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睢笑了下:“哪有恁多一招一式套路等你往上撞,盲拳打死老师傅听过没?” 舒照一愣,哈哈笑出声:“你真是变了,以前走一步算三步,把满朝文武耍得团团转,现在竟会说盲拳打死老师傅,老实交代,倒底怎么个事?” 一个人行事有其固定风格,不会无缘无故发生转变,柴睢当初也未曾意识到这变化,梁园谋臣听罢她安排后也有所疑虑,恐计划不够周全而毁于一旦,建议她再谋,柴睢却想法不变。 此刻自嘲答阿照道:“睢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苦,惟耽乐之从,故不变应万变岂不更合适?” 《尚书·无逸》中描述商代后期诸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柴周贵族间曾以此评咸亨帝睢。 为何? 因柴睢支持和光内阁的进一步革改更深层触犯士大夫阶层利益,革改再进一步,士大夫无路可退,遂联合起来奋起反抗,有人利用天灾人祸煽动部分愚众聚集作乱,也有心人趁机逼迫柴睢禅位,既得利益集团永远无法被真正消灭。 掌握话语权的中间阶层把侵犯了自己利益的人形容成昏聩无能之辈,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如果有人肯深入民间详细调查,会发现百姓对太上功德之颂赞不逊色于仁宗和圣太上。 一根卷烟很快抽完,舒照掐灭烟头把烟屁股握在手里没乱扔,抹把脸抽抽鼻子道:“乱既已平,皇帝得以腾出双手全力对付他眼中的咸亨旧势力,鄣台被查抄只是个开始,明年境况必定更加艰辛。” “想开点,”柴睢反而劝慰他,“咱们该干嘛干嘛,至于柴篌,老话说‘一个槽里不栓俩叫驴’,且让他先把和他老丈人与大舅哥的问题梳理好罢。” 欲壑难填者,不会罢手权利索取,而根本问题尚未解决,不怕以后不会再出其他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雨寄北 5瓶;你再呵呵 1瓶;flyaway2020 10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yaway2020 1个; 有同志问了这样个问题:哪怕是大明战神也知道自保,柴睢真不怕死?更何况身后还有那么多人。 初开始写柴睢太上身份时,我确实把朱祁镇在内的封过太上的人情况大差不差都列出来过,等把眉上的人物情况各方面列出来,柴睢和朱祁镇的不同在纸上泾渭分明,现既然有同志有疑惑,在不涉及剧透前提下我把能说的说说。 首先,大明战神尊太上和柴睢尊太上本质并不相同。土木堡之变是非常态的巨变,明军精英死伤殆尽,朱祁镇被抓走,北京方面为了保家卫国不得不另立新君,战神回来后自然而然尊太上,是被动。朱祁镇是天授的大明皇帝,是朱瞻基的嫡长子,出生就决定了他的高贵和对拥有大明一切的理所当然,然而土木堡之变间接使朱祁钰打破了“大明的一切属于朱祁镇”的逻辑,朱祁镇为了活着,压根不用考虑卑微与屈辱、黎民水深火热文武公卿忠肝义胆等情况。 再看柴睢,民乱爆·发同样突然,但对她的影响却是“玛德,真伤人,不干了”,处理好继承人的事后她就撂挑子走人。历来内忧必招至外患,咸亨八年夏民乱没引发外患,说明咸亨朝廷并没有被民乱触动根基,柴睢趁机禅位,选柴篌时她点了头的,柴篌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也没法明着迫害柴睢,他不可以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其次,朱祁镇回朝后无任何权力兵属,被幽禁南宫七年,在南宫的七年绝对比他在瓦剌还难熬,后续为了活下去他又联系上一些将领和太监发动了夺门之变; 柴睢和柴篌的政权交接相比朱祁镇和朱祁钰而言更平和,柴睢可以说是带着原有的基本盘退居二线,她的性命有保障,起码手里还有八千上御卫、许多谋士家臣和死士,朝廷里有谢重佛和郁孤城以及和光内阁照拂梁园,民间有赵长源影响的庇护,背后还有她老娘坐镇,柴睢和朱祁镇面对的完全两种局面。 柴篌作为皇帝当然可以穷尽其力打压迫害甚至暗杀柴睢,但代价最轻也是被梁园拉着同归于尽,这也是柴篌的惧怕所在,退一万步讲,有北山在,柴周乱不了。 综上所述,柴睢不仅不怕死,她身后的那么多人以她为依靠,更可以理解为她身前同样有那么多人给她依靠,同时,柴睢的这情况注定柴篌不能同她和平共处。(柴篌委屈抓狂:柴讷之有兵有钱有封地,封地还包括我的汴京城,达到了最标准的造反条件,鬼才信她会老老实实嗷!) 最后,读者同志读文有正常的疑惑,一定程度上说明我写的东西有缺陷,多谢提出疑问,我当以此为鞭策,不断精进本事。啊啊啊我好啰嗦= 。= 23 ☪ 第二十三章 ◎皇后◎ 皇帝柴篌生性自负,在汴京无有深厚根基可言,动乱平靖后急不可耐开始清算咸亨旧势,他找借口查封鄣台,一时间朝廷都城人心惶惶。 汴京超七成公卿朝臣勋爵贵胄做过鄣台客,鄣台被查抄后,不用柴睢采取行动,朝臣为保自己反而第一时间联合起来“抱团取暖”反抗柴篌。 大选消息放出去前,内阁每日收到政务问题之折、疏、札、陈条、封事等日均高达千余件,文书在内阁里高高堆摞,官员进门甚至无从下脚,大有咸亨八年八月青天换色前的架势,骇人。 查抄鄣台动静大牵连广,汴京府大狱跟着喧闹若市,皇帝不愿听老丈人刘庭凑哔哔赖赖劝阻,兀自执行自己计划,在一片沸反盈天中当朝宣布出年春要提前举行大选,不仅如此,适龄王公子弟官宦子弟也要从中选妻。 内外公卿看到如此利益调和,部分人表示非常心动。 柴篌这套组合拳打得可以,怎料柴睢使坏,凿了漕运上挂羊头卖狗肉的走私船,并将之伪装成意外翻船引其他公门衙署及时介入,查出大量东珠、珊瑚、象牙等贵重物。 走私相当于当面锣对面鼓和内阁朝廷对着干,事情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幕后主使刘毕沅再如何自保也会亏损巨大。 禁中大内,中宫: 年初一晚膳罢,柴篌怀抱八个月大的女儿逗着耍,小丫头尿湿裤子,他把她交给奶妈抱下去收拾。 没了小娃娃闹腾,殿里安静下来,皇后刘俪吾愁肠百结又温柔体贴叹道:“我们家目下人少,今晨又惹恼新前,听说她一怒之下转头去了梁园,太上对那丫头总是宠溺,两相比较之下,不知明日她还愿否回来家,全怪我不好,不该顾虑那么多,给你说出嫁女初一不得回娘家的话。” 柴篌最是爱重发妻善解人意,更心疼她大度知礼,解着腰带脱被女儿弄湿的常服外袍气愤道:“不让新前进来是朕之令,她在宫门外骂你,别以为你不说朕就不得知,明日她最好别回娘家来,不然看朕怎么收拾她,没大没小的东西!” 刘俪吾接过柴篌解下的玉带,爱惜地抚摸了两下上面的云龙纹才递给宫女,继续动作温柔地帮丈夫脱外袍,低声细语好生劝道:“你不要生气,新前年纪小,一团孩子气,她觉着自己在婆家受了委屈,转头总要找个甚么由头出出气,她骂我便骂呗,只要能让她消气,我受点委屈不算甚么。” 刘俪吾话语温柔无匹,柴篌越听反而越生气,冷脸评价道:“她还年纪小,当几年娘亲的人了,谁同她那般幼稚?照朕说,她要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何泰钊迟早同她解婚,可怜何御史当年被强招为驸马,一册宗籍生生断了他大好仕途,这换谁谁能过那委屈日子,也就何泰钊是真君子。” 刘俪吾拿起宫婢捧的干净外袍为柴篌穿,照顾得简直无法更周到:“男人们的事我不懂,但解婚怕是不容易,你忘了,新前与何驸马的婚事是太上当年做主结成,太上私【1】新前,新前爱重何驸马,他二人这桩婚事不会轻易解。” 柴篌沉默片刻,抽身躲开发妻不让继续为他穿衣,随便拢着衣襟过去坐到旁边,若有所思道:“明日得让新前进宫来,爹娘皆在这里,她再同我们赌气也还是得初二回来娘家,明日,以阖家团圆之由请柴中绥也来,如何?” 待大选之后他准备做件事,那事如果能得太上梁王表态支持,则会如虎添翼,这个时候他要尽量和柴睢打好关系,他知柴睢十之八·九不会答应,但该试还是要试。 “啊……”刘俪吾露出不解之色,想了想,善解人意道:“太上自幼继承宗祧,与我们已非同脉,她会理会阖家团圆之说?再者,她不是受伤卧病了么,除至大内宫宴也没能请她出来。” 柴篌笑,按按发妻头:“你这个笨女人,这样好骗,当初朝廷要是受玺给你,你现在岂不是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刘俪吾用柔弱无骨的手反拍柴篌手,娇嗔道:“女人家笨些好,我男人圣明英武便足够了,你说是罢?” 柴篌对女人这副模样非常满意,拉着她手把人拉来坐到他腿上。 殿内宫婢悄无声息退下,柴篌毫无顾忌把怀里人亲了又亲,蹭得满口唇纸朱色,气粗声低道:“篌几世修来如此福分能娶你为妻,梓潼【2】吾爱,万千不够。” 刘俪吾被亲得浑身无力,一摊水般依偎在年轻男子怀里,柔软指腹一点点描摹摸着男子形状清晰的喉结,呵气如兰道:“你对我越好,我心里越愧疚,毕阮兄长之事我多少听说了些,这回,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饶过他了,‘走·私’,光听着这两个字便吓得我心惊胆战,他这回是捅破天,捅破天了……” 说着哽咽出声,听起来好生难过。 一番话听得柴篌实在心疼,她哽咽起来时更是惹得爱怜。 抱着妻无比温柔地亲了再亲,指腹在那并无泪水的眼下擦拭两回,轻声细语比哄孩子耐心千万倍:“怎会捅破天,莫忘了你男人就是天,大舅哥这回虽多少会受到些牵扯,但有你男人在,你甚都不要担心,你身体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柴篌越劝,刘俪吾啜泣声越紧,用力攥着柴篌胸前衣物,把脸埋进去:“我愧对你,我愧对你,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你不知,今日整天我心里如同有把匕首在不停地剜,直到方才看见你抱着小公主玩耍,我才明白我心里是在疼我们那个福薄的孩儿,他若是还在,今年也该满五岁了,阿篌,可是他没了,他没了呜呜呜……” 他们夫妻成婚六年至今,头个胎儿小产,第二胎得了个儿子,是为宋王府嫡长孙,宋王夫妇高兴得未待孩子满月便向朝廷上书奏禀,于王府大摆筵席。 可孩子十个月大时,宋王夫妇照顾时不慎叫孩子染了风寒,没几天便夭折,从那时起至今,刘俪吾与公婆结下深仇大恨,后她又再怀过四胎,把脉皆为女,被她做主给尽数打掉,柴篌的妾小倒是为宋王府诞下了几个孙女,确然柴篌至今膝下无有嫡出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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