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付出我的全部去参与。 这一手直直挖到了黑棋右侧的眼形。高永夏背后一个激灵,两百六十三手即刻二路打入,对白棋右边的阵形发动进攻。 问题,届时还可以包圆这边的三颗白子。 时光沉着脸,他握紧折扇,紧随其后落子。 白二百六十四手,尖。 坐在演示投影屏前的俞亮突然吸了一口气。 “手筋。”他说。 “这边下尖……”白川咬了一下嘴唇,“黑棋……右边这一块。”他用食指和拇指张开丈量了一下,“裂开来了。” “不是想侵占眼位,而是割裂这边的棋筋,使这一块变成孤棋。”安太善点头,“好手。”“黑棋后续还可以接上吧?这里眼位还能用。” “接上是一回事,能在多少手以内接上,是另一回事。” 望着面前的黑棋,安太善镇定地、缓缓地说。 下到第三百零四手时,棋局终于停了下来。它像一列缓缓停驻的火车那样靠在月台的边上,而托起它那厚重头部的,是已经筋疲力尽的棋手。 “咯啦——” 时光抬起眼睛。 他看见高永夏的手抓了两颗子,丢在棋盘边上。 “真是……羡慕你这家伙啊。真羡慕啊,我也想……我也想进入决赛啊……”高永夏抬头看着他,浑身颤抖,眼里已是噙满了泪水。 关于本章中高永夏重新落子这段情节在LOFTER上的连载中产生了一些争议,所以我把回 复读者的内容也贴在这边: 1.这里的剧情来自于现实里围棋比赛中一个真实事件。事件中对方打勺是因为非棋手意愿而产生的突发情况,所以当时参赛的另一个棋手(陈耀烨)朝主办方提议重新落子,并且后来这项提议也被应允了,那场棋局后来照常进行直到结束,赛后也没有人有其他异议。本章这个内容的蓝本由此而来。 2.时光对高永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样。时光的话也正是说明了“我并不觉得你可怜,我只是选择自己心目中的公正”。时光的举动是根据比赛规制提出申诉,但这不等于他提出了这个申诉,高永夏就一定会照做。实际上时光的行为,是上诉自己认为不合理的落子并交给主办方来裁决,再由裁判方决定该落子是否无效、是否需要棋手重新落子,而并非是“把不道德的选择交到对方的手上”,不如说,就算他想绕过裁判方交到高永夏的手上,他但凡真的敢这样做,在高永夏违规之前,他自己就已经被违规判负了。 3.高永夏重新落子的行为是否等于悔棋? 与剧中的沈一朗存在根本区别的地方是,沈一朗是已经悔棋产生违规行为了,而高永夏是身体抱恙导致落子失误。在这一系列行为里,高永夏本人并没有做出任何不道德不合规矩的行为,哪怕他不认输继续下下去也完全是可以的。而在裁判方判定落子无效并要求棋手重新落子以后,高永夏的行为是否构成了悔棋呢?答案当然是否,因为悔棋跟落子无效后重新落子不一样。在裁判方裁定落子无效以后,重新落子是裁判方对棋手的要求,而悔棋则是棋手在对局中私自撤回所下棋着,两种行为可以说有本质上的区别。 4.时光是否是虚伪地包装起自己想“赢得名正言顺”的私心来让高永夏承担悔棋的道德代价? 在3中,我已经回答了高永夏的重新落子是否等于悔棋这件事,故而4里我详细说一说“赢得名正言顺”这一私心的存在可能。 在高永夏打勺之前,棋局的走向如读者所见,是高永夏更有优势;此时的打勺给了时光胜利的机会,但时光希望高永夏重新落子,按照他原有的计划继续下下去。先不谈高永夏之后的对局表现如何,关键问题在于,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时光有没有可能确定这盘棋的最终赢家是自己的呢? 答案当然是否。不光是否,并且对这个时候的时光来说,在一盘自己有劣势明显的棋面前,即使对前途抱有必胜的信念最多也只能说他心态乐观,而事实上对一个甚至没有把胜利抓在手里的人而言,“为了让自己的成绩来得名正言顺”而做些什么,不说多此一举,起码也是自作多情。毕竟对这篇文的读者来说,时光的胜利结局是最后能看见的,但对当时的时光、对当时这个刚刚面临高永夏打勺的时光而言,他根本就不可能会预知到这盘棋最后赢家是自己。 至于说时光为什么不想想“悔棋以后高永夏还是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那同样的疑问,我们也可以问时光为什么不想想“悔棋以后高永夏赢了,自己断送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别人会不会骂他装模作样当好人,断送胜局牺牲中国棋手进军决赛的机会”,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时光的身上还背负着对中国棋手的“厚望”呐。 实际上就算高永夏在当时打了勺,那盘棋当时也不是就已经到了终点;而重新落子以后,双方依然战到了快三百回合才见分晓。这么多的变数,这么多的可能性,没有任何人能秉持让某个结果名正言顺的想法来行事,毕竟你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莫非有人会为了未知数去安排它的合理性?这种事可以做得到吗?又或者输也有要输得名正言顺的说法?那这也太奇怪了…… 5.高永夏会感谢时光吗? 感谢不感谢又怎么样呢?人会做一些事情,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才对,而不是为了被感谢。 高永夏对时光或冷嘲或怒斥的时候,难道会想着时光醒悟过来感谢他吗?当然不会。同样,时光朝裁判方申诉的时候,他会想着高永夏会感谢自己吗?要知道裁判方≠时光本人,裁判方的意志自然≠时光的意志,现实赛场里的无效申诉可谓一抓一大把,要多少就有多少。说实话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时光申诉这个行为看作时光对高永夏的施恩,现代围棋比赛几乎每一场都有裁判,都有主办方,他们才是围棋比赛规则的执行者,不要觉得比赛场上的只有棋手啊。
第121章 画地为牢 清早的庭院里结了一层霜。 染霜的石径弯弯曲曲,沿着半黄不青的草坪一直伸到垫高的石坪下方,再往上是一段装饰用的台阶。沿台阶向内,低矮的门槛正对着李赫昌家的餐厅,眼下尚且无人;往右拐则是这位围棋名手的私人棋室。 男人悄然而至,向棋室内探了一眼,不禁脱口而出道: “哦,你居然都来了啊?” 青年转过头,看到老师的面孔,他倏然发怔了片刻。但稍后他还是站起来:“老师。”“昨晚没有睡好吗?”李赫昌用厨房里的揩手巾仔细地擦着指甲缝里的水渍说。 “不是的,只是起得早。” 李赫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青年面前的桌上瞟了一眼。 高永夏很快又坐回去,他的面前摊开着一本棋谱,是三星杯开始之前他和时光在百潭寺里得到的。李赫昌悠然入室,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落座,伸手在那本棋谱摊开的页面上敲了敲。 “你以前都不怎么看得上这种古谱啊。” “唔……因为……因为正好得到了这本棋谱,就想着要看一下……” “正好?” 李赫昌朝他挑眉:“正好选中了跟时光二段棋路相似的棋谱吗?” “呃……” 高永夏的手在膝盖上搓了又搓,眼神开始往窗外瞟。 “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过问,有个念想也算好事。不过,永夏啊。”李赫昌收回手,“是不是该”结束了?” “……啊?” “这一年里你经历了不少,我想你多少应该有些成长吧。我常告诫你为人要稳重些,担心你因为毛躁鲁莽而失去机会,现在一年过去,你自己也算可以品味到一二。你对自己有期望,把你介绍过来的老师和我也是如此。但是,所有的期待都不会因为有人相信你就可以达成,你要去做起来才行。 “也许曾经的你取得过出色的成绩,也许曾经的你也落寞过,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围棋”是棋手一生的课题,对一生来说,一局的输赢不过如此,不要让它变成你的门槛。”他说完,低头摆弄起面前的茶壶,沏了一杯茶。 茶汽氤氲。青年无言地望了望他,又看回盘面打了一半的棋谱上。 “哼。”他勾勾嘴角,“可能是我太激动了吧。” “因为已经走了很长的路,等到拥有似乎唾手可得的机会时就止不住颤抖起来,结果反而输给了那个看起来完全没有野心的家伙。” 他说到这里,一下子就歪在棋盘前,托着腮抱怨起来:“虽说会下一辈子的棋,但我也很想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拿到世界冠军呐,老师。” “啊?”李赫昌抬眼,“你还有这样的理想吗?” “当然!毕竟……老师你不就是二十岁拿到的世界冠军吗?” 李赫昌愣了一下。他撂下茶杯,揣起手认证地思考了一阵才说:“的确,我是二十岁拿到的世界冠军。但今日的棋坛不同以往,虽然我现在还在参加三星杯,但很快我也会离开这个战场,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参赛的棋手已经一年比一年更强了,而当年的我没有遭遇到这种困境。那时棋坛长期活跃着同一批人,而新手则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爬上来。这就意味着当你爬上不错的位置时,跟你竞争的不是你的同龄人,而是你的前辈。在那种环境里,有压力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因为那时的我比他们都年轻。” 他看着弟子的双眼,棕色的瞳仁里蕴藏着流动的情感。 “现在的你们,不光要对付同龄人,还得提防身后啊。这件事从去年开始就已有端倪,我想这届三星杯之后,新人不断冒头的趋势将会只增不减的。在此起彼伏的争斗中,想出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难。” 道了吧。” “不是的。” 高永夏敛着眼睛接道:“我知道这个目标不是很好实现,拿到一个冠军对棋手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一生的理想。 “就算二十五岁之前拿不到冠军,二十五岁以后我也会继续朝这方面努力的,我就是想要冠军嘛。” “哦?这么执着于冠军是为什么呢?” “为了有更多的人能认识我的棋。 “不是认识我这个人,是认识我的棋。 “我希望这个理想可以尽快地达成,我不希望它来得太慢,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一直坚持下去。我刚开始学棋的时候,道场的老师就告诫我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心。可是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么做有多难,我见过很多嘴上挂着不要忘记本心的人,后来全都转了别的方向,只有我来到这里。 “我心里也害怕自己会跟那些人一样。” 清晨的风将窗外的榉树吹彻,即将步入冬天,缺少叶片的树枝互相碰撞着发出声响。“想作为棋手而出名吗?”李赫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还以为你有更远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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