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面功夫做得好,旁人或许觉得她对菟裘咎一片慈母心肠,但她自己却很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自然更害怕菟裘咎身处高位。 只是不知道纳钱赎罪需要多久,来不来得及动手。 早知如此,她当年就不该留着菟裘咎用来表现自己的贤惠,就该在此子年幼时便掐死了事! 菟裘咎并不知道继母已经心生杀意,他只觉得身上突然一冷,不由得心中警惕,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算盘落空的母子三人突然暴起。 他现在算得上是有了新的出路,要是一不小心折在这里可就太冤了。 鱼惊显然也有此顾虑,是以他拜托治狱吏帮忙看顾一下,他好回去禀报。 有治狱吏在无论菟裘敦跟继母再怎么心中愤愤也是没用,只能在一旁跟看仇人一样地看着菟裘咎。 继母是担心自己被报复,而菟裘敦心里就复杂很多,他一直看不起的大儿子突然就扶摇直上成了官吏之子,这让他心里极其不平衡,以后见面他还要对儿子行礼,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服。 菟裘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又开始有了新的担心。 整件事情他一直都是被动的,这让他十分不安,再加上不了解菟裘阅为人,也不知道这过继之后到底是好是坏。 以之前跟菟裘阅相处的情况来看,对方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是好爹啊。 菟裘敦在外人面前也不是那副穷凶极恶之相。 这么一想鬼薪三年或许还是个缓冲,这期间他能多了解一下菟裘阅的家庭情况。 就在菟裘咎胡思乱想的时候,鱼惊过来对着治狱吏说了几句,治狱吏转头对菟裘咎和菟裘敦说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继母有些不安地拽住了菟裘敦的衣角,菟裘敦对着她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菟裘咎等他出去之后才往外走,并且走的时候身体微侧,分出了一只眼睛防备着继母跟那两个小兔崽子。 一旁的鱼惊见他捂着肋间行动缓慢,连忙上前扶住他,菟裘咎对他笑了笑:“多谢。” 鱼惊连忙说道:“此乃奴分内之事。” 菟裘咎过继之后也算是他的主人之一,如今这事是板上钉钉,他对待菟裘咎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两人一路到了公堂之上,县丞和菟裘阅正相对而坐言笑晏晏,见他们过来县丞立刻让人将文书拿上来说道:“菟裘敦,若无异议便签了吧。” 菟裘咎看了一眼,文书的材质是木板,上面的文字用刀笔雕刻而成,看一眼都能知晓在书写的时候有多费力。 这时代应该已经有了墨,只不过显然墨太珍贵,别说普通人家,基层都用不起。 等生活安稳下来,纸张的制作或许可以提上日程,不知道能不能换爵位,就算不能,卖钱也是好的,应该能卖很多钱。 菟裘咎一边想着一边微微探头想要看上面到底写的什么,然而等看到上面的文字之后,他就忍不住僵硬在了原地——他竟然一个字都看不懂。 此时秦国用的文字还都是小篆,其中一些文字看上去跟后世的简体字略有一些相像,只是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字。 不过绝大多数是属于看着就陌生的,繁体字他或许还看得懂,但小篆实在是有些超出能力范围之内。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份记忆,这份记忆都能把听不懂的秦国话让他听懂,顺便还把他的口音给改了,想来认字也不在话下。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原主好像从小就被苛待压根就没让他读书习字。 所以他现在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文盲?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咎:读了那么多年书,一朝成文盲,我受不了这个委屈!猫猫伤心捂脸.jpg
第8章 菟裘咎一时之间颇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变成文盲这个事实,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而就在他震惊的时候,菟裘敦犹豫再三还是签下了文书。 一旁的鱼惊见菟裘咎还在发傻不由得轻声说道:“小郎君,该拜见郎主了。” 菟裘咎这时才回过神来,哦,对,他爹换人了。 他只好将变成文盲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对着菟裘阅行跪拜大礼说道:“孩儿拜见阿父。” 菟裘阅一边起身往这边走一边接过身边另外一位隶臣的斗篷,到了菟裘咎面前的时候弯腰将菟裘咎扶起来又将斗篷披在他身上,揽着他的肩膀欣慰笑道:“好孩子。” 说完他转头对菟裘敦说道:“既然签了自此之后他与你家再无瓜葛,你且离去吧。” 菟裘敦愣了一愣:“我……我已能归家?” 一旁地咸阳县丞说道:“你的罪罚已经用钱赎过,可以归家。” 菟裘敦顿时喜笑颜开,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我的妻儿……” 县丞说道:“他们未曾被赎罪,还需服刑。” 菟裘敦立刻有些着急,转头看向菟裘阅:“他们还要服刑?” 菟裘阅淡淡说道:“当日我与你约定的是为你赎罪,又没说为你一家赎罪,他们自然是要继续服刑。” 菟裘敦瞪大眼睛恨恨说道:“你……你竟如此奸诈。” 菟裘阅冷笑一声:“你我当时仅口头约定并无文契,便是我不替你赎罪你又能如何?” 以法治国的秦国哪怕是买卖东西也要有契书,上面会写买卖的东西是什么,有多少数量,买卖双方是谁,然后买卖双方一人一半,若是有纠纷需要告官,这就是证据。 所以秦国的识字率还挺高的,哪怕是平民不认识那么多字,日常经常接触的也都会认识几个。 只是别的国家没有这一说,菟裘敦成为秦国黔首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并没有完全适应秦国社会,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情。 更何况菟裘阅也算是履行了承诺,从一开始人家就没说要给菟裘敦一家全部赎罪,是以此时此刻菟裘敦除了愤怒也没有别的办法。 更不要说菟裘阅是大夫而他是黔首,差距可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一旁的菟裘咎在心里默默给新爹点了个赞,他原本还担心过继之后这家人还会骚扰他或者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毕竟之前他离开的时候回头看过一眼,继母看着他的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一旦她出来,但凡寻找到机会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他已经跳出了龙潭虎穴甚至身份地位都与以前不同,想要报复这一家人想来也不难。 唯一忧虑地就是刚转变身份就急着报复会不会给新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万万没想到菟裘阅居然有此神来一笔。 经过短暂的接触菟裘咎看得出来,菟裘敦本人暴躁易怒但没什么主意,没有继母在他耳边挑拨,想来他暂时也没有要找菟裘咎麻烦的想法。 更何况他一人孤身在外,生活中事事都要自己亲力而为,怕也没有就那个精力来找他麻烦。 菟裘咎没有了心理负担,只觉得空气都新鲜几分。 一旁的菟裘阅看他眼中阴霾尽去,眼神越发明亮显得整个人都鲜亮了几分,不由得若有所思,在他看来只是让这一家暂时分离并不算什么,只有真正让他们消失在菟裘咎的生活中才好。 不过此事也不宜太过着急,这一家如今正被人关注,且再等等吧。 菟裘敦本想再争辩一二,然而县丞一挥手,立刻有亭卒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菟裘阅不再理会大声喊叫的菟裘敦,转头看向菟裘咎:“今日起你便犹如新生,既如此,不如将名也一并更改吧。” 菟裘咎连忙点头说道:“凭阿父做主。” 改个名而已,小事情,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跟菟裘阅增进一下父子感情,菟裘阅想给他换个新名字就换。 实际上菟裘阅想要给菟裘咎改名字也并不是非要起个新的,而是觉得菟裘咎的名字不太好。 咎字,有过失、责备之意,甚至还与吉凶之中的凶同义。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不被期待,不被重视,甚至还觉得他是个错误。 菟裘阅怎么也不忍心让自己新认的小儿子继续顶着这么一个名字。 菟裘咎虽然让他做主,但他还是耐心问道:“你若有心仪之名可与我说。” 菟裘咎略有些尴尬小声说道:“我未曾读书,不识字。” 当然这是个借口,主要问题还在于文字也是一点点发展的,让他来万一说出一个这时候还没出现的字怎么办? 菟裘阅听后一顿,抿了抿唇,显然有些生气,深深觉得太便宜菟裘敦,应该手段再狠一点才是。 菟裘阅见少年面上略显尴尬之色便温声安慰说道:“无妨,待为父想想,你这名已是用了许多年,骤然换名怕是不习惯,不如换成鸠字吧。” 菟裘咎眨了眨眼,因为通过语言传递,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只知道读音是一样的。 菟裘阅让亭卒拿来刻刀在一片空白木板上刻了一个字。 菟裘咎低头看了一眼,嗯,很好,还是不认识。 一旁的县丞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字好,鸠者,鸟雀,此鸟代表长长久久,此外还有平安之意,你父亲这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寿啊。” 鸟雀? 菟裘咎在脑子里将后世的简体字跟眼前这个字对上了号,这个字在后世寓意一般,但在魏晋之前却是不错,就如同县丞说的一般,鸠代表着长寿,老人的手杖上都是鸠首。 他记得史书上曾经记载汉代汉成帝还曾经宴请七十岁上的老人,除了送酒肉之外还送了精美的鸠杖,代表着皇权赏赐和长寿寓意。 入乡随俗,这时候的人都觉得这个字好,那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通过一个字都能感受到菟裘阅对他的爱护。 至少比菟裘敦强上许多。 他满心欢喜对菟裘阅行礼说道:“多谢阿父赐名。” 菟裘阅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我父子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改名流程,就算是后世想要改名字手续也略微繁琐,更不要说这个时候,秦律十分细致,是以基层更加小心一些。 好在菟裘阅是官吏,较之平民多少有些特权。 菟裘咎,或者改称呼为菟裘鸠的新名字就办了下来。 有了新名字就相当于有了新身份,他莫名觉得心里忽然一轻,似乎有许多压力都消失了一样。 办好之后,菟裘鸠拿着他的新传稀罕地看了许久,这东西在这时代就相当于身份证,所谓的验传就是检查身份证。 菟裘阅看着他面带欢喜地模样只觉有些心酸,伸手揽住菟裘鸠略微瘦小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家。”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两个字总是能够触动人心。 菟裘鸠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菟裘阅问道:“那我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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