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碗筷收拾好了,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 这一晚,她睡得很安心,就连中间对方上了几次厕所都不知道。 凌孤当然也不想被她听到,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方便完了,又爬回床上,这期间,她不小心撞到了床沿,撞偏了折断的骨头,这骨头本就没怎么对齐,一撞更是错了位,连带着整条腿都歪了个角度,但这点痛苦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就又睡熟了过去。 但这差点吓死某位根本不知道对方有骨折的饲主。 江渺起床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凌谷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她魂吓飞——对方的右腿,以一种非常不科学的角度耷拉在床边。 除非骨折,不然正常人体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姿势的。 这其实也怨不得江渺,她不是医生,自然也不知道在检查受伤的人时,第一件事就是先看对方全身各处有没有骨折,本来对于普通人来说,骨折是一定会疼的,通过疼痛的定位也不愁发现,但凌孤并不是普通人,从小她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光是小腿骨头上的旧伤就有四五处,这种事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 江渺站在床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怎么一晚上没看,就骨折了呢? 怪她睡得太死,这下该怎么办? 在她有限的医学常识里,骨折当然最好是做手术,但这种环境哪里有做手术的条件,就连石膏也没有,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什么东西帮其固定,比如木棍什么的,等待它自行痊愈。 她飞奔出去,找了几根比较直的棍子回来,在对方腿上比划了几下,当然,长度是够了,但她不敢下手去动折断的地方,万一她手法不对,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怎么办?而且一定好疼,她看着都胆寒。 正踌躇着,突然听到有人说:“怎么还不动手?” “啊?”江渺不明所以,一抬头,凌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凌孤被江渺的脚步吵醒后,隐约看到对方手里有根棍状的物体,略一联想,就觉得是要对她下黑手,于是一直隐忍着等待,她倒不是心怀慈悲,只是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比以前,想动手杀人,至少要让对方进入一定的范围,她才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而且,对方先动,说出去也名正言顺。 但江渺一直没动,凌孤都等累了,才出此一言。 江渺并不知道自己就在生死边缘蹦迪,还以为凌谷是问她为什么还不动手固定,于是为难道:“我怕弄疼你,而且,现在骨折的位置不太好,万一弄不好,是会造成二次伤害的。” 凌孤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对方是要用棍子帮她固定小腿。 不能杀人,她心里掠起一阵淡淡的失望,觉得有些无趣,便道:“我来。” 说着也不管江渺同不同意,就把棍子接过去往腿上一靠,然后大剌剌地把断腿并上去,随手从身下扯了一截床单胡乱绑起来,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把江渺看得冷汗直冒,但凌孤却是连眉都没皱一下,好像摆弄的是别人的腿。 “你……你不疼吗?”江渺试探着问。 凌孤并没有回答她,只道:“再给一根。” 江渺连忙又送上一根,就见对方快速地把另一条腿绑了一遍,一样粗暴的手法,一样简陋的包扎,这下江渺更惊讶了:“你那条腿也……?” 她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下满心的愧疚和心疼,臊得她浑身不自在。 还说精心照顾对方,可这么严重的伤势都没发现,还算什么精心? 这几天,对方是怎么支撑着两条断腿,爬上爬下,又是去厕所又是什么的,光是想想都要疼死了,要是放在她身上,她至少得八百个人伺候着起居,还要边叫疼边咒肇事者立刻暴毙。 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呢? 江渺问:“你这是怎么受的伤,还有其他地方骨折吗?” 凌孤已经躺回去,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江渺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加上对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所以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又关切道:“你骨折了,需要补钙,我给你炖点排骨吧,还有老母鸡汤,都是促进长骨头的,还有,你最近不要乱动了,有什么事喊我,免得加重伤势。” 她苦口婆心,但对方并不领情,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江渺并不在意,开始筹谋着做个轮椅出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对方的腿至少还要几个月才能痊愈,万一之后想出去走走,也不至于太抓瞎,但是这个时代没有卖轮椅的,除非用推车改造,但推车也不好找,至少要下山去,到集上才有。 这倒也不难,等过几天,逢个十五,她下去买就是。 过了一会,她便做得了中饭,一趟趟地端了过来,今天的饭比较清淡,主要是照顾伤员的身体,不适合吃太重油重辣的口味,但过了一会她去收盘子,发现有几个菜根本没动,只有一盘爆炒腰花清了盘,只剩下盘底的辣椒。 她无奈道:“你现在受了伤,最好喝点汤,不宜吃辣的。” 凌谷当然没理她,甚至略微皱了眉,像是嫌她烦人。 江渺无法,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好脾气的人,但她的坏脾气只对人,在对自家小猫的时候那就是一万个宠宠宠,所以她的小猫都很皮,上柜子都要踩着她的肩膀借力,潜意识里,凌谷已经接替了她心中属于小猫的位置,所以就连皱眉都像尾巴啪啪,可可爱爱。 经过这件事之后,江渺算是明白了,对方喜欢吃重口味。 除了投其所好,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没关系,按照剧情,她们要在这一起生活小半年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身体养起来,至于那点副作用,只能日后慢慢调。 江渺突然有些黯然,半年,刚好是对方身体痊愈的时间。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就是来做工具人的,但是养好身体就跑这个剧情,还是让她有些泄气,也难怪原主后面会黑化,自己好不容易养得毛光水滑的猫跑了,任谁也得心里不舒服。
第5章 江渺并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而在她足不出户的这段时间,真女主凌谷路过附近,没有得到应有的救治,只能往其他地方赶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天选的情劫,就这么阴差阳错间,命运的齿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边,江渺还在努力与这位难伺候的寡言小猫亲近。 当然,小猫只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真正的凌孤是个天煞孤星,她本来的命运就是在这里死去,不想受到江渺的救治又活了下来——当初寻死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这一点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变,只是暂时推后了计划。 寻死,也是需要一定条件的。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起太多的活动,而江渺像是天下第一闲人,全天候地与她共处一室,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下,她连找个自杀的机会都很难。 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自杀的勇气。 也许是现在的生活还算舒坦,也许是周围没有任何压力源,她的灵魂得到片刻的休息,而这来之不易的一丝松快,就足以让人在残酷的命运中得以喘息。 有时候,想开和想不开,就是一念之间。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世界就只剩下江渺。 她的目光不得不转到对方身上,虽然她看不见,但是还有很多感觉可以帮助她了解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比如对方身上特有的古怪香气,比如对方走路时拖沓的脚步声,还有帮她换药时不小心点在她腰间的,温暖的指尖。 凌孤是习惯了受人伺候的,倒不会觉得害羞,只是指尖的温度传过来时,她便忍不住直起身子,心中有种奇怪的暖流,流过来又流过去,让她骨子里都透出一股酥麻来。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凌孤想骂,但又觉得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要受人耻笑,于是硬撑着,与并不存在的妖力斗法,心里有万千思绪,表面却云淡风轻,撑到换药结束就很有成就感,好像自己大获全胜了似的。 江渺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是看着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好,成就感爆棚。 但是开心之余,她也暗自惊讶,对方的身体似乎比起常人要耐实许多,像这样的伤口,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好转,但在凌谷身上,却愈合得极快,也不知是不是主角光环的功效。 但话又说回来,她从未见过什么人身上有这么多的伤。 交错的,狰狞的,遍布在四肢上,颜色不一,看得出不是同期留下的,有的伤疤甚至在关节处,这地方不比其他,一旦受伤很容易留下终身残疾,可谁会下这么重的手?女主的童年不是活得很幸福吗? 她看得出神,手指不由抚了上去,微微的粗粝感很奇妙,像是什么凸起的花纹。 凌孤好不容易坚持到换药结束,谁知这女人换完了还不走,兀自摸着她的后背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气息都喷到了她的腰上,又热又痒,不由怒道:“乱摸什么?” 江渺回神,忙缩回了手:“不好意思。” 凌孤皱眉,要是搁了从前,有人敢这么唐突,她早就一把把人掐死了,但最近她正缺个伺候的,正好这人做菜也勉强合口,便强压了杀意,不耐道:“还不快走?” 江渺并不怕她,毕竟一个双腿齐断还看不见的人,就算再怎么张牙舞爪,也像是虚张声势,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而那些伤疤给她的联想,又让她确信对方有着非常悲惨的过往,不管是谁,都会对其有几分同情。 于是她没走,反而问道:“你身上那么多的伤是怎么来的?” 凌孤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有胆量,不仅不赶紧离开,还偏要多嘴多舌,气极反笑:“怎么,你还要帮我报仇不成?” 江渺被她问得一愣,心道还真是,女主是天选之人,谁这么不开眼敢这么对待她? 她作为女主的官配,虽说现在还没处出什么感情,但立场是明确而坚定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当然不能说是随便问问,于是坚定道:“当然,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帮你欺负回去。” 她说得一点磕绊没有,反倒让凌孤哑口无言,想当年她在五毒门中,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朋友反目手足相残都是常事,即使是过命的交情,也为了利益捅了她刀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薄如纸,她早就谁都不信了。 可谁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 她心中突然有些乱起来,嘴上却仍是刻薄:“就凭你?” 江渺当然知道她自己不行,但主角行啊,既然报仇是迟早的事,那她何不多刷一点好感:“我现在是弱了点,等我修炼成了,就替你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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