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也因为姿势太僵硬,刮到了琴弦,火辣辣的疼。 这次她弹完了二分之一。 教室里静得可怕,虞之淇和谈佳乐表情复杂。 谈佳乐已经浑然不顾对夏炎的质疑,惊呼:“太强了!怎么做到的?你之前没学过?真的假的?” 她扭头转向盛烟:“盛烟你怎么挖出来的?这也太会找了吧?” 盛烟笑了笑,欣然接受谈佳乐的盲目崇拜,她冲虞之淇说,“阿淇,道歉。”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虞之淇甘拜下风。 她性子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牛。我没话说,刚刚是我小瞧人了,对不起。” 夏炎也不是揪住不放的人,对于夸赞,她很是受用地勾勾嘴角:“我刚才也有点敏感。” “不过你这个……”虞之淇指了指吉他,“闭眼弹琴,怎么做到的?” 夏炎坦然:“我在琴行打工时看过很多人弹过,虽然之前没有上手,但看了太多,总会依葫芦画瓢。” 阿淇欲言又止。 但记住一首曲子也太超过了吧!? “恭维先放一放。”盛烟有种掌控全场的能力,她冲夏炎说,“所以你只凭记忆,根本没掌握技巧,才会刮到手指。” 夏炎没有否认。 她或许有点天分,但她的确毫无基础,冷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僵硬,节奏全靠肌肉硬凑,像生锈的轴承,全靠蛮力运转。 “所以你得学会放松。” 盛烟忽然凑了过来。 “左手虎口托在后面,小指那儿的外掌不能贴在琴弦上,抬高一点,松弛下来。” 夏炎感到手背传来一片温热。 有薄香传来,像阳光下蒸腾的水波气息,烟雾缭绕。 她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之上。 察觉到夏炎的紧张,盛烟疑惑地捏了捏她的手:“放松。” 手背在发痒。 兹拉—— 琴弦被挤压的手指按出一串杂音,刺耳混乱。 夏炎忍住按断琴弦的想法,她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云雾拨开的冷香将她更紧密地缠裹。 无孔不入。 连心脏都仿佛被攥住了。
第7章 登台 开学之后的两个星期,每天中午夏炎都在音乐教室里和乐队一起练习。 虽然上台的只有四人,但跟着练习的还有吉他社其他成员。 当夏炎问他们为什么不上台时,他们只是腼腆一笑。 “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台的勇气。” “而且你不一样,你有天赋,我们没有。” “或许吧。”夏炎说。 可勇气也不是生来就有的。 她的那些经历让她的脸皮早就比城墙还要厚,区区登台表演,夏炎确实不放在眼里。 夏炎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九月中旬,百团招新。 高中牲每分每秒都很宝贵,哪怕举办活动也都放在中午。虽然学生会成员会提前一天把台面搭好,但也只提供基本场地,设备得自己搬。 化学社和天文社叫苦连天,化学器具和天文设备都是学校的,搬来搬去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弄坏。 文学社最轻松,架一排毛笔穿套汉服就算是文质彬彬。 可夏炎她们是乐队。 吉他还好,架子鼓和电子琴得分几趟搬来,要么就得叫很多人来帮忙。 叮铃哐当的,又是乐器,响声越大,夏炎帮忙搬鼓时感到无数人向她投来注目礼。 这跟送饭惹来的视线不大一样,学生不太会关注勤工俭学的同学,顶多好奇,也许会有人讥讽,但也不会明目张胆。 但乐队对生活枯燥的高中牲却是个新鲜事。 从搬鼓组建乐器开始,驻足的学生越来越多,她们眼里不是夏炎熟悉的漠然或幸灾乐祸,而是好奇,期待,跃跃欲试。 如此陌生的情绪。 让夏炎不小心把镲片递掉了。 锵——的一声,连接的扩音器刺耳欲聋。 夏炎连忙把扩音调小,把擦片捡起递给乐乐时,手里全是汗。 “谢谢。”谈佳乐接过镲片,连续深呼吸,小声说,“怎么办?我突然想去趟洗手间。” 这是乐队组建以来第一次登台,说不紧张是假的。 夏炎看了眼时间:“还有时间,你快去,我帮你把鼓组装好。” “真的吗?” “嗯,我记得顺序,毕竟看了两个多星期。” “你真是个大好人!回头请你喝奶茶!” 谈佳乐完全摈弃先前对夏炎凶神恶煞的刻板印象,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摆了又摆,随即匆匆离开。 盛烟注意到两人的状态,问夏炎:“毕竟第一次,你没问题吗?” 其他人之前都有在人面前表演的经验,只不过第一次组乐队。 但夏炎连表演经验都没有,未必也太淡定了。 夏炎暗自把手心的汗在衣角蹭干,她能听到心脏在耳膜砰砰跳的鼓动,顿了顿:“我没事。” 死鸭子嘴硬。 “那这样。等会儿你尽量注意力放在弦上。”盛烟说,“站位和排练时一样,我会站在前面一点。如果不小心抬头,你可以看我。” 盛烟是主唱,自然站在c位,夏炎站在她右手边,只要稍微将视线往旁偏一点就能看到她。 “好。” 夏炎摩挲着旋钮,心定了几分。 十二点半,百团混战随着化学社将金属纳丢入水中引发的一场小型爆炸而开始。 乐队占据了文化广场最核心的位置,是个高台,面对争奇斗艳的各路社团,背靠400米标准操场。不需要像角落化学社那样弄出巨大动静吸引人,她们站在那里,自然而然成为瞩目的焦点。 “居然还有乐队?牛哇!” “你看主唱,好漂亮!我可以为了学姐无脑入!” “吉他手也好帅!这乐队颜值都这么高吗?!” “希望不要太难听,我之前初中的音乐社,每次登台都是大型车祸现场。” 夏炎后悔没戴帽子,她不得不装作调音把头死死低下,避开台下灼热视线。 盛烟倒是习惯了夸赞,面对议论,她大大方方笑道:“大家好,我们是烟火,一首《流星在银河尽头燃烧》送给大家。” 说完,不等台下轰动,她回头朝队员们瞥了一眼,打着手势,“一二三走”—— 先是电子琴独奏,然后鼓点进入,再然后…… 吉他进慢了一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夏炎喉咙一紧,仿佛被人攥住一般,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个小细节,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汗毛倒竖,地面好似伸出无数无形的手缠上脚踝。 还在前奏。 吉他却越来越乱。 一片眩晕中,无意间瞥到台旁帮忙的阿龙,他无声问:要帮忙吗?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做了预案。 任何人,如果台上过于紧张无法发挥,他们事先录了垫音。 第一场表演,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要确保盛烟是真唱,外行根本听不出来。 反正外行对乐队也就看个热闹,注意力都在主唱上,谁快了一拍谁慢了一拍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就这样吧。’ 一瞬间,夏炎脑内闪过这个念头。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校园生活,社团活动,本就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或许她站在台上就是个笑话。 “夏炎,看我。” 就在她准备冲阿龙示意时,夏炎突然听到盛烟的声音。 她猛地侧头。 盛烟手指正在键盘飞舞,目光专注,方才的呼喊缥缈得不太真实。 夏炎以为是幻听,盛烟忽而朝她看了一眼。 她手指仍然停留在键盘上,黑白琴键变得模糊,声音仍然鼓噪,夏炎的眩晕却在盛烟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忽而镇定下来。 那里面有她的影子。 一秒,一瞬,一瞥。 盛烟很快把视线撤了回去。 荒诞不经的梦却延续下去。 前奏结束,在盛烟开口的那刻,夏炎找准了自己的音。 临近高潮,节奏变得湍急又紧凑。 这在练习时就是个难点,全队只有盛烟在一开始时能万无一失弹完,其他人只在最后一次练习时才都勉强跟上。 在这一刻,夏炎却如鱼得水,那些不安和紧张仿佛都有了宣泄口。 这种情绪把台上台下所有人席卷,不仅闲聊的同学闭上了嘴巴,就连社团的人都忍不住过来围观。 “快看那个吉他手!” “虽然不懂,但听起来好厉害!” “吉他刚刚进晚了,要我说键盘才是最厉害的!现在贝斯和鼓都跟不上,只有键盘一直在线!而且她还兜住了吉他!” 夏炎放眼望去,台下声浪如潮水,她却如入无人之地。 像卷过一场浩大洪水,所有喧嚣烦忧被磅礴的大雨冲刷殆尽。偌大的空间里只剩音乐,只剩她自己。 一曲结束。 酣畅淋漓。 夏炎从失重感中抽离,感到身边有视线如芒在背。 她回望过去,对上盛烟如波似烟的双眼。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二次,盛烟撤回视线。 她对台下说:“欢迎大家加入吉他社。第二首,《尘埃》。” “One, two, one two three.” …… 白日梦持续了一整个中午。 表演结束,收拾器材,谈佳乐从身后探出狗头:“晚上一块吃饭吧!” “为什么?” “乐队第一次登台,当然要庆祝庆祝!” 谈佳乐指了指盛烟:“四季以冬,队长请客。” 盛烟忙着收拾琴架,没注意到夏炎探究的视线。 夏炎送过四季以冬的单子,某个高档酒店,进出的男男女女个个衣妆楚楚,是她连跑腿都觉得踏进去会格格不入的地方。 夏炎本就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何况这种地方? “不了,我晚上有事。” “嗯?”谈佳乐紧追不舍,“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吗?” 夏炎把架子拿起:“我只答应帮盛烟一个忙,这个忙里可不包括吃饭的义务。” “……” 谈佳乐头一回碰到拒绝得如此直白的家伙,她心底惊呼盛烟从哪里找了个怪胎,面上却露出理解的笑容:“那、那好吧。” 可能天才多少都有些怪癖吧。 谈佳乐十分擅长自洽,她补充:“晚上八点的芒种包厢,如果你想来的话随时可以来。” “……谢谢。” 帮乐队搬完器材,夏炎还兼了后勤的活,帮忙学生会搬桌椅清场。 夏炎晃着酸疼的胳膊,看了眼钟楼,离下午第一节课只有五分钟。 第一节课是姜sir的课,笑面虎抓纪律抓得最严,迟到一分钟罚做十个俯卧撑,男生则是引体向上,美名其曰为体育高考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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