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备:“……” 阿备没想到自己那么一点小动作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地感慨曹孟德先生视野范围宽广得异于常人。 但其实,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他的一系列行为并不是因为真的“了解”曹操,只是因为他看了央视版《三国演义》后,就知道曹操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且还经常在哈哈大笑之后整出各种骚操作。所以当时他看到曹操又哈哈大笑起来,就下意识地觉得“稳了”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普通举动居然被曹操脑补成了这样! 可惜,阿备的这一番心思无法说出口,他只能端着桂花酒,低头沉默。 但他的这番行动,落在曹操的眼睛里,却成了不好意思的默认。由此,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刘备贤弟,果然是他的知己啊! 曹操兴致高昂,又继续说道:“还有今天晚宴时,我的父亲突然来到。别的人都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窘迫失礼,只有你第一时间想到了我,并对我表达了担忧。刘贤弟,你这样关心操,又怎么会当不起操的知己呢?” 阿备:“……” 曹操又道:“还有,你在半夜十分愿意陪着我喝闷酒,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体贴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我、支持着我……还有,连我父亲都不在意的伤口,你却主动为我上药……还有……还有……” 听着曹操将一桩桩、一件件的论据一一摆出来,阿备听得一阵恍惚,差点就真地要相信自己可以当曹操的知己了。 曹操说得兴起,伸手摘下一支满是花朵的桂树枝,道:“今日,就以月为证、以桂为媒,操与刘贤弟结为金兰之交,如何?” 阿备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知道的、了解的只是鲍国安老师演绎的《三国演义》里的曹操,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历史上的曹操。金兰之交什么的比引为知己还高一个等级,危险系数太大了,赶紧跑啊! 阿备连忙摆手:“曹兄出身世代簪缨之家,为列侯九卿之后,而备只是一个升斗小民。曹兄与备,一个犹如天上之云,一个犹如地下之泥。备安敢高攀曹兄?也恐折辱了曹兄。” 汉末三国,乃至之后的魏晋隋唐……好几百年的时光里,华夏社会的整体氛围就是看重出身。一个人如果出身不好,再有本事也没用,还有可能被贴上“不安分守己”、“野心太大”的标签而更加遭人鄙夷。 阿备此时故意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就是想要利用这点,彻底打消掉曹操的念头。 曹孟德先生,你看咱俩门不当户不对的,就别整那些结拜、知交的东西了吧?不是我看不起你,实在是我出身低微配不上你,你跟我扯上关系,损害的是你的名声利益啊! 阿备自认为自己这番话有理有据,又是完全站在曹操的角度上为他好,曹操不说感激涕零吧,至少也能清醒过来就坡下驴。结果曹操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叹道:“刘贤弟果然高义,是操怠慢了。” 阿备傻眼了,他不禁开始怀疑曹孟德先生的脑回路是否还完好?不然,他到底是用哪套逻辑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曹操神色肃穆,双手捧着桂树枝,冲着天上的明月郑重一拜:“今日,我曹操曹孟德,愿与刘备刘贤弟结为刎颈之交。若有二心,当如此枝。”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桂树枝给折断了。 阿备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誓言成立,伸出去的手掌停在半空中,颤抖得如同寒风中的枯树叶。 苍天啊!大地啊!他阿备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从“引为知己”,到“金兰之交”,再到“刎颈之交”,他明明一直在拒绝,这立誓的等级怎么还越来越高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想要活命的穿越者而已,和曹孟德这种疑心病本病的人这样深度绑定,他还能像历史上的刘备那样寿终正寝吗? 阿备的眼眶中逐渐蓄积起了温热的液体,差点当场就要洒下悔恨的泪水。 但事已至此,当场反悔只会让事情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滑落。阿备迅速地权衡了一下,只能双手颤抖、眼含热泪地和曹操相对而拜,认下了这个“刎颈之交”。 曹操显然误会了刘备颤抖的手和含泪的眼,忍不住也眼眸湿润,牢牢地握住刘备的手,将他重新引回座位上坐好:“昨日我听了刘贤弟一番大论之后,就知贤弟是个胸有大志的人。现在我既与贤弟结为刎颈之交,便愿闻贤弟的大志。如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愿鼎力相助!” 阿备有些茫然:“昨日……?” 曹操干咳了一声,黝黑的面皮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昨日我去大儒卢子干的学舍里拜访,恰好听到贤弟在讲《礼记》的不通之处。不过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我并没有现身与贤弟相见……” 至此,阿备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人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多疑的曹操却那么放心地让他带着令史去找证据。 阿备倒是不太在意曹操隐瞒自己这件事,只是他自己真正的志向并不太好说出口。于是他反问曹操的志向,想要拖延一点时间顺便参考一下土著人士的想法来给自己编个在外人看来比较正常的志向。 哪知曹操此时却狡黠一笑,故意道:“贤弟何不来猜猜我之志向?” 阿备:“……” 阿备没想到曹操的兴致这么高,顿时觉得他不愧是能流芳千古的大诗人,在情绪的转化上的确是拿捏得死死的。只可惜阿备是个毫无浪漫细胞的钢铁直男,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其间的大起大落。 但又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以帮他拖延出更多的时间,也能帮他找到更多土著人士想法的参考信息。 于是,阿备试探着说道:“曹家世代簪缨,你的父亲如今又高居九卿之位。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孟德兄的志向莫非是有朝一日能位居三公?” 曹操摇了摇头:“我虽然年少时就被举孝廉、入仕途,但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德行高洁的名士。三公之位,乃是群臣之首,我又怎么敢肖想呢?” 阿备无语:“……” 是是是,你一点儿也不肖想三公之位。所以你以后直接废掉三公当丞相了。 阿备想了想,又道:“孟德兄对三公高位无意,莫非是想驰骋沙场,以武功建功立业、讨贼封侯?等到百年之后,墓碑上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曹操又摇了摇头:“兵多则气势强盛,如果与强敌争锋,或许会变成大祸的开始。我不愿挑起祸端。” 阿备沉默:“……” 是是是,希望你以后收降三十万青州兵的时候,你还能想起你现在说的这句话。 阿备想来想去,实在是没辙了,只好道:“备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还请孟德兄明言。” 曹操饮下一杯桂花酒,对月长叹道;“操德小才薄,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只怕天下的人都认为操只是靠着父辈的荫蔽才得到的官职,而操只是个平凡愚拙之辈。 因此,操平生的志向是想要当好一郡太守,做好政教工作,除残去秽,用公平之心为朝廷选贤任能,以此建立名誉,让世上的贤明之士都知道我曹某人的德行。” 看着眼前年轻又真挚的面孔,阿备一个激灵,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岔了。 无论是历史上的曹操,还是演义中的曹操,他们或许多疑狡诈、残暴不仁、轻佻反复,或许多情真挚、一心为国、豪气冲天,或许当了大将军、当了丞相、甚至当了魏王,但那都是以后的曹操,并不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真挚的、平生志向只想要做一郡太守的曹操。 而他穿越到了这段时间、这段历史当中,他小小的蝴蝶的翅膀缓缓扇动,不知有多少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会因他而发生改变。他实在是不应该带着成见来看待现在的曹操。 这样很不好,也很不公平。 渐渐的,眼前二十一岁的曹操的面孔和阿备心中由鲍国安老师演绎出来的曹操面孔渐渐分离,最终成为了两个不同的面孔,再也不会被混淆了。 阿备也心中一松,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志向:“备的志向,比孟德兄要小一点、又要大一点。” “哦,何谓‘小一点,又大一点’?” “‘小一点’的地方在于,备对于入朝为官没有什么兴趣,对官职大小也没有什么执着。哪怕一辈子当个山野之人,备也能接受。” 阿备将桂花酒一饮而尽,胸中的火焰因着美酒猛然窜高,情绪也不由地变得火热起来,“而‘大一点’的地方在于,备的志向不在于一郡、一地,而在于天下! 备希望能自己的才学为这天下百姓做点实事,让他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外无兵戈战乱之苦,内无朝廷腐败之害,海清河晏,天下大同!” 曹操眼睛一亮,拍手叫好:“既然如此,那么贤弟与操的志向正好相合!操可以助贤弟一臂之力,贤弟也可以操一臂之力。若有一日操真的当上了一郡太守,要征辟贤弟,贤弟可不要拒绝啊!” 阿备举起酒杯,灿然允诺:“若真有那么一日,备定当尽心辅佐孟德兄!” “哈哈哈,好好好!” 阿备与曹操同时举起酒杯,在月亮的见证下立下了共同的誓言。 很多年后,这天的场景被记录在了史书中。千百年后,依然有无数的人羡慕两人之间的情义,又有无数的人感慨两人最后的结局。 而“月下立志,折桂知交”,也成为了千古流传的佳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第二天,在曹操恋恋不舍的目光下,阿备和公孙瓒、刘德然一行人一起回到了缑氏山。 在回去的路上,刘德然愁容满面,不住地念叨:“休沐本来只有一日。我们昨日耽搁在了雒阳城中,今日才回学舍。师长历来治学甚严,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们呢……” 公孙瓒则对此不以为意:“我看不然。咱们没来得及回学舍,那是因为咱们帮曹都尉破了蹇图的案子——这样的事情,既利国利民,又狠狠地扬了咱们学舍的好名声。我猜师长不仅不会罚我们,还会大大地表扬我们一番!” 刘德然侧头思索了片刻,被公孙瓒给说服了,面带喜悦地“嗯”了一声:“还是伯珪兄想得周到。” 公孙瓒喜上眉梢,不由地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急速扑面而来的劲风带起了公孙瓒骨子里的边地豪情,他一边呼啸欢喝,一边高声道:“咱们快回学舍,我都快等不及想听听师长会怎么夸我们了!” 然后,他们三个连学舍的门都还没进去,就被卢植给狠狠地骂了一顿。 公孙瓒不服气,反驳道:“师长,我们没能及时赶回来,也是事出有因的。这次是因为刘备为曹都尉破了一件大案子,曹都尉盛情相邀,加之天色已晚,我们才在雒阳城中多歇了一晚。并不是有意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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