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风纪官,赛诺虽然能和艾尔海森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但他始终对这个人有几分提防的。他和提纳里对于艾尔海森这个人有一样的看法,他们也谈过这件事。 艾尔海森不一定是真正的坏人,但是绝对理性而情感不足的人总会出一些问题,特别是这种聪明人,危险程度则更高几分。 幸而艾尔海森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充满挑战的未来,赛诺怀疑如果艾尔海森想当反派,或许统治须弥的不会是教令院或者小草神,而是他。 以人类之身,俯瞰智慧孕育之地,听起来像是他会干,而且会干成功的事。 比起艾尔海森…赛诺甚至有些怜悯地望着卡维,卡维…唉。 “你觉得、你觉得,艾尔海森是在耍我吗?” 卡维的眼睛从手臂上方露出一半来。他的红眸子是成熟满籽的石榴,是丰硕软烂的果实,甜而软的光从里面漫溢出来,流淌在灯光之下。 “你听过这个笑话吗,”赛诺说,“墩墩桃为什么叫墩墩桃?” “…为什么啊。” 卡维说。 “因为它是'蹲'着的,不是站着的,”赛诺说,“所以只能叫'蹲蹲桃'。” 卡维看起来有几秒钟无法响应了,半天才啊了一声。 “为什么它是蹲着的啊?” “因为植株站着会直起来,”赛诺给他比划,“就不是弯下去这样,是立起来的。” “那应该叫弯弯桃啊,”卡维说,“因为它看上去是、好像是弯着腰的…?” “你没有幽默感,”赛诺说,“卡维,你喝醉之后变得更不懂笑话了。” 卡维又看了他一会,赛诺看回去。 “提纳里是不是跟你说了,”他说,“他什么都跟你说。” “…说什么了。” 赛诺有点心虚,因为卡维说的是对的,提纳里什么都跟他说,卡维和艾尔海森的那些事他也说了。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从沙漠回来,提纳里和他两个人坐在道成林的一棵大树上吃枣椰蜜糖。 “你知道吗,”他仍然记得提纳里那天眼神兴奋得发亮,“我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而他那个时候嘴里塞着一块枣椰蜜糖,唔了一声。 随后他就从提纳里那里听说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提纳里那里,哈哈,有点好笑。 赛诺想起这句话嘴角弯了弯,随后他马上把这个笑容按耐下来,继续如临大敌。卡维又要了一杯酒,在往嘴里灌。 他给提纳里发了五条信息,恳求他赶紧回来。提纳里那边显示“已读”,但是没有回复。 “那你怎么想的,”卡维有点大舌头了,“你怎么想的?我和艾尔海森的那件事。” “还是打七圣召唤行吗,”赛诺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恳求,“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应该让风纪官抓他啊??” “平心而论,大风纪官的职权并不包括这部分…” “你不能查一查他吗?”卡维不满地嚷嚷,“他肯定有滥用职权的时候!” 查了,但是其实没有查到,赛诺想,艾尔海森这个人,真的深不可测。 “但是…但是你如果抓他的话…”卡维自顾自地嘟囔,“我就没地方住了…我可以…可以去和你、还有提纳里住吗?” “你放心。” 赛诺郑重其事地把手按在卡维的肩膀上。 “艾尔海森绝对没有任何违规行为,你安心住在你自己家里吧。” 卡维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大风纪官在最后结清了酒钱之后便匆匆离开,“提纳里可能在洗手间遇到危险了,”他严肃地说,“他已经三十分钟没回来了。” 卡维回忆一下,提纳里确实好像好久没出现了,“那你快去吧,”他担忧地说,“我…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 他从赛诺离开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与心虚。但是他醉得太厉害,看人都是三个以上,所以也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误判。 卡维有点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睛在桌子上趴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走开…” 卡维嘟囔道。 “酒钱已经付了吗?好的,”那个人说,“我把他带回去了,谢谢。” “我不要跟你回去…” 卡维闭着眼睛,在跟柔软如云朵般的梦境里耍赖。“都是你…都是你…”他含糊地说。 他的手臂被人抬起来,环在了别人的肩膀上。“你声音可以再大一点,”那个人说,“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 这可不行! 卡维惊觉,他闭上了嘴巴,落回到了让他沉醉的梦境里。 周围的景观忽明忽暗,彩色的流沙从天空中倾下。他喜欢酒精,因为那些罪恶的液体给人带来的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灵感喷发。 醉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美妙绝伦,那些亭台楼阁似乎伸手便可摘得。不加掩饰的美,只存在于梦中的震撼,只要一杯酒液下肚,他的脑海中的乐园就会平地而起。 艺术,灵感,没有穷极大追求,永不存在的完美。他知道他一生都要去忍受这种缺憾。他站得更高,也要接受真正的峰顶远高于他。 庸人从来自视甚高,只有天才才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但他不甘心,或许他会在美与爱中燃烧殆尽,但他仍然想要试试,他想要去触摸那道极限,想要去带着蜡制的翅膀冲向太阳—— “手放好。” 艾尔海森抓住了他的手,周围的一切都重归静寂。喧闹声自远处传来,兰巴德酒馆与他们背道而驰,喧闹的夜色被他们甩在身后。夜空清朗,繁星点点,卡维从天空重新落到地上,落到某个人的背上。 他的手被艾尔海森放下,抓在了他的肩膀上。艾尔海森背着他,再往家中走去。 艾尔海森也是个聪明人,他追求知识的广博,而不是艺术的极致。他或许有这样的困扰,或许也没有,他总是置身事外,看着所有人,像是瓷器大师观察玻璃橱窗内翩翩起舞的瓷人,用精确的眼光丈量它们的美与精巧。 或许艾尔海森也是这样看他的,一个愚钝的天才,一个聪明的蠢人。被至善至真至美所束缚的奴隶,被自己的心所支配的丑角。他迟早会走向灿烂而盛大的毁灭,艾尔海森是来见证这一切的吗? 他是来观察我,来将我作为特别的对象,典型的例子去剖析研究的吗? 无论是这场游戏也好,还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也罢… 他真的没有一点点… 卡维强撑着朦胧的醉眼,星星落入到他的眼中。他觉得自己要哭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忍住。 他快乐而孤独地生活着,他与所有人都是朋友,与动物都能一起交谈。他让众人瞩目,永远站在聚光灯中央,他一直很快乐,从来都很快乐,直到艾尔海森出现。 他没那么快乐了,但是他也没那么孤独了。 谁能替代他?卡维想,很多人,太多人了,他随便一数就有几十上百个。他可以与他们都做快乐的事,都去亲吻与拥抱,他仍然会很快乐,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谁离开了谁就没法活下去的童话。 但是他也会很孤独。 他总是一个人,喧闹是一件华服,他把它披在身上。当他褪下这身衣服的时候,他却仍然赤裸,仍然孤身一人。 他不应该觉得孤独的,因为他有那么多朋友。 然而他仍然觉得孤独,因为他们只是朋友。 卡维迷糊着,他感觉得到艾尔海森的脸颊就在旁边,有一撮不听话的头发总是扫过他的手背。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一般,他去用手指卷起那撮头发,去贴近这个热源。 他只是觉得这个夜晚有点冷而已。 然而艾尔海森还在向前走着。他像是定好了轨迹的星球,永远在宇宙中自行运转,无需他人担忧与陪伴。 但是在卡维缩回手去之前,他用抓着他的手臂固定住他的那只手,轻轻拢住了卡维退缩的手指。 他停下了脚步,月亮噤声,星星也停止了运转。他像是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稔地,带着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温热的,柔软的,艾尔海森确实是个人类,他这样贴着自己,微微侧着头迁就卡维的这一点私心。卡维猜他闭上了眼,因为自己也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 夜空发出轻叹,卡维在迷迷糊糊中被动地感受着这次触碰的发生。 这几秒钟好像很快,快到接触到的皮肤都被摩擦得发烫,又太过于漫长,慢得他能感受到艾尔海森的呼吸,轻轻地吹在他的手背上。 风声,虫鸣,他们相触碰的地方开出一朵又一朵无形的花。艾尔海森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背,不近也不远,不是一次无上恩典,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奇迹,就这样意外地挑选了这个时刻,在月色下无声地抽枝发芽。 很快,艾尔海森放开了他的手,他们重新走上那条回家的路。 酒精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效果,卡维把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他现在没那么冷了。 人有很多器官去感受快感。 除了性器官的触碰之外,在皮肤上的摩挲亦能让人心醉神迷。抚摸,拥抱,唇齿相接,一切的快乐源自于大脑中化学物质的分泌。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大脑也是感受快乐的器官之一。 然而让大脑产生这类反应的远远不止是这些指向性明确的动作。有的时候,做爱和亲吻等同,牵手也能在其中占据三分天地,这也并不奇怪。 卡维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现在懂了。 靠近他的时候心如擂鼓,其中或许有那么几拍并不是因为赤裸和羞耻。被触碰时皮肤升温,那些绯红也许并非全然由身下反应操控。 比如说现在,就是现在。 艾尔海森把他放在宽沙发上,他回到了家里,如船儿停泊在港湾。 但他的身体里仍然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波浪滔天而起,带着充沛的湿气,浸染他的每一次呼吸。 “你脸很红。” 艾尔海森半跪着,用手背贴了贴卡维的面颊。很遗憾,他的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示出比卡维年轻的那些岁月。当他垂下睫毛的时候,卡维恍惚看到了教令院的那个少年。 在艾尔海森抽身离开前,他握住了那只手。 “我想做。” 卡维认真地说,红宝石般的眼睛被柔软的情欲化作春日的潭中的微波,他极少这样认真的说话,而每次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艾尔海森都会去倾听。 “你没有准备好。” 艾尔海森说。 “我准备好了。” 卡维扯着他的衣服,艾尔海森坐在了茶几上。猛禽飞得很快,他不要艾尔海森就这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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