息，程尘很快找到了王帐。 闪身进去那一瞬间，借着微弱的火光，程尘立马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那人背对着帐帘，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手上弓已拉满，对着沈玉。 箭上萦绕着微弱的红光。 程尘未做迟疑，直接一刀斩断了拉弓那年轻人的双臂。 那个年轻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沈玉的剑贯穿了李景秀的后心——巨大的痛楚令李景秀骤然扬起的手臂失去力气，箭矢滑落。 程尘跨过地上的男人，冲过来，呵斥道：“你怎么能让自己陷进这种境地？你没发现后面有人吗？！” 沈玉抽出剑，摇了摇头，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过了一会儿，沈玉伸手探到李景秀而后，撕下他脸上张副将的皮。 “是他。”程尘道。 “嗯，”沈玉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缓慢走到那个倒下的，瘸腿的年轻人身侧，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双臂，正倒在地上抽搐。 血一部分被毛毯吸收，一部分在他身下积成一小滩深红。 沈玉蹲下身，对方看见她，眼中竟开始流出血泪。 还有浓稠的恨意。 “对不起。”沈玉举起剑，深深扎进对方的心口，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整个心绪都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她这一辈子都在寻求复仇的机会，整个爻月族人也是，杨玫也是，甚至程尘。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杀之以后快的痛苦。 而现在，有一个想要复仇的人被仇人反杀。 杀人的是她。 这世间的因果轮回，皆是如此么？ “走吧，去城门。”沈玉站起身，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大雪迷了她的眼，靴子轻轻踩下去，都能埋掉一整双鞋。 “你怎么了？”程尘忍不住问道。 大雪纷飞，沈玉拂去头顶落雪，疾步向前跑去：“我只是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然后，回家。
第101章 炽刃 李景秀死后, 潼关内众将领群龙无首，成了一团散沙。 沈玉与程尘如杀神一般，红着眼一路浴血杀戮, 直接杀到了城门。 粘稠的热血撒在雪地中，蜿蜒铺成一道血色花路, 路的尽头便是潼关城门。 轰—— 城门大开。 早就等候在不远处的张崇一行，此时带领着精锐，一路长驱直入。 铺天盖地的雪阵之中, 沈玉飞身跃上城楼，一剑斩下了守城的将领的头颅。 历时五日, 潼关终于告破。 雪停之时, 是收复潼关那日清晨。 极目远眺, 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 而城墙上已不见沈玉身影。 她要赶回去见她的阿玫。 风吹起城垛上残余的冻硬了的雪，程尘按着腰间的刀柄，若有所思地看向洛阳的方向——沈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还不错啊, 小子，你这一仗，打得漂亮！”身后传来朱依依的声音, 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空气。 程尘转身, 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眉眼带笑的朱依依, 和依旧穿着一身青色单衣, 始终冷着一张脸的小叶。 “现在就出发么？”程尘问道：“这边的事情交给张崇了, 许应该一会儿就到。” “嗯, ”朱依依跺着脚, 朝手心呵出一口白气, 正色道：“杨玫她们在做最后的奋力一搏，我们也不能落后啊，对吧，小叶？”他伸手戳了戳小叶的胳膊。 “嗯。”小叶淡淡应了一声。 “一人一处地方，”程尘道：“我去朱雀大街后面那处？那里我比较熟悉。” 朱依依：“那我去龙月寺。小叶，你就去翠微宫吧。” “好。”小叶应得很干脆。 朱依依：“大溪乡那处，留给青萝。”他有些忧虑地望向城墙下蜿蜒的，覆满雪的潼关道：“不知她从大荒山回来之后，对过去想起了多少。那龙愿不愿意帮我们一次，也就看她了。” 小叶：“我们尽力就好，别担心。” 朱依依喃喃道：“我只是...很愧疚。” 小叶：“我知道。” 朱依依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 “走吧。”程尘说：“别耽搁了。” * 长安城。 青萝早已在自己的豆腐铺子等待多时，此时长安看起来很是萧条，街上几乎没几个人，街上的积雪也没人清扫，脏兮兮地在聚成一团团黑色的雪水。 她正百无聊赖，就看见朱依依他们一行三人向她的铺子走过来。 青萝扬手招呼，给三人一人递上一副鲜红色的手套子。 朱依依举起自己手上那副端详道：“这是？” 青萝：“给你们拔锁龙钉用的。” 朱依依：“我知道它的作用，我是想问，你从哪弄来这玩意的？” 青萝似乎并不想在这方面细谈，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鼓方上拆下来的。” 小叶：！！！ 朱依依：“...你说什么？！” 鼓方是什么神器，是天下战鼓的始祖，即使鼓本人已消失数千年。 青萝不耐烦地说：“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朱依依结结巴巴地说：“你拆了鼓的鼓，还问我们怎么了？” 青萝：“鼓方又不是只有一面，而且这只是鼓锤上的红绸，他不会在意的。” 小叶的眉头皱起：“你可能不太懂兽类...他们对自己喜欢的东西...” 青萝：“我怎么会不懂？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他的同类。” 屋檐上的雪化成水，一滴一滴砸在肮脏的街面。 程尘一头雾水：“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朱依依：“我们现在要去救的龙，是鼓。” 程尘点头：“阿玫同我说过。” 朱依依：“鼓方是他最喜爱的乐器。传说中，每当鼓奏响鼓方，他麾下的军队总会士气大振，如有神助，任何绝境都能翻盘。况且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鼓的脾性，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小叶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青萝：“能拔出来锁龙钉不就行了？如果是我，相比于被困在地下千年，我还是更想要脱困吧。” 朱依依扶额：“你好像还是没有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程尘将手套穿上手指，翻来覆去看着：“感觉这材质有些眼熟，像沈玉那把红伞......” 青萝：“你没看错。其实这匹红绸，属于一个名为天锦的凡人女子——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其实这布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只不过沾染了天锦的气息，才会对炽刃之力，也就是鼓的力量，具有克制的力量。如今过了这么久，吸收天理灵气，也算是一件神器了。” “说起来，天锦与你们爻月族，渊源也很深。”青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你们爻月人不是一直说自己的先祖是仙人么？那天锦——” 小叶突然开口道：“青萝，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吧。” 青萝：“好吧，但是我这趟回去，确实想起了不少事。只是我要提醒你们，尤其是沈玉，将鼓放出来，是有风险的，这风险，主要是针对你们爻月人。” 程尘：“沈玉并不在这里。” 青萝笑了一下：“我自然是知道的，她已经给我回信了，整个爻月族，恐怕就只有你不知道了。” 程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鼓与爻月人有仇？” 青萝点头：“夺妻之仇。” 程尘：...... 朱依依张大了嘴巴。 青萝：“而且你们的能力，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龙，比如说——沈玉手中那把霜月。炽刃与霜月，看起来相生相克，实质上都是属于龙的，这是鼓对你们的诅咒。” 四周寂静无声，冬日的长安本就寒冷，可此刻，程尘感觉自己像是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他的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出现的状况，原来鼓这位龙神，天然就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过了半晌，程尘才艰难地问出那句话：“沈玉的态度是什么？” 青萝：“她没意见。” 程尘：“什么？” 青萝：“沈玉说，她没意见，只要能救杨玫，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朱依依此时也缓过神来，他之前并不知道鼓与爻月族之间的那些陈年往事，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鼓仍旧余怒未消，要杀光爻月人怎么办？” 青萝声音低了下去：“这件事很复杂，鼓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况且...沈玉回信说了，她早已厌倦了复仇，且现今整个爻月族中，能说是当年那位先祖的后辈之人，而今就唯有她一人，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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