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害? 菟裘咎忍着疼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文无害略带关切的眼睛。 他深吸口气勉强站起来对着文无害行礼说道:“罪民见过文无害。” 文无害看他一眼微微颔首,继而看向菟裘敦,上下打量半晌说道:“许久不见已是有些认不出了。” 菟裘咎一听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竖起了耳朵打算听后续:文无害跟菟裘敦有旧?之前给他送衣服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不对,如果是看在菟裘敦的面子上,那为什么不给菟裘直和菟裘非送衣服?就算他们之前是死囚,但后来翻案换牢房之后也没见他多关照这两个人。 菟裘敦显然也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眼前的文无害半晌才有些犹豫:“我见你面熟,只是不知与我家有何渊源?” 文无害干脆说道:“我是菟裘阅。” 菟裘敦一脸震惊:“是……是你?” 菟裘咎也一脸震惊:文无害竟然也姓菟裘?难不成跟他们是一家人?那他是怎么混成秦国官吏的?而且秦国司法应该也有回避制度吧?菟裘阅为什么能复查他们的案子? 一直站在一旁的继母此时眼眸一亮看着菟裘阅说道:“大夫竟是菟裘氏子弟?可否救救我们一家?” 菟裘阅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看着菟裘敦说道:“一晃二十年不见,未曾料到竟在此聚首。” 菟裘敦似乎刚缓过来,他沉默半晌才说道:“这许多年来你音信全无,族中还以为你已遭遇不测,我一家到咸阳已有些时日,你今日才来可是来嘲笑于我?” 嗯?嘲笑?难不成这两个人还有旧怨? 菟裘咎一边缓缓吸气环节身上疼痛,一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吃瓜的猹,站在旁边恨不得询问清楚前因后果。 刚刚还兴奋于自家有官吏亲戚的继母听了丈夫的话也心凉了半截,她别的本事或许没有,感知丈夫情绪的本事却是一流,通过菟裘敦的态度就明白对方跟她丈夫的关系怕不是那么好。 果然菟裘阅说道:“都是些陈年旧怨,我没工夫记那许多,更何况你如今沦落至此,也算是苍天有眼。” 菟裘咎转头就看了一眼便宜爹,发现他此时正一副气得不行又莫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心头爽了一点点。 至于为什么是一点点……主要是因为压制菟裘敦的不是他,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菟裘阅又说道:“我来此也并非与你叙旧,而是另有一事,韩国灭亡刚刚一年有余,想来你还不知道秦国律法之中鬼薪三年并不好熬,我来是给你另一选择。” 菟裘敦警惕地看着菟裘阅问道:“你有何要求?” 菟裘阅伸手一指菟裘咎说道:“将此子过继于我,我便出钱为你赎罪。” 菟裘咎:啊?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咎:猝不及防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兔兔懵逼.jpg
第7章 菟裘阅来得略微突然,是以大家都十分诧异,菟裘敦更是立刻说道:“不行。” 菟裘阅双手拢在衣袖之中,从容说道:“那你服刑三年便是。” 说完他就走,背影十分潇洒,看上去就好像要过继之言仿佛一时兴起随口一提一般。 菟裘敦听到服刑三年顿时身体一抖,上前一步伸手说道:“且慢。” 菟裘阅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只是微微转头问道:“怎么?更改主意了?” 菟裘敦纠结一番才说道:“我听闻秦国对于过继要求十分严格,你真要过继大郎?” 菟裘阅说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你且好好考虑一番,明日我会派鱼惊再来一次,但也只会来这一次。” 菟裘阅说完他身后的隶臣上前一步对着菟裘敦颔首示意,这时候菟裘咎才知道这个隶臣名为鱼惊。 菟裘阅带着鱼惊离开,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菟裘敦这才皱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菟裘咎。 菟裘咎立刻警惕,身体晃了两晃就靠着墙缓缓坐下,看上去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样子。 菟裘敦皱了皱眉:“这般不中用,那菟裘阅为何要他过继?” 继母凑上前兴奋说道:“夫君,此事不如让大夫在二郎和三郎之间挑一个。” 菟裘敦听后立刻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一旁的菟裘直和菟裘非也十分排斥说道:“阿母,我们才不要被过继!” 继母拍了拍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不懂,莫要乱说!” 说完她转头对着丈夫温柔说道:“我知道夫君顾虑为何,夫君且想一想,那位大夫如今已经是五等爵位,不是普通人可比,按照秦律他的后代能够降两级袭爵,他既然要过继必然是没有亲生子,无论是二郎还是三郎过继过去必然为后,这有何不好?” 菟裘咎在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一抽,他这继母脑筋转的倒是快,菟裘敦都没往这方面想,她立刻分析出了其中利害。 她所说的后是这时代官员或者平民对继承人的称呼,并且只有在官府的见证下确立了继承人,那个人才能被称为后,并不是所有儿子都能被称为后的。 显然继母是盯上了菟裘阅的爵位,在她眼里儿子过去就能袭爵,就算降等至少也是个簪袅,比平民百姓高出不知道多少,显然是天大的好事。 菟裘敦自然也有些心动,但他显然还有些迟疑:“二郎和三郎都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过继给别人?” 过继之后那就是菟裘阅之子,他儿子又不多只有这两个,哪里舍得过继给别人? 至于菟裘咎,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甚至都不把对方当亲生儿子,但凡当亲儿子看都不会这么对待他 继母低声说道:“夫君,二郎三郎才是真正的好人选,大郎之心如冰如铁,我这些年来对他掏心掏肺尚且得不到他一句感激,若是他被过继,定然不会理睬我们,但二郎和三郎……我们终究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他们怎么也不会不管我们。” 菟裘敦听了之后回过味来,对啊,过继之后就是大夫之子,到时说不定还能帮他这个亲生父亲谋得一爵位。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沦为了黔首,甚至比一般黔首还不如,因为他们曾是韩国人,秦国对于他们管控更加严格也更加不信任。 一旁的菟裘直和菟裘非依旧有些不乐意,好端端地谁想换个父母呢?去到一个陌生环境还未必有现在生活舒服。 继母劝完丈夫眼看儿子又不高兴,便又开始劝两个儿子:“莫要犯傻,过继之后你们便是官吏之子,很有可能免除更卒,难不成你们还想每年都去做更卒吗?” 更卒就是秦国时期的徭役制度,按照规定每户每年出一名男子前去服役一个月,并且更卒是不算在兵役之内的,也就是征兵的时候还是要去服兵役。 菟裘直和菟裘非立刻不说话,他们多少也知道更卒制度,自然不想服役,若是能逃避服役,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菟裘直认真说道:“可大夫只要过继一人,我们兄弟二人岂不是要分开?” 他们这对双生子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分开过,纵然平日里也有些小打小闹,但突然要分开还是有些不舍。 菟裘敦冷哼一声:“你们尚且年幼,总有相聚之时。” 继母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丈夫是同意了,顿时放心不少,开始细细安慰两个儿子,重点在于劝说他们无论谁被选中,剩下的人都不能嫉恨,他们是亲生兄弟,要互相帮扶。 菟裘咎靠着墙闭目休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忽视根本无法入睡,是以将这一家四口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 他忍不住心中冷笑,这一家人别的本事没有,异想天开的本事倒是不小,难不成他们觉得是菟裘阅求着他们过继吗? 那位可是秦国司法体系中的官员,而且根据已知的信息分析菟裘阅当初算是离家出走从韩国跑到秦国,然后在秦国一路混到了大夫,真当人家是傻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菟裘阅要自己过继,但菟裘咎已经准备好了等明天看这几个人的笑话。 鱼惊是第二天午饭之后才过来,他来时菟裘敦早已是望眼欲穿,见到鱼惊之后他便欣喜说道:“你可算来了,还请你告知大夫,就说……我同意过继。” 菟裘咎在心里吐槽:这人还耍心眼不说确切名字。 只不过鱼惊会跟在菟裘阅身边显然也不傻,他重复问道:“可是同意大郎菟裘咎过继与我家郎主?” 菟裘敦顿了顿笑着说道:“这……却是不能,大郎生性驽钝,怕是难以为后,还请大夫在二郎和三郎之中择一人过继。” 鱼惊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奴来之前大夫特地嘱托,若不是大郎,便不再过继。” 菟裘敦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菟裘阅就看上了菟裘咎,明明身体不好痴傻愚笨,且心胸狭隘,在他眼里,菟裘直和菟裘非自然是比大郎强上百倍。 他解释说道:“并非我有意换人,二郎三郎的确比大郎强上许多,我也是为大夫着想。” 鱼惊虽是隶臣却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思想,之前去李氏别院他也跟着,菟裘咎如何发现那些蛛丝马迹从而翻案他是从头看到尾的。 在他看来,菟裘咎可不是这人嘴里说的那般不堪,至于另外两个……迷迷糊糊差点成了替死鬼,已经不能用蠢来形容。 若是他家郎主要过继双生子中的一个,他这个忠奴是拼命也要反对的。 鱼惊心思斗转,语气依旧平静:“郎主怎么说奴就怎么做,郎主知晓你或有换人之念,再三叮嘱,若非大郎此事便作罢。” 菟裘敦小心思被拆穿,不由得恼羞成怒道:“他这是诚心为难于我!” 鱼惊一向没什么表情地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嘲讽地笑容:“郎主若有意为难,只怕你一家如今已经共赴黄泉!” 菟裘敦一噎,这才想到对方如今已经是秦国官吏,并非他这样的黔首能够匹敌。 鱼惊起身说道:“既然你执意换人,此事便罢,告辞。” 菟裘敦心中一急立刻说道:“我同意,我同意,就让大郎过继!” 站在他旁边的继妻此时已经明白计划被破坏,恨菟裘咎恨得不行,心中直想反正就算要纳钱赎罪也需要一段时间,等出去之后再让夫君反悔便是。 结果没想到鱼惊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这便回复郎主,郎主已经将文书准备妥当,稍后他会请县丞过来亲自更改户籍。” 继母一听顿时心都凉了半截,没想到对方行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她暗中咬牙心中发狠,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菟裘咎死在狱中,只要菟裘咎死了这件事情自然也要作废。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爵位,反正不能让菟裘咎真的过继过去,否则日后他们一家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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