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的双臂收紧了一些,裴南山的身体很单薄,但是温暖,像最坚实的港湾。 陈婧又一下子想起国庆节那个晚上,那个一无所有的晚上。 如果能和裴南山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和裴南山在一起就好了。 陈婧没有办法让自己停止这个念头。它是攀上墙壁的藤蔓,是春风吹过的野草,恣意又疯狂的生长,她的心,她的血,她原本应该刻入DNA里的‘相夫教子’和‘幸福生活’都被这个念头裹挟扼杀,再没有办法存活。 “是,我特意来找你。”陈婧说,“我不想再走了。” 裴南山的双眼在瞬间被夕阳染红,“好,那就不走了。” 陈婧是下定了决心。 她拉黑了常尧安一家人,回到樟市第二天去了医院。妈妈在病房里听到她离婚的消息当场哭到晕厥。然而不知是哪路佛祖一直在保佑她,最终妈妈还是顺利抢救回来。 她的主治医生神神叨叨说一句:“有时候以毒攻毒就是这个道理。病多了,互相牵制,人倒是能活得久一点。” 陈婧提出科学理论的质疑,医生就笑笑:“这当然是玄学。” 妈妈醒了,可是她不肯再见陈婧。 陈婧托人给妈妈带话,说如果妈妈不愿意见她,她也不会强求。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她一定会让自己幸福。 陈婧坐在裴南山的身边,裴南山帮她裹紧了丝巾。 秋天的大海很少有人来。风太大,太冷,太萧索。所有的生命力都仿佛被秋天的海浪卷起又带走,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裴南山和陈婧头挨着头,很长的沉默之后陈婧说:“我不相信什么幸福。” 裴南山刚听完陈婧转述她和她妈妈之间发生的事情,对陈婧的言论也不觉得意外。她只关心陈婧不要被海风吹得感冒。摸了摸陈婧还算温暖的手,她说:“幸福本来就是人虚构的。安全感也是。” 陈婧瞥她一眼:“那你和我在一起幸福吗?” “幸福。” “你怎么感觉到幸福?它一点都不具象。” 眼前大海海浪起伏,浪花拍打沙滩。 幸福确实虚构,甚至从前的很多时候,裴南山认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陈婧出现了,陈婧就是幸福。 裴南山握住陈婧的手,举起来放到她们的眼前,“你看,我现在就握住了我的幸福。” 陈婧在她耳边低低的笑,笑声盖过海浪声,钻入裴南山的心里。 裴南山喜欢现在的陈婧。 现在的陈婧身上多了一分从前没有的活力。尽管她还是温柔的,还是安静的,但是她开始做很多事情。 其中一件,是陈婧联系了出版社,尝试出版自己从前写的小说。 陈婧每天忙里忙外的奔波,裴南山要上班,并不常陪在她身边。但每天吃晚饭的时候两人总是会交谈。 那时陈婧就会告诉她今天见了哪个编辑,哪个编辑说她的小说有出版的希望,只是提出一堆改进意见。陈婧把这些意见罗列下来,准备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按照意见仔细修改。 另外陈婧还在继续她的配音工作。 虽然从丘市的公司离职,但是陈婧在网上加入了一个工作室,不需要去坐班,有工作的时候就做,没有工作就在家里修改她的小说。 裴南山特意把原本的客房收拾了一下,床搬走,给她买了一套收音的设备。陈婧大为感动,快乐地拥抱裴南山,还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那一整天裴南山都恍惚,捂着脸看着陈婧傻笑。陈婧忙得抬不起头,但能察觉到裴南山的目光,她说她,傻子。 忙忙碌碌中,秋冬两季像是按下快进键,裴南山几乎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温暖就直奔酷暑炎热。而昨天陈婧还在找那条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印有小橘子图案的吊带裙,今天又要换上薄毛衣和皮夹克。 裴南山带着秋风回到家里,手上的信件落到坐在电脑前的陈婧面前。 她语气不善,对陈婧说:“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 第30章 合与分 信件来自海外。 裴南山读书的时候英语成绩再不好,也看得懂‘America’这个单词。 陈婧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看向裴南山。她有一瞬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瞬。 一瞬过后陈婧无比冷静地说:“是的,我要去美国读大学。” 裴南山没能在第一时间接上话,陈婧趁此机会补充了一句:“我想去美国读大学,当时因为那个事情退学没能把大学读完,一直是我的遗憾。” “可以。”裴南山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没有在转,只是本能的一点头,嘴里的‘可以’如同连环炮弹不断发射,“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也是,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个。 陈婧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她的小说一个月前终于得以出版。她没有什么名气,卖的不好不坏已经很超出她的预期。现在她准备趁热打铁,和出版社沟通好再写一本拿来卖。陈婧每天都忙着在键盘上敲字,还要忙去美国和考托福的事情,忙得有时候连话也和裴南山说不上几句。 不过这确实不是她没有告诉裴南山自己想去美国读大学的理由。 “一个是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地,我怕说了也是白说。还有一个是……”字词在唇齿之间打转,陈婧避开了委婉的话,直接说,“我觉得你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会不高兴?” “因为我去美国读大学,意味着我们要分开四年。” “你也知道你去美国读大学,我们会分开四年。” 陈婧的脸部肌肉紧绷起来,她诚实地点头:“是,我知道。” “可你还是想去。”裴南山的脸上和语气都平平的,陈婧猜不到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只能安静的听着,“你还是选择去美国,而不是选择和我在一起。” 陈婧再次点头,只是这回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裴南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容,陈婧捕捉到了,但以为自己捕捉错了。她没有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裴南山还有心情笑出来。 陈婧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说:“是的。” “你算过四年是多少天吗?” “一千四百六十天。” 裴南山舔了舔嘴唇:“我们从大学认识,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你明明知道这些,你也明明跟我说过你不想再走了,但是你现在还是要去美国,你还是决定要和我分开一千四百六十天。你还不告诉我。” “我,裴南山,我……”陈婧从电脑前面站起来,她绕过桌子走到裴南山面前,抬手去握裴南山的胳膊。 “我不高兴。” “是,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对不起。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晚了。我本来是打算收到通知书告诉你的……” 裴南山问她:“陈婧,嘴巴在哪里?” “啊、啊?”陈婧没有反应过来。 裴南山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你的嘴巴在哪里?” 陈婧不明所以,但是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招惹裴南山。她乖巧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知不知道,嘴巴除了吃饭还可以用来说话和沟通?”裴南山的手指按到她的嘴唇上,“是你和常尧安过得太不好了,所以你觉得这种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生气吗?你别拿常尧安来和我比较。” “我没有,南山,我没有拿你和……” 裴南山打断她:“你等一下,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跟我说。我、想、去、美、国、读、大、学。” 陈婧逐字重复裴南山的话。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裴南山就说:“好啊。” “真的?”陈婧对着裴南山的脸色看了又看,确认她没有在说反话之后,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真的啊。”裴南山舔了舔嘴唇,“我不会为了我们两个的感情让你放弃你的学业和你想做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陈婧上前拥抱裴南山,“你真好,南山,你也太好了!” “基本素养。”裴南山把翘起来的尾巴藏得好好的,只是语气偷偷出卖她,被陈婧听出一点没有藏好的得意,“但我还是有点儿不高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难道你准备到时候直接消失吗?” “那不会。那怎么会呢,肯定就是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我跟你说呀。” “你最好是真的这样打算。” 陈婧的脸在裴南山的肩头轻轻蹭一下,撒娇的,“那你会等我回来吗?” “不一定吧。一千四百六十天呢。上一个一千四百六十天,我的女朋友还是唐清欸。” 陈婧往后退一步,对裴南山撇了撇嘴。 裴南山学她,也撇了撇嘴:“你又没有说过喜欢我。” “你说过,你说过?”陈婧挑眉。 幼稚——两个人的心声合到了一起。 “我才不要这时候和你说,好像不是自愿的。”陈婧抬手勾住裴南山的脖颈,她踮起脚,“但你要等我。” “嗯嗯嗯。我看心情。”裴南山故作敷衍,头点如捣蒜,一下一下都故意碰到陈婧的额头。 这个人是真的好幼稚。陈婧忍不住想。 秋天再度过去,冬天又来。这一年春节是最热闹的。 苏乐然一家三口没有回父母家,带着豆丁儿来裴南山家。起先是她们五个人一起吃团圆饭。豆丁儿已经学会简单的人类语言,摒弃了婴语,坐在婴儿椅上小手一指,小嘴巴上下一碰:“要!”,再一碰:“吃!” 谭津鸣就在边上根据豆丁儿女士下达的命令夹菜喂饭,忙得不亦乐乎。 团圆饭吃完,裴南山支起麻将桌来。陈昕怡和陆一竹也是这时候进的门。 谭津鸣逗孩子,陆一竹拍照,剩下四个人打完第一圈麻将,敲门声再度响起。过来送腊肠的陆祺燃就是这么被扣下的。 麻将打过三圈,豆丁儿女士率先睡去。谭津鸣把她放在裴南山家卧室床上,摩拳擦掌的接替了妻子的位置。 苏乐然原本坐在谭津鸣身后看。在看他连摸出三个北风之后对着自家的赢面丧失了信心。她不顾谭津鸣“等我给你逆风翻盘”的叫嚣,打开电视放出春晚,又在电视柜下找出扑克牌,把陆一竹和陆祺燃凑起来打斗地主。 如果有人在一边统计。当晚苏乐然说的最多的话是“你怎么还有炸弹?!”,第二多的话是“还好咱们这两边都没有玩儿钱!” 裴南山在麻将桌上乐不可支。身为这个屋檐下胜率最高的人,她可谓情场赌场双得意,整个人飘的云里雾里,对苏乐然幸灾乐祸:“我们马上开始玩儿带钱的。一块钱怎么样?” 苏乐然看了自己手上的牌看了半天,最后气势汹汹甩出一个对三,“裴南山大过年的不要逼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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